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謊

次日一早,思慮過重而一夜沒睡的沈訣,立馬就爬了起來,幸好昨天白天已經睡得夠多了,要不然他就要頂着兩個黑眼圈出門。

而宣行呢,則是批公文鬧得一夜沒睡,洗了把冷水臉便招呼着沈訣一塊來吃早飯。

沈訣看着他的黑眼圈,居然有些于心不忍:“你要不回去睡會,我們下午再去?”

宣行搖頭笑:“早點解決完我才能安心睡覺。”

好吧,看樣子宣行堂堂一個衙內,居然會是勞碌命。

吃完早飯,兩人便去了衙門,楊少臨早已經等在衙門內,見到沈訣來了還有些意外:“沈公子。”

沈訣回禮,看着站在大堂上的另外一人,笑問:“這位便是王此來?”

那人突然被沈訣點了名,十分慌張的跪了下去:“卑職王此來,見過尚書郎大人,見過......沈公子。”他猶豫了很久,才說出沈公子三個字。

宣行看了他一眼:“起來吧,朱春雅是你妻室?”

王此來雖然有些慌亂,但好歹還是穩得住的,“正是。”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

“兩個月前最後見過她一面,卑職原本是護城軍一名小十夫長......”

三個月以前,王此來還是京城護城軍的一名小小的十夫長,跟往常一樣當值,換班以後正常回了家,卻在家中見到一位風塵仆仆的客人。

妻子甚至用僅剩的月錢買了新茶招待來客,來人自稱是妻弟朱夏明的上司,來家中報喪的,說是王夏明為國捐軀了,給了他們一筆錢,說是在外地還有一處宅子,本來是要留給二老養老的,但是二老已逝,就把房子交給了僅活着的姐姐。

還說此時正是戰亂,死亡人數太多會引起民間動蕩,不讓他們往外說這件事,他們也只是憋着這件事,甚至連披麻戴孝都沒有過。

沒想到過幾日又來了一個人,說是希望他們盡快搬到相安城的房子裏,說是能給他們一大筆錢,一番話說得他們都十分心動,快速辭了差事收拾了東西跟鄰居說是在外買了房子,直接走了。

本來什麽都好好的,但妻子說是有東西落在京城家中,便要回來取,王此來覺得有錢什麽不可以買,不同意她回來,兩人大吵了一架,妻子便擅自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沒回來過。

他也是前幾日收到官府通知,才知道妻子已經死了,才過來京城領屍體的。

王此來話語間十分悲痛,幾次拽着胸口的衣服,悔恨的捶着自己:“我要是同她一起來就好了,若是不跟她置氣,她就不會死,我兒就不會沒了娘。”

衙門裏,一時間都是這位八尺大漢的哭聲,沈訣于心不忍,遞給了他一塊手帕:“節哀。”

王此來想到昨日看到的那具屍體,悲從中來,哭得一時間停不下來,看起來夫妻感情頗深。

沈訣安慰了一陣,見沒成效,也就放棄了。

宣行見他坐回自己身邊,便倒了杯茶給他:“感覺如何?”

沈訣一本正經道:“他好可憐。”

“沒別的了?”

“還有什麽?”沈訣瞪大眼睛,看着宣行。

宣行将聲音壓到最低,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比如他說的話幾分真假。”

“咳咳。”楊少臨看着他們頭都靠一塊去了,妝模作樣的清咳了一聲,兩人的頭快速分開,地上的王此來,也擦着眼淚站了起來。

“是卑職失态了,兩位大人還有什麽想知道的,若是能抓到殺害我娘子的兇手,卑職一定知無不言。”

楊少臨忽視在自己眼皮之下眉來眼去的兩個人,問道:“兩個月前,朱春雅與你吵架離家,走了這麽久,你就沒想着去找一下?”

“卑職以為她會回來。”王此來道:“孩子還在家中,就算是我們有什麽不和的地方,她定然也是不會丢下孩子不管的,肯定會回來,哪裏想得到,她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卑職後來也找過,也托人在京城問了,沒人見到她回來,我、我還以為她跑了,就沒多想。”

王此來說得有理有據,甚至就連他說托人問了,楊少臨也讓人核查過,的确對得上他的,似乎就是真的因為他大意,所以什麽事情都不知道,此時更是為妻子的死亡而傷心欲絕。

沈訣開始還聽一點,但到了後面便百般無賴的坐在椅子上數杯子裏的茶葉。

楊少臨問完話後,便不出聲了,也端着茶杯在那喝水,一副不打算說話的模樣,視線落在了宣行身上。

宣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麽?”

“我問完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楊少臨道。

“......”宣行默默無語,放下茶杯,将沈訣歪七八扭的坐姿矯正,才看向王此來:“還不說實話嗎?”

王此來心頭一顫,茫然的看着宣行:“什麽實話,卑職說的都是實話啊。”

他撲通一聲跪下:“卑職絕無半句虛言,還望大人明察。”

宣行聞言便道:“不用明察,單單說你言語中的漏洞,什麽樣的一筆錢能讓你辭去官職,跟着妻子搬到相安城去,我想你還沒糊塗到這種地步,一個京城守衛軍十夫長,你當初進去的時候應該也塞了不少錢,一路打點下來一百兩應該是要的,你剛剛升值不到一年,按理來說,也不應該辭了這份差事。

第二便是你妻子,她走的時候連泔水桶都刷洗幹淨收好,會有什麽東西重要到她為了回來拿而不得不跟你大吵一架,以至于獨自回京,慘死半路。

第三,她說是回家拿東西,失蹤兩個月餘,你并未報官,就連家中事情都是托人幫你問的,未曾進京,像是這裏有什麽洪水猛獸似的,你一步也不敢踏入。

第四,這官報文牒早在四天前就已經送到了相安城,隔間京城不過一天半的路程,你身為十夫長,來為妻子殓屍,手中還有閑錢,快馬加鞭一天就到了,可你卻直到昨日太陽下山才到,這中間的兩天時間都去做什麽了?”

宣行笑眯眯的與王此來羅列一二三,“還有其他一些事,我便不一一列舉了,你的确是并未說謊,知道瞞不過我們,所以便說一半藏一半,來,說說你藏着那一半是什麽?”

王此來看着宣行,額頭都是汗水,卻是大喊冤枉,他說的都是真話,沒有半句欺瞞。

無論宣行問什麽,他都咬定只知道這些,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看樣子像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沈訣灌了一肚子水,都有些餓了,不得不放下茶杯:“我想吃飯。”

宣行見問不出結果,沈訣又餓了便想着吃完飯再來,當即就讓人把王此來帶下去關起來。

“且慢。”沈訣叫住了衙役,“我來都來了,可不想一趟一趟往這跑,在吃飯之前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宣行神色一頓,看着沈訣的面容,只看見一片平靜,萬般情緒都被收入懷中,讓人琢磨不透。

楊少臨說是要請客,已經走了出去,此時見到他這麽說,便回去坐到了自己位子上:“那便勞煩沈公子了。”

“不麻煩。”沈訣道,他站起來走到了王此來身邊。,問:“你妻子五年前嫁入你王家,孩子此時才剛滿三歲吧,你只身一人前來,把孩子托付給誰了?”

王此來僵了一下,“我帶不好孩子,便将孩子托付給了一個軍中認識的朋友,他家中有一個六歲孩童,與我兒玩得很好。”

“那就奇怪了。”沈訣道:“你家,你妻家都是京城中人,就算是她二老皆不在人世,但你家中還有些親戚在京中,什麽樣的朋友比親戚更靠譜,你若是将孩子帶來,好歹還能見着,若是寄托給了朋友,在此事未完之前,想必是見不到孩子的,你怎麽放下得下。”

“他、他人很好。”王此來咬牙,“我放心得下。”

“哦。”沈訣一副好吧,勉強相信你說的話的樣子,“那位給漠北軍中朱夏明報喪的上司,與後來勸你們離開京城的,是同一個人嗎?”

“當然是同一個人。”王此來毫不猶豫道。

“那為什麽新買的茶只泡了一次呢?”沈訣反問,“若是兩次都是同一個人,總不能是看心情,想泡就泡,不想泡就不泡,既然如此,那買新茶做什麽,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吧。”

“不是。”王此來,突然直起身子來,瞪着沈訣,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得出王此來的隐瞞,可他還在堅持着:“他們真的就是同一個人,後來沒泡茶是因為他沒坐下,就站在門口與我們說話,說完便走了,我總不能追着給他端茶吧,沈、沈公子,你別亂說話。”

“喝不喝是他的事,但泡不泡是你們的事,你莫不是當我傻。”沈訣說話絲毫不留情面,“你妻子必然是他們兩人中的其中一人殺的,你難道真的不打算說實話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