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香囊和藥膏
白湘湘轉過幾道月洞門來到前廳,一眼便瞥見年近半百的張大夫喝着杯中的茶水,眼神略顯迷茫,頗有些坐立不安的味道。白湘湘的唇角輕輕翹起,看來什麽都不用問,就可知阮欣欣的事已有七八分是饞了水的。
“張大夫好,湘湘勞您久等了。”白湘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明麗逼人。
“哦,是白小姐。”張大夫見女子袅袅而來,忙把茶杯放下了,起身迎道,“小姐哪裏的話,不過是略坐了一會兒。”
白湘湘恭敬請了張大夫坐下,語氣輕快,“張大夫您是長輩,哪有讓湘湘這個晚輩坐着說話的理兒?”她說着吩咐絮兒去添了熱茶,才正顏對張大夫道,“今日留住張大夫,實是有一要事,因湘湘乃閨中女子,相求前還請張大夫許諾不要傳揚出去,湘湘方敢言說。”
張大夫心下暗暗疑惑白湘湘似乎性子比先前好了許多,且看她神情自然并不像知道自己放水而發怒的樣子,故而大松一口氣,想到或許是年歲長了知道女子應當以賢惠溫順為品德的緣故,不禁也為白煥高興一番。當下便摸了摸自己的一撮胡子,笑道,“白小姐重女兒家名聲,老夫豈能不應?白小姐有什麽盡管說吧!”
此時絮兒也送了熱茶水進來,恰巧看見白湘湘拿出一個眼熟的香囊,做工精致,香味悠長。
“便是這個香囊,”白湘湘遞給張大夫,目露喜愛之色,“湘湘無意間從他人手中得來,愛它香味馥郁特別,想着也做一個來送人,卻不知這裏面究竟是用了何種香料,亦或是藥材?還請張大夫仔細看看。”
“哦,原來如此,這事卻不難。”張大夫自信滿滿的接過香囊用手捏了捏,眼中劃過一道好奇,又放置鼻尖嗅了許久,有些尴尬的問白湘湘道,“不知白小姐可許老夫拆開來看看?”
“當然,您請便吧。”白湘湘燦然笑道,她從桌上拿起茶杯細細抿茶,細若白瓷的肌膚與上好的杯身相比毫不遜色,令人豔羨。
張大夫額頭冒出點點汗珠,他匆忙的打開香囊,食指拈了一些粉狀顆粒仔細在陽光底下看了又看,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白湘湘樂得在旁邊閑着自在,反正再怎麽折騰也不會出大事兒。倒是絮兒看得目瞪口呆,這張大夫手忙腳亂的是在幹啥呢?
終于折騰完了,張大夫一臉愧色把香囊遞回給白湘湘,“唉,老夫慚愧啊,辜負了白小姐的厚望。”說着竟是要對白湘湘深作一揖,白湘湘連忙從椅子上跳起扶住了他,“您別這樣啊,湘湘哪能受得起,有話好好說就行了。”她一邊說一邊使眼色給絮兒
,絮兒忙連拖帶拽的将張大夫又按回了椅子上。
“張大夫,本來就是湘湘有事請教您,您只要把知道的告知我就可以了。”白湘湘笑得如三月暖陽。
張大夫這才沒又幹什麽吓人的事,只是眉頭越皺越深,“說實話,老夫也不知道這個香囊中究竟放了哪些香料,依老夫看來,其中平常的香料什麽的都有,卻又有一種奇特的成分,恕老夫才疏學淺,不知具體卻是什麽。”
白湘湘暗暗嘆氣,你這話說的也太含糊了吧。遂問道,“那敢問張大夫,這香囊可對人有害?”
張大夫大驚,瞥了一眼安然的白湘湘,心想這話怎麽會從一個小姑娘口中說出來?按下心中的驚訝,才道,“白小姐不必擔心,據老夫多年經驗,這香囊只有提神醒腦的功效,實與人無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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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湘點點頭,“如此甚好,有勞張大夫了,耽誤您這麽久的時間。”絮兒聞言将早已準備好的銀子送上,“小姐的一點心意,還請張大夫收下。”
張大夫推脫了一番便也收下了,心中暗喜這真是意外之得,腦中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便有些遲疑着看向白湘湘,“白小姐若是真想知道這個香囊的制作之法,老夫倒能推舉一個人……”
白湘湘早知道這個香囊不同尋常,問張大夫也只是碰碰運氣,當下便想婉拒了,卻聽門外傳來鄭嬷嬷急切的呼喊聲,“大小姐,可找着你了!”白湘湘幾步搶上前去扶了鄭嬷嬷,“鄭嬷嬷,你慢點走,小心摔着。”鄭嬷嬷這時才看見張大夫,斂了神色說道,“張大夫也在這兒呢,府裏勞煩您了。”
張大夫心下知曉此地不宜久留,敷衍幾句當即辭了兩人拎了藥箱離去。鄭嬷嬷見人走了忙拉着白湘湘急道,“大小姐,夫人和老爺吵起來了,您趕緊去看看吧。”白湘湘也是大驚,“好好的怎麽會吵起來?……”忙讓絮兒先照顧鄭嬷嬷休息一會兒,自己匆匆去了母親的住處。
另一處,白府粗使丫鬟所住的大通鋪裏,小桃咬着牙褪下自己上身的衣服,腹部隐隐作痛,借着屋裏昏黃的光線低頭看去,只見左腹偏下方處腫起一塊巴掌大的淤青,其中血絲牽連,略微動一下都極為疼痛,更不要說帶着這樣的傷還要彎腰跪在地上許久了。
馮氏那一腳還真是實打實啊。小桃想要起身去胡亂找些什麽草藥來抹抹,不想才要起身,便疼的一個抽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只能倒抽一口涼氣癱倒在床上。
“吱呀”一聲,門突地被人推開了。小桃下意識拉過衣服将腹部蓋住,擡眼看向來人。她卻怎的也沒想到,來的竟是顧氏身邊的翡翠,
“翡翠姐?”
翡翠對着小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回身把門掩上了,目光落在小桃腫得不成樣子的臉蛋上,冷聲道,“馮氏下手也太狠了些!”
小桃目光閃了閃,還是歸于平靜,“做奴婢的,本就是被打罵的命,翡翠姐不用為了我說這樣的話。”
翡翠來到小桃床邊不言分說的把她的衣服扒開,小桃掙紮不住,腹部的猙獰傷痕便清晰展露眼前,翡翠心中一陣抽痛,一貫冷淡的聲音也發了顫,“這……這也是她們弄的?”小桃低頭不語,只是動手想把衣服重新穿好。
翡翠卻擋住了她的手,打開一方盒子藥膏抹了些輕輕擦在那些淤青上,“我面前就別想着逞能了,咱們都是做奴婢的,你躲什麽!這是夫人曾經賞給我的,據說治療跌打損傷有奇效,你忍着點。”
翡翠雖然已經盡量放輕手勁,小桃卻還是忍不住疼得出聲。不過,待抹完藥膏後,卻有一種涼涼的舒适感傳來,傷處好像也沒原先那麽痛了。
小桃垂下頭低低言道,“翡翠姐,謝謝你了……也謝謝小姐。”
翡翠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道,“謝我不錯,謝夫人也罷了,怎的倒謝起了小姐?你莫不是被打糊塗了吧?”
小桃依舊低着頭,語氣卻異乎尋常的肯定,“我知道這藥必定是小姐囑咐了翡翠姐拿來的。夫人一向疼愛翡翠姐,從未有半點打罵,又怎會賞賜這種跌打損傷的奇藥?就是有,也多半留給自小愛玩鬧的小姐罷。”
翡翠“撲哧”一聲竟笑了出來,小桃從不見冷淡如霜的翡翠竟也會笑,不禁擡眼看去,卻正好迎上翡翠假意嗔怒的目光,“好你個小桃,竟是在背後揭起大小姐的短了麽?”
小桃這才恍覺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急着要開口解釋,翡翠卻制止了她,把那盒子藥膏放進她手裏,斂了笑容恢複平常的神色道,“好了,這裏我也不能多留,臉上的傷你自己小心抹上吧……”停了許久,才輕聲道,“大小姐原本不想你知道的,你受了這些苦,她心裏覺得對不住你。”
不知怎的,小桃眼中忽然一熱,心裏也好像有什麽東西塌了一樣。她低着頭,直等到翡翠嘆了一口氣離開後才失聲哭出來,眼淚一顆一顆掉在破舊的床單上,她緊緊握着那盒子藥膏,感覺自己的淚水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