第5章
弛縣一中算是這裏最好的學校了,小地方高中就那麽幾所,三中混日子的多,一中裏的學生算是為數不多學習刻苦的。
有那麽幾個差生在班裏,完全是特殊情況。高三插班進來的幾個學生,成績都很差,有複讀的,有體育生,還有兩個藝術生。
陳汝就是藝術生,也不知道是學藝術的都這樣邋遢還是單純就是他懶,第一天進班的時候,身上就是斑斑點點的顏料,長發到腰了,劉海也完全沒有搭理,亂糟糟地垂在眼皮上面。他還總是低垂着頭,弓着腰,本來就不高,更顯得瘦小,說話的聲音細弱蚊吟,還有點口吃。
林靜生第一天登記他名字,問了他好幾遍,都聽不清陳汝說些什麽,他心情很煩躁,但礙于班長的身份,還是耐心登記完了。
幾個成績差的,自然而然的被班主任分在教室最後面,陳汝原來也不坐在垃圾桶那裏。他跟後面的幾個體育生起了矛盾,一直被人欺負,後來就趕去了那個位置。
有兩個體育生在弛縣有點勢力,算是小混混。班上大多是想着好好學習考個大學的人,不願意為了個不熟的同學惹他們,起初還勸說幾句,後來漸漸裝作看不見了。
林靜生比起同情心泛濫的大多數人更冷漠,如果不是陳汝住進了他寝室,林靜生甚至都不會看他一眼。
他看不起陳汝,不如說,他認為陳汝被人欺負,被同學孤立,完全是自己的問題。
首先自己衣着邋遢,頭發根本不打理,身上看着也總是髒髒的,沒人願意靠近。再有就是說話,他本來就有點口吃,說話聲音還很小,和這樣的人交流太浪費精力,沒多少人有耐心跟他相處。
林靜生最讨厭他的一點,陳汝這個人,畏畏縮縮的像條狗。再怎麽打他罵他欺負他,他也不還手,默默受着。即便是同情可憐他的人,每次想幫他,陳汝都站在那裏,既不說話也不抵抗,都是有心無力。
爛泥扶不上牆。
這次也是,被打斷了鼻梁骨,流了那麽多血,還一聲不吭地去醫院。
下課鈴響,林靜生收了試卷,走去辦公室。
老張坐在那裏打電話,他把卷子放在老張桌前,猶豫了一下。
“老師,陳汝卷子沒交,說是下午寫,他是出什麽事了嗎?”
老張挂掉電話,抓了試卷掃一眼,開始收拾東西。
“嗯,他說昨天摔了一跤,沒什麽事,那群混日子的由他們去吧,他寫了你就給我,不寫也不用特地說。早點回去休息。”
林靜生的心放下來,他應該松口氣,或者感謝陳汝不向老張告狀,免去自己請家長賠償醫藥費的大麻煩,但林靜生心裏對陳汝的厭惡卻更重了。
他大概明白,恐怕就是自己當着老張的面打了陳汝,陳汝也不會說什麽,他默默受着,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個喜歡受虐的變态。
畢竟,他還是個gay,光是這點,就足以讓林靜生對陳汝的惡意無限生長。
林靜生回到教室裏,班級裏的人都走光了,只有陳汝還坐裏面。
陽光穿透玻璃窗,驅散那絲來自垃圾桶角落的陰潮,瘦削的少年穿着被顏料弄髒的白衫,烏黑的長發捆在一起,順着肩頭垂落。陳汝劉海太長,半張臉都被掩住,額頭上露出一塊纏得厚實的紗布。
林靜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幹淨蒼白,手背透出青筋的顏色,教陽光照着,顯出幾分脆弱感。
這只手,昨天抓着他的內褲自慰,而現在抓着一支筆,有些艱難地在上面落下墨藍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