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對峙
第15章 15、 對峙
方飛回過神,趕緊追過去,卻是被安陽東給攔了下來,他示意方飛看好晏翊,若有似無掃了靳航一眼,面色凝重地跟了出去。
陸恩行洗了把臉,正盯着鏡子裏略顯狼狽的自己,惡狠狠地瞪着通紅的桃花眼。
他從鏡子裏看了眼倚着門一臉欲言又止的安陽東,抹了把臉平靜道,“什麽都不用說,這張臉變老變醜對你也沒好處。”
安陽東靜靜燃了一支煙,惆悵滿腹地吸了幾口,看都沒看陸恩行一眼,漠然轉身,涼涼道,“我安陽東跟你陸恩行這麽多年交情,可不是為了你的臉混口飯,別把自己當瘋狗,見人就咬。”
陸恩行怔了怔,猛然低頭,直往自己臉上潑水,似是想要洗刷掉某些屈辱和憤怒一樣,一遍一遍不停地潑着。
直到把自己逼得呼吸不暢、滿臉通紅才停手,掀起眼皮,冷眼看着鏡子裏蒼白懦弱的自己。
是啊,這個片場還有誰不知道靳航對LSE的新人頗感興趣,恐怕更有甚者已經在背後議論開來,指不定這燕少清的角色一直空着,打從一開始就是靳導為了這人準備的,要不怎麽就突然冒出來一個人,然後又突然接了燕少清的戲?
可是,這些人裏頭,大概也就只有東東一個人知道,他被甩了……而他前任男友,竟然會如此厚顏無恥地當着他的面勾搭新人,狂刷做人的道德下限。
雖然從最初的偶遇開始,他就不得不含恨承認晏翊比他帥,可實在沒想到,這幾天來,他竟然會如此自卑而荒唐到……荒唐而可笑地懷疑靳航的出軌完全是因為自己花容不再、年歲已老!
東東說得對,自己的圈子裏究竟誰看中他的臉、誰看中他的名、又有誰只是看中他這個人,他怎麽可能會不清楚?
憤怒果然只會讓人迷失自己麽?
管他媽的那麽多!
陸恩行沖鏡子裏濕漉漉的自己比了個極其惡劣的中指,滿意地欣賞着那人燦然傲視的笑容,這才慢慢抽出面紙,有條不紊地擦幹臉上的水漬,又變成了那灑脫俊美的影帝。
晏翊靜靜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陸恩行,微妙地察覺到那人身上某種氣質的變化,猶豫後感嘆道,“攢了那樣多?”
也難怪,憋着委實不舒服,也只有憋得太久太多才會在釋放後宛如得到救贖,那種滿心向陽的朝氣蓬發,正是陸恩行此時此刻給晏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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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恩行微微勾起嘴角,款款道,“可不是?你雖然是新人,可我到底摸不清你的戲路,難免有些緊張,萬一配合不好師弟精湛的演技,到時候可別笑話師兄。”
話是這樣講,可誰都聽得出來,大神這是在諷刺新人的演技啊,難道他們之前關于新人和靳導的這樣那樣的YY不是空穴來風?怎麽辦,好好奇,有誰能好心開個講座給科普一下呀,挺着急的,真的。
難道,這個凡人是在挑釁自己?
晏翊微微眯起眼睛,頗有些玩味地盯着笑容缱绻的陸恩行,半晌揚起嘴角,湊過去稍稍低頭,耳語道,“凡人,你不自量力的挑釁,本尊拭目以待。”
陸恩行微微偏過頭,感覺晏翊的呼吸不急不緩地灑在自己脖子邊,有些涼,有些癢,他對着那只輪廓分明的耳朵露骨地吹了口氣,略顯沙啞的聲音卻透着一股子傲然于世的霸氣和淩厲,睥睨道,“這裏,我才是影帝。”
晏翊有些不适地側過臉,動了動耳朵,神色複雜地看着陸恩行老神在在的背影,眼光閃爍,明晦不定。
靳航一直注視着他們,貌似略有那麽些困惑地皺了皺眉,而為了這個極為罕見的凝眉,趙華愣是不敢喊開機,甚忐忑。
陸恩行火速換好衣裝,湊到燈前重溫着劇本,晏翊輕輕推開遞到自己眼前的劇本,不甚在意地打了個哈欠,困倦地揉着額角。
靳航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眼中閃過若有似無的憂慮,而後沖趙華淡淡點了點頭。
趙華得令,趕緊拎起小喇叭,招呼道,“開工!都注意啦,動起來動起來!”
上弦之月,雖然只有半邊,卻足夠皎潔,鑲在深沉的夜幕之上,瀉下一地清冷銀輝。
燕朗清提着酒壇子踉踉跄跄地行走着,空巷孤寂,只餘他自身一抹狹長孤影,借着月光貼上冷硬的石壁,落魄成災。
狀若癫狂的模樣怕是早就酩酊,卻仍舊笑顏如花地呢喃着聽不清的語句,時不時仰頭灌上一口,倒是落拓。
梁王府看門的下人瞧着時候不早,該也不會有人此時來訪,便打了個哈欠準備着關門,卻是被鬼影一般的燕朗清陡然插了只腳進來。
下人驚呼一聲,趕緊後退了兩步,揉了揉眼,這才瞧清楚,竟然是楚王。
驚慌和請安皆被無視了過去,那下人心有餘悸地盯着燕朗清跌跌撞撞的背影,好半天才擡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燕朗清自是直沖着燕少清去的。
即便醉态癫然倒也猶記得,進大哥的屋一定要,敲門。
燕少清寬了衣,正靠在床頭閑閑翻着書,聽到聲音剛要喚平安開門,又發現平安倒水去了,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自己披衣下地,行至門前問道,“誰呀?”
“大哥……是我……”
微啞低沉的聲音帶着片刻難得的清明,卻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脆弱。
燕少清皺了皺眉,輕輕拉開了門,而燕朗清卻是猝不及防地直接跌進了他的懷抱,撲面而來的酒氣唬得他大吃一驚,當即摟着人慢慢癱坐在地。
“大哥……”
燕朗清将臉貼在燕少清懷裏,平靜的呼吸中再次出口的呼喚卻染上了脆弱的顫抖和哭意。
燕少清一愣,捧起燕朗清的臉,在看到那一臉靜如流水的淚痕後,整個人再一次怔住,讷讷而猶疑地喚道,“朗、清……?”
不是把酒訴情麽?怎麽這凡人會這樣演?唱戲本子他也是知道的,可沒聽過哪個戲子會這樣我行我素,全然不顧戲本子的安排?
不過,看着這凡人哭得這樣不動聲色卻又莫名的痛入骨髓,自己在瞬間竟也差點迷失了自己,那樣的對話能說出口,卻也不是他想要演出來的,而是……不由自主……
這個凡人……當真不能小觑。
燕少清擡手細心地抹掉燕朗清臉頰的淚水,微微一笑道,“老三,你這樣哭,怕是老四瞧見了又得笑話你。”
燕朗清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所有的哭意和委屈都被濕潤纖長的睫毛遮掩住,掙紮着從燕少清懷裏站了起來,舉起酒壇子示意道,“大哥……梁王府的酒我好久沒喝了,甚想念,大哥可不是小氣的人!”
燕少清,“……”
倒水歸來的平安還沒進屋,又被遣出去拿酒。
主子夜話密聊,平安也只是伺候好了周遭,便知禮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燕少清舉杯同燕朗清碰了碰,酒将入口之時,鼻頭一動,卻是不動聲色地将酒杯放回到了桌上。
是水,不想喝。
燕朗清卻是抱着壇子豪飲的主兒,掩在酒壇子後的唇角微微上揚,垂眸看着絲毫未動的杯中酒,嗤笑道,“是連大哥也要嫌棄老三了麽?”
還敢嫌棄道具組準備的淨化之水?老子一定會讓你喝下去!
燕少清只穿了件單薄的裏衣,雙腳露在外頭可不是後跟涼飕飕的,聞言直皺眉,嘆氣道,“老三,到底出了何事?”
燕朗清沒應聲,反倒是掂起酒壇子,咕咚咕咚一通狂灌,燕少清盯着燕朗清胸前的衣襟被那些來勢洶洶吞咽不及的白水給打濕,眼色暗了暗。
想逼着本尊喝,本尊倒要看看你究竟何時開口?
燕少清一不阻止,燕朗清也就只能将手裏的一壇子通通喝下,待喝個底朝天,再看燕少清的神色中多少透着埋怨和惱怒。
一閃而過,不足為膠片捕捉,燕少清卻瞧着特別愉快。
而且道具組這回特別的厚道,就怕“酒”少了回頭不夠還得鬧NG,所以壇子裏灌得滿滿的,燕朗清一頓喝完,差點當着鏡頭的面深沉地打了個嗝。
千辛萬苦地憋了回去,果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燕少清不免擔憂道,“老三,酒這東西,小酌怡情,大酗傷身,你這酒聖打開酒戒就懂這道理,怎得今日會這樣放浪形骸、不顧惜自己?”
看你這凡人還說不說?
燕朗清丢了酒壇子,啪的一聲脆響,驚得一旁休息的平安瞬間站了起來,無聲詢問着靳航要不要去援場。
趙華看着聚神專注的靳航,沖飾演平安的演員搖了搖頭,平安這才安心坐了回去,心中更是清楚明白,不論他此時是否該出聲,都是要等大神他們演完這一場再說的,也就是補一場戲的事情,而眼下,房中的交戰對峙是任何人都不該也不能打擾的。
面對燕朗清猝然而至的怒氣,燕少清靜默了一時,倏爾擡手輕輕握住了燕朗清攥緊的拳頭,小心安撫道,“老三,大哥在這裏。”
是啊,自小到大,那個給了自己最多疼愛的男人并不是高坐龍椅之上的至尊王者,而是眼前這個,小心而疼惜地握住他手的……大哥……
燕朗清鼻子一酸,險險竟是又要落淚,然而眼前的模糊炙熱也比不上醉酒的頭暈目眩,一陣恍惚後,整個人都得扶着桌子才能站穩。
我就裝脆弱!我就不說!看你奈我何!
踉跄之中,燕少清無奈地嘆着氣,起身扶着燕朗清躺到自己的床上,脫了他的鞋襪外衣,再體貼地掖好被角,叮囑道,“不若先睡上一覺,等天明了自然又是新的一天。”
既然你如此執着,那就幹脆不要說罷了,本尊也懶得聽。
眼看着燕少清竟是真的要走,而且是推門而出那種,燕朗清在心中狠狠咬牙切齒了一番,忽而緩緩說道,“大哥……老四打小就愛跟我争,我吃飯撒尿他要跟我争,我讀書他要跟我争,我放紙鳶他要跟我争,我同你玩他要跟我争,而現在,喜歡軟依,他也是要跟我争的。”
明明是極度平和的聲音,不過因着幾分天生的沙啞,竟是能傳遞出這般讓人心悸的感情和力量。
燕少清不得不轉頭走回去,坐在桌邊,任由那不明的清冽憂傷恣意彌漫,終究是舉杯飲盡了杯中水酒,似而萬般無奈地勸說着,“他總歸年紀小,害怕被丢下孤單一人罷了。”
是啊,年紀小就總是會被無條件地予以體諒和疼愛,這些他最清楚不過,可那些本該被一視同仁的小家夥們,又該如何是好?
任由最小那個搶了他們的心頭好,卻仍要承受長輩一句“誰讓他比你小,你是哥哥,應該讓着弟弟”?
那種像是被抛棄遺落的孤單和委屈,他們又該找誰訴說?
“因為年紀大,所以活該自己堅強?淨是些狗屁道理!”這是四哥每次跟家裏造反時都挂在嘴邊的話。
他的四哥就從來不會這樣,小七若是搶了他的東西,哪怕父王和母後如何聲色嚴厲,他都會跟小七決鬥,雖然看上去就像是單方面的痛揍,也是會據理力争搶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大概就是因着四哥這樣霸道和蠻橫的氣場,最後當上族長大家才會毫無疑義吧,盡管小七很不滿意,可到底反抗不了長老的意思。
正是恍惚走神的時候,耳畔卻倏爾傳入一聲悲怆的嘆息,燕朗清擡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無奈嘆息卻寂寥悲傷地訴說着,“……可是現在,他和軟依,卻丢下了我……”
“大哥,我這裏痛。”
“大哥,我知道感情沒有先來後到的理,可為什麽會是老四?”
“那是我的老四啊……大哥……那是我的四弟……”
是啊,即便是再如何讨厭氣憤又能如何?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啊。打斷骨頭還連着筋血,又有誰能真正做到鐵石心腸?
在燕朗清委屈又不甘、不甘卻只能妥協的哭泣中,燕少清卻仿佛只餘一絲暧昧而朦胧的嘆息,澹然卻篤定道,“你還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東東、白大人還有靳渣是高中同學,那時候阿泰還在流着鼻涕滾街,而且東東大學沒畢業就留洋了,所以阿泰不大能記得起來他,白大人和靳渣創業的時候東東沒出力但有出錢,只不過東東比較低調,所以基本上沒人知道他和白大人的關系...
Ps,東東家...略有錢....
PPs,驀然驚覺,《山河圖》還是挺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