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實在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時,莊斐有念及沒有被一齊打包的森林。

“那你把這只小雜種也一起帶着滾出去好了。”莊斐回頭指向貓窩,才發現森林似乎是被争吵聲吓到了,早躲得沒了影。

湯秉文為難地抿了下嘴:“我現在……暫時沒有能力撫養它。對不起莊斐,能麻煩你再收留它幾天嗎?我會早日把它帶走的。”

“不能。”莊斐一口回絕道,“你敢踏出這個門,我回頭就把它扔走。”

“你不是那樣的人。”湯秉文篤定的語氣讓她怒火中燒。

誰說她不是?一只破貓而已,是湯秉文遺留在她家最後的垃圾,看着就晦氣,能忍上這幾天已經仁至義盡了。

已經一周了,一周湯秉文都還沒回來接它,估計早把它給忘了。

“叫個屁啊。”莊斐蹲下身和叫個不停的森林對望,自打湯秉文離開後,它哀叫得越來越頻繁了,“你主人不要你了知道嗎,把你好吃好喝地供了一段時間,就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啊?回頭還不是把你給丢了。”

森林又“喵喵”叫了好幾聲,連尾巴都豎了起來,聽着有些憤怒。

“和我兇什麽?沒人保你了你知道嗎,我今兒就把你扔走,滾出去繼續流浪吧你。”莊斐說着将森林抱進肘彎,快步向外走去。

森林在她懷裏不住掙紮着,一聲聲哀恸的叫聲令人心煩。莊斐挾着它一路來到小區門口,望向馬路上永不停歇的車流。

她想湯秉文就是這麽一輛疾馳而過的車,在某個站點突如其來地帶她上了路,共同走過一段後,又不由分說地抛下了她,一如來時那般匆匆。

“森林……”莊斐垂眼看着懷裏的小家夥,語氣放緩了許多,“森林你也走吧,和他一起走吧。”

它到底已經流浪過一遭,有了獨自求生的經驗,指不定還能撞大運,再碰瓷個湯秉文一樣的濫好人……不,要比湯秉文還要好,永遠不會抛棄它。

森林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不再同剛才那般掙紮,而是兩只前爪勾着她的衣服,仰頭望着她,近乎哀求地小聲“喵喵”叫着。

莊斐苦笑了一下,出門前堅定的決定在一點點被粉碎着。她伸手點了點森林粉嫩的鼻尖:“你再叫一聲,我馬上把你扔了。”

她在心底倒數着,她巴不得森林掙紮狂叫,這樣她便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丢下它。

可是森林沒有,往日對上她就鬧騰的小家夥,聞言居然一聲不發,睜着一雙濕漉漉的圓眼睛望着她,小爪子輕輕撓着她的胸膛。

“人精!”莊斐憤憤地低罵了一句,抱着森林回頭往家走去。

雖然沒幾步,森林又開始叫了。但至少在剛剛倒數的時候,它一直是安靜的,那雙眼看得莊斐心都快化了。

湯秉文沒良心,湯秉文始亂終棄,湯秉文鐵石心腸,可她莊斐不是——

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像湯秉文一樣狠心呢?莊斐有點悲哀。

但這也不代表,莊斐就要負擔這個小雜種一輩子。她只是承諾不随意扔了它,又不代表不會把它送走。

她想湯秉文實在是個很有心機的人,故意把森林留在這裏,讓她每每看到森林都會想起湯秉文,然後陷入不可自拔的負面情緒之中。

她要振作起來,盡快走出去,而森林,就是那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莊斐随意在網上搜了一圈,找到了一個昌瑞市本地的寵物博主,發了一條領養訊息。

配圖時,她在相冊裏翻了一轉,然後眼淚很突然地就掉下來了。

坦白來說,她對森林的感情不深,但她很喜歡看湯秉文和森林一起玩的模樣,也拍下了很多照片留作紀念。

在湯秉文懷裏的森林,永遠是乖巧的、愛撒嬌的。湯秉文很喜歡拿哄小孩的語氣去逗它,眉眼裏寫滿了溫柔。

他知道森林和莊斐的關系不太好,于是有時候,他會故意抓着森林的小爪子去逗莊斐,還會掐着嗓子假裝森林在說話。

“森林其實最喜歡秋秋了,但是森林不好意思說。”

“秋秋,森林給你賣個萌,你看我可不可愛呀?”

“秋秋笑一個嘛,要是秋秋不開心了,爸爸會好難過的。”

幼稚透了,但每次,莊斐都會被逗到樂不可支。

她覺得湯秉文很像是夾在中間,被迫竭力緩解母子關系的父親。有時候她也會想,日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小孩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呢。

湯秉文一定是個負責的父親,他會教導孩子學習,也會教導孩子成人,而她大抵是那種“管生不管養”的媽媽,回頭發現孩子和爸爸更親時,還得倒打一耙找湯秉文鬧脾氣的那種。

這麽一想,自己有時候實在有夠嬌蠻,也只有湯秉文能忍受她的嬌蠻——然後終于再也忍受不了了。

此刻,莊斐淚眼朦胧地望着屏幕。照片裏,湯秉文笑得眉眼彎彎,用森林的兩只前爪給她比愛心。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湯秉文那時的語氣,也能想象到自己拍照片時的表情。

“森林。”莊斐用力抹掉眼淚,快步走到客廳喚了一聲,随意抓拍了一張。

這張抓拍得其實還挺好看,聞聲的森林仰頭懵懂無辜地看着她,一身長毛被養得油光水滑,看着分外惹人憐愛。

于是領養訊息發出去沒多久,下面便有一串評論,都是在誇這只貓可愛。還有不少人遺憾自己不在昌瑞,或者沒有條件養貓等等。

當晚,就有人給她發來了私信。對方表示自己是昌瑞本地人,工作清閑,之前養過一只貓,可惜貓因病去世了,自己消沉了很久,想再養一只來緩解情緒。

終于有人肯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了,莊斐問都沒問就應了好,約定明天把貓給他送過去。

這将是她和森林度過的最後一晚,莊斐給它換了最後一次水,蹲在貓窩旁看它。

“森林,明天你就要有新主人了。他對你應該會很好,我也和他說了,絕對不能抛棄你。”

森林不太明白,只是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幹嘛突然這麽乖啊,是不是故意的。”莊斐撇着嘴戳了戳它的小爪子,“沒有用的,我不吃這一套。如果你不是湯秉文領回來的,可能我就湊合着養下去了,可是……”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森林興奮地叫了一聲,在窩裏打了個滾。

莊斐忍不住笑了,雖然笑得有些苦澀:“森林,你想不想爸爸?我……我很想他,但是他不會回來了,我也要盡快走出來,所以不能留下你了。”

那一晚,莊斐難得睡覺沒有關卧室門。

剛開始時,森林很黏湯秉文,總是一直跟着他,睡覺也不例外。不過莊斐嫌它髒,從來不讓它上/床。

後來,森林被訓練得知道在貓窩裏睡覺了,只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半夜撓撓門,想要找湯秉文玩。

門開了一晚,而一晚森林都沒有進來。

小東西還真是随湯秉文,狠心得很。翌日一早,莊斐把它裝進太空包裏,開始收拾它的東西。

原來森林的東西,細數下來也不少。除了基本的貓窩貓砂盆食盆飲水機,還有什麽貓爬架貓抓板貓玩具,包括沒用完的貓糧貓砂和一些藥,滿當當地裝了一整個後備箱。

将東西都搬下去後,莊斐感覺自己的家空了一大塊,難以彌補的一大塊。

兩人約在人民廣場見了面,對方瘦瘦矮矮的,看着約莫三十出頭,性格有些腼腆。

當他把森林抱進懷裏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不住地誇它長得真可愛。莊斐在一旁陪着笑,突然有些不舍。

從髒不溜秋的小泥團,變成這麽可愛的森林,都是湯秉文悉心照料出來的。

森林好像有點認生,拼命掙紮獰叫着,惹得莊斐也很尴尬。她不得不把森林再次塞回包裏,重新遞給對方,表示相處久了它就不會鬧騰了。

“沒關系的。”對方沖着她笑了下,“我很有經驗的。”

當他看到莊斐滿滿一後備箱的東西時,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情,說自己沒辦法帶走。莊斐表示可以幫着運到他家,可對方還是不需要,說是自己家裏也有很多養貓的器具,都是上一只留下來的。

“好吧,那麻煩你了。”莊斐沖着太空包裏的森林揮揮手,“我走了,在新主人家裏要乖哦。”

森林還在不住地尖叫着,掙紮個不停,莊斐嘆了一口氣,狠狠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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