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卷子上密密麻麻，黑的紅的，都是林靜生的筆記。

林靜生的字寫得很好看，不僅是整齊幹淨，還有幾分行雲流水的味道，但林靜生其實是沒有學過書法的。

他的家庭狀況其實不太好，常年拿着學校的補助金和獎學金，他很聰明，但畢竟不是個天才。甚至于初中入學的時候，連英語課都沒上過，成績上的每一點進步都是數不清的刻苦累積的。因而不僅是老師喜歡他，周圍的學生也對他有幾分佩服。

他站在人群之中，臉龐仍然是少年獨有的青澀，神色卻平淡溫和，隐帶成人的疏離感。

陳汝害怕這種疏離感，害怕與擁有這種特質的人相處。面對大人，他總是摸不清成年人的行事準則，因而手足無措，處處出醜。在林靜生對他走過來時，陳汝口吃的毛病變本加厲了。

“同學你好，我是本班的班長林靜生，來登記一下學生手冊。”

“陳……”

“什麽？不好意思同學，我沒聽清楚，你可以再說一遍嗎？”對方溫和地笑了一下，眸中帶着歉意。

“陳……”

又低又含糊的聲音，顯然給對方帶來了困擾，林靜生的眉毛輕輕蹙起來，但還是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

這回他幹脆說不出話了，頻繁地出醜，讓陳汝蒼白的臉頰湧上病态的紅色，他一着急，連眼眶都發熱，偏偏說不出話來。

“別問了班長，他就是個小結巴，叫陳汝，三點水跟個女那個。”

“是叫陳汝嗎？”

平和的，清潤的眼神。

陳汝楞楞地在他的眼瞳裏點頭。

林靜生把登記表放在他桌上，彎腰寫上他的名字，陳汝盯着他的手指，又盯着他轉身，一直走向講臺。

他的心怦怦亂跳，有種莫名的，難以控制的熱燙感，在他胸膛、喉嚨裏灼燒，幾乎叫他眼前發黑。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珠子打在房檐上，滾落，炸開。

他睜着眼，望向黑色的房頂，忽然擡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紅痕。

他不知道是誰做的，也許又是個拿他當樂子的初中生吧，陳汝已經習慣了，這樣沒有意義的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