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誰是誰的“稻草”

場面變得很詭異,好像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一般,人人都屏氣凝息着,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主子們的出氣筒。

白煥搜腸刮肚的想着到底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眼下的困境,這個時候,曾經被譽為學富五車之才的白侍郎也黔驢技窮,不得不感慨從前所學的都派不上用場了。

白煥着急,白湘湘何嘗不提心吊膽。她前世吃了阮欣欣太大的虧,現在是一點都不敢小心大意。她用餘光一刻不停的注意着阮欣欣,不錯過阮欣欣面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然而阮欣欣只是一直默默的低着頭,一句話也沒多說。

白湘湘忽然想到,前世阮欣欣不是和她的母親一起來的嗎,現在,馮氏她人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只不過這人來得很不是時候。

馮氏拎着兩個大包袱從屋子裏沖了出來,幾步就到了白煥身前,一臉淚水哭訴道,“白大哥,算了,欣欣和我都是苦命的人,本來就不該來麻煩您的!欣欣她爹死得早,我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叔伯相逼,原是逃出來想到京城求一條活路,怎知道世道險惡,半路上碰見了萬惡的賊人,差點兒就把我和欣欣娘倆兒的命給奪了!我倒是沒什麽,若是早日去見她爹,還算得個團圓,可憐我的欣欣,年紀小小就要吃這麽多的苦,受這麽多的難,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哪,我可憐的欣欣哎……”

馮氏的話中倒是有八分是真事,故而說到後來,竟是真的越來越傷心,情也懇切,惹得旁邊聽着的人也不自覺的眼眶泛紅,為她們的不幸遭遇感慨一把了。

此時,原本默不作聲的阮欣欣也适時的撲到馮氏的懷裏,兩人抱作一團,相對而哭。阮欣欣抽噎着道,“娘,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就算過去再怎麽艱難,好歹也走過來了,娘,我們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又擦了擦淚,轉向一臉不忍的白煥道,“白伯伯您是個好人,是娘親和我冒冒失失的過來才惹得您和湘湘妹妹起了誤會,真是對不起!湘湘妹妹一派天真,您千萬不要和她生了嫌隙,我和娘親這就要走了,希望白伯伯一家人能永遠平平安安的!”

說完,真的扶起大哭的馮氏,意欲離開。馮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疑惑,手下悄悄的捏了阮欣欣一把。這不過是苦肉計罷了,難道欣欣沒看出來麽,竟然還要真的走?馮氏心中想着,被阮欣欣扯向前的步子邁的不情不願。

白煥先前還只是被阮欣欣和馮氏的話弄得良心不安,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落了自己的面子,待阮欣欣說出最後一句話,他已被刺激的臉上通紅了。

再怎麽說

,他白煥也是一家之主,難道連收留個身世凄慘的孤兒寡母的權利都沒有嗎?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別說白湘湘是他的女兒,就算是顧氏來了,他也是顧氏的天,他一聲令下,誰難道還敢質疑他麽,那些下人若是敢亂嚼舌頭,就馬上趕出去!

這麽一想,白煥頓覺自己無比高大,當下就高聲喊住了阮欣欣母女,挽留道,“白府這麽大,騰出一處院子有什麽難的,你們放心的住下來,所有事情由我擔着!湘湘年紀小,不懂事,你們不要在意她說的話,她母親就是太嬌慣她了,早就該好好管教她!”

周圍發出聲聲的感嘆,都在稱道着自家的老爺心腸之好,若是真的就這麽讓比他們的境遇還慘的阮欣欣母女離開了,他們這些下人才要寒了心。所以就算不是十分同情阮欣欣母女的,也要附和着旁人一道恭維着白煥。

白湘湘在旁邊冷眼瞧着這一切,感覺自己就像在看一出戲一般,除了她所有的角色都相當到位的入了戲,只有她還游離在整個劇本之外,感受着這一切透出的深深的諷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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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這才反應過來阮欣欣的用意,眼見白煥發了狠心越是要留住她們,她反而倒配合起阮欣欣執意着要走了。既然要演的真,演的像,那就該演到底才是。

白煥千留萬留,說盡了各種好話,這中間自然又有其他伶俐的人來幫着白煥留阮欣欣她們,然而阮欣欣卻一直不松口,等到馮氏都按捺不住了,白煥也就差跪下了,阮欣欣才淚眼迷蒙的看了一眼白湘湘,又立刻低下頭去,那表情仿佛受傷的小鹿,讓人好不憐惜。

白煥順着阮欣欣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覺到了白湘湘的存在,他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虛,可是白湘湘那種毫不避忌的、冷冷的目光刺痛了他作為父親的威嚴。

他面色一沉,語氣肅然,“湘湘,你幹站着幹什麽?還不來勸勸你的阮姐姐,難道為父剛才的話你沒聽懂麽?身為大家閨秀,該有的禮儀風範,你是一點沒有,而今,竟是連人人都有的同情憐憫之心,你都沒有了!”話語中透着點痛心的味道,白湘湘卻只是覺得冷。

原來在父親的心中,她竟是已經成了這種不堪的樣子了麽?白湘湘好想大聲的告訴父親,不要相信阮欣欣那個女人,她會把白府毀了的,她會把災難帶給他們全家人……她好想立刻就告訴父親啊,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默默的承受着悲慘的回憶一遍遍的折磨着她,她只能默默忍受着曾經最是疼愛她的父親毫不留情面的對她厲聲斥責,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阮欣欣以弱小的姿态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她只能接受自己确實是幹了一件

蠢事的可笑事實,而這件蠢事,順利的幫助阮欣欣進了白府的大門!

連父親都說她白湘湘是冷血的人了,她白湘湘再開口還有意義嗎?

“湘湘!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為父說話!”白煥真的怒了,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兒竟是如此的不受管束,與溫柔懂事的阮欣欣比起來,真是頑劣極了!

“湘湘。”

猶如暗黑混沌中破空出現的第一縷晨曦,又仿佛陰雨連綿下了整日後終于出現的彩虹,又或者冬日雪地寒風中肩上驀然多了一件大麾,就是這般的浮出一線希望,一根稻草,白湘湘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抓住了它。

轉身,凝眸。

那個衣袂飄飄、緩緩而來的人,卓然風姿就像是從畫中走下的一般,帶了仿佛不屬于人間的潇灑,卻又眉梢挑起,多了一分淩厲的的氣勢。

那一瞬間,對上他波瀾無驚的眸子,白湘湘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似乎每次都是這樣,不會在別人面前做的事,卻獨獨會在他面前做,比如因為一株心愛的芍藥枯死了而大哭,比如恣意的躺在他懷裏睡懶覺卻不用擔心被責備,比如拉着他一起去去酒館喝酒直到酩酊大醉,比如……現在,就算是無比的想哭,也只會讓他一個人看到她脆弱的樣子。

那樣脆弱的白湘湘,記憶裏似乎只見過兩次。

顧淮的心一下子就亂了,湘湘,她到底怎麽了?這裏的事,他是聽了翡翠說了大概的,姑姑不方便出面,才讓他來解救,可是姑姑不知道,一見了白湘湘,他恐怕連自己都救不了了。

白湘湘是他顧淮的劫數啊,他一直逃不掉的劫數。就算是心中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這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可是,每一次相遇,還是會不自覺的被她的一颦一笑所牽動,就好像,她是長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顧淮上前握住了白湘湘的手,冰涼的,并不是記憶中的少女細膩的溫度。顧淮微微用了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他是在生氣麽,生氣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讓她有這般傷心、無助的時候,還是僅僅因為他能夠再一次的握住她的手?

感覺到握着自己手的人在微微用力,白湘湘卻莫名的生出一種踏實的感覺,傳來的痛感是真實的,這一切是真實的,顧淮,她心心念念着的人,此時也是真實的。那麽,她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白煥見是顧淮,心下吃了一驚,他不是笨人,立刻想到這恐怕是顧氏的主意。不過,能夠見到顧淮,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顧氏倒反而幫了他一把。

當下白煥斂了神色,對着顧淮笑道,“淮兒怎麽

有空來了?竟也不提前說一聲,聽說最近國子監事務繁多,淮兒真是辛苦了。”

顧淮淺作一揖,“此言差矣,為聖上選拔有志有才之士入國子監進學,乃是顧淮為人臣子之本分,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何來這‘辛苦’一說?白大人這話言重了。”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且句句不忘為皇帝分憂,忠君愛國之心無懈可擊,卻讓白煥沉了臉色。

好一個顧淮,國子監祭酒,便當自己了不得了麽?少年得志,可未必就是好事呢,何況如此不識擡舉、不懂尊卑,如今還能狂妄,全是仗着顧太師罷了,若是顧太師一朝失了勢,老夫倒要來看看你顧淮是何等潦倒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期末君駕到,被所謂“全部都是重點”的四大本專業書壓扁的悲催作者爬上來弱弱說一句,不出意外的話,周日回歸,默默祈禱中……感謝大家的支持:-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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