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所失去的

第60章 60、 所失去的

許思捷看了眼十步之外的房門,眼睛一轉,将陸恩行拉到自己身前擋住狂化的八尾,自己琢磨着積極潛逃。

如意算盤打得好,卻趕不上不按牌理出牌的瘋子路數,陸恩行形如傀儡,卻是在同八尾過了幾招之後,體內本該寂然的內丹被激發出不可抵擋的威力,傀儡蟲力量大盛,妖魔化的程度眼看着越來越深重,借了陸恩行的肉體還有許思捷的武器,越發得心應手。

酣戰不下,膠着的戰場不分敵我、難顧彼此,小小的收監室不出多時就被毀得烏七八糟,得虧的晏翊來之前事先布下了結界,不然這一打起來不要說這個收監室,就是整個局子都會不堪重擊,毀于一旦,明天的頭條又不用費心了。

許思捷正是要開門離開之時,被八尾一腳踹飛的陸恩行噌地就撞了過來,情急之下運用內丹之力,雙腳蹬門整個人箭一樣迅速就刺回到八尾眼前,這一下且不說有沒撞傷許思捷,卻是實打實地将唯一的門給撞癟了,門鎖徹底鎖死,怎麽也打不開來。

八尾太過龐大,威力雖然兇猛,卻極難轉身,陸恩行放棄了正面攻擊,一閃身從八尾肚腹下鑽了過去,在亂動的四蹄之間瞅準間隙,一舉将手裏的利劍連着八尾的左後腳一同釘死在地上,又趁着八尾不曾壓扁他之前一個驢打滾矯捷地滾了出來。

八尾吃痛,仰天一聲長嘯,渾厚的聲音震徹四方,四方的收監室首當其沖,就算捂住耳朵都無法阻止那股直鑽入心的震懾和轟鳴,許思捷捂着嘴,一手扶着牆壁,頭暈眼花之下一彎腰竟然首先支撐不住嘔吐起來。

陸恩行沒了武器一時也不敢上前,躲閃在八尾屁股後面就是不正面對視,八尾寬大的耳朵支愣起來,渾身雪白的毛發被鮮血污得斑駁髒亂,後腳被釘住無法轉身,尋不到罪魁禍首于是更加氣憤,滔天怒意之下響鼻都帶着灼人的熱度似的,居然不管不顧直接穿過那柄長劍,生生拔出了自己的後腳。

陸恩行面無表情地看着重獲自由的八尾,餘光卻是瞄着那尚自釘入地面的長劍,尋思着瞅準機會重拾武器。

顯然當場最弱的已然換成了許思捷,雙強争霸往往被毀滅的就是那個第三名,許思捷光是躲開八尾的追殺就已經筋疲力盡,更何況當他意識到他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反過來被陸恩行當靶子在用時,更是氣得喉間氣血翻滾,險些又吐了一次。

因為誘餌計劃小獲成功,在八尾興致勃發地撕咬着許思捷一條胳膊的時候,陸恩行撲過去拔|出那柄長劍,一躍直接騎上了八尾的背脊。

腦袋夠不到,脊柱同樣致命。

陸恩行雙手持劍,對準八尾的脊柱,屏息凝神,一聲低吼猛地刺了下去。

直覺致命的威脅直逼而來,八尾不做他想,本能之下猛地側身撞向一旁的牆壁想要将陸恩行撞翻,劍鋒險險錯開脊柱,可仍舊不可避免地直刺肚腹,沒入三寸之時,陸恩行終于被撞了出去,八尾卻并不敢掉以輕心,一個轉身撲倒陸恩行,張口便要咬爛陸恩行的腦袋。

卻是在利齒距離陸恩行額前半寸之時,陡然停住了所有的動作。

帶着腥味的大嘴從腦袋上緩緩挪開,陸恩行面無表情地望着壓伏在他身上那只威猛的神獸,奇異的是陡然消散的暴怒過後,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難言的憂傷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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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滴帶着溫度的水滴在自己臉龐四濺生花之時,陸恩行覺得那一瞬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泛着深沉的鈍痛,陌生卻又如此憂傷。

“你如何便記不起我?而我……緣何又非要記得起你來?……這樣的不公平活該是我欠了你的麽?我的凡佑者,我的契約者,我的……愛人……”

陸恩行怔怔然地将望着,似懂非懂,面對變回人形渾身破敗千瘡百孔的晏翊,許久才平靜地說道,“只要吃了你的心,我就能輕而易舉擁有上妖的法力,萬年不老。”

顯然是有了魂識的傀儡蟲所言,晏翊自然充耳不聞,渾身的血都要流光了,卻仍舊想要擠出些來以示自己還活着,還不曾死,穿着出門的白襯衫上已然開出好幾捧血紅的荊棘花,交錯纏繞,分不清彼此。

陸恩行一只手有意無意地翻弄着晏翊胸腹的幾個血窟窿,柔弱而媚态地誘惑着,“給我……好不好?”

那雙眼再不是原先的渾濁和茫然,卻也不是陸恩行的清澈明亮,而是難逃一股初次為人的不自然和僵滞,那是傀儡蟲的眼,再不是他的恩行。

晏翊緩緩傾覆過去,伸出舌頭輕輕舔舐着陸恩行的眼皮,強迫他閉上雙眼,不想再看到那熟悉到骨子裏的眼裏閃現着別個誰的陌生光芒。

“我只是想知道,你可曾有過哪怕一個瞬間,想過用自己的意志去對抗這突如其來的束縛和禁锢?你可曾有過哪怕一個瞬間,覺得自己能夠對抗這不是你自己的自己?你可曾有過哪怕一個瞬間是……是認得出我來的……不要用劍指着本尊,這是他的身體,不許髒了他的手,你要的本尊自己取出來送你,滾出來,那裏還有一具身體,配你足矣。”

許思捷斷了一只胳膊,氣息奄奄地躺在門邊,傀儡蟲雖有些嫌棄,可目下也只能屈就,懼憚着八尾的妖力,猶猶豫豫地化作一縷青煙眨眼便要鑽入許思捷的眉心。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縷青煙即将觸碰到許思捷之時,一股突然襲來的剛烈之風立時将青煙吹散,更加詭異的是,被打散的魂魄再也沒能重新聚攏,交睫之間徹底煙消雲散。

晏翊深深看了幾眼身下昏迷過去的陸恩行,艱難地彎腿撐着膝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沒喘幾口氣,忍不住激烈的咳嗽起來,即便是擡手捂住了嘴,依然無法阻住噴湧而出的鮮血。

不知何時,收監室裏驀然多了一位青衫長袍之人,一頭銀色的長發不曾束起,只是在發梢處綁了一根皂帶,手裏是一柄鐵骨絹面扇,彩雲絲繡成的旭日青丘白狐圖,詩由西王母所提,雖為女子卻不失豪氣,天上地下能握得起這柄鐵骨扇的也就只有一人。

青丘狐族當家的,他四哥。

晏翊背靠着牆,努力站穩了身子,迷蒙的雙眼看似望着他四哥,實則早沒了焦距,一片模糊,在忍下喉間的腥氣之後,扯着嘴角艱難地笑道,“若不是我激那傀儡蟲去附許思捷的身,四哥是否仍舊不會現身?”

晏夏生得濃眉大眼,相由心生一點不假,眉宇間撲面而來的正義凜然之氣無不昭示着此人實乃真性情,脾氣火爆,只見他啪的一聲收起鐵骨扇,聲音卻是意外地澀然低啞,“阿翊,兩百年前是我錯怪了你,可此人是小七極難尋到的族人,你放他一條生路。”

晏翊心底止不住的失望,不禁好笑道,“果真是小七醒過來了麽?今日我能活下來還真得好生謝謝小七。”

晏夏有些語結,半晌凝重道,“小七的身世就算爹娘不說,你也該是猜得到,權當是同情他孤苦無依不好麽?”

“晏夏!你是喜歡上了小七,所以才會說出同爹娘一樣袒護的話,我喜歡我的四哥,不是你,把許思捷帶回去讓小七玩吧,我不需要你多費心,你當我是自家兄弟,就幫我叫晏語過來。”

“勾陳被人追晏語一時脫不開身,不然她早該到場。”晏夏像是想到什麽,微微皺眉。

“你着實早便知曉,可你不也同樣眼睜睜看着我被個低級精怪威脅傷害?”

“那是小七……”

“是,那是小七拖住了你,他巴不得将我整得只剩一口氣,你告訴他,他如願以償了。”

正因為是事實反倒無法反駁,他為了小七,晏語為了勾陳,卻都是不約而同地放棄了自己的至親兄弟,這世間關乎“情”之一字究竟有幾分道理可言?

晏夏輕輕嘆了口氣,“阿翊,若是我現在取出這凡人體內的內丹幫助你恢複元氣,你願意麽?”

“不要動他。”

晏翊倏爾擡起頭來,戒備而冰冷地瞪着晏夏,八尾的戾氣還不曾完全散去,這一眼已然震懾力十足,就算是晏夏同樣心有餘悸。

沉默不言的僵持中,晏翊似乎漸漸明白過來晏夏想要表達的意思,渾身的防備卸去,整個人都透着說不出的疲倦和頹敗。

晏夏意味深長道,“你道是我心思變幻再不如從前,可我們還不是一樣?真心最是簡單易懂,不過就是心中最具分量的那個人變了罷了。”

晏翊昏昏沉沉地貼着牆角滑了下去,腦袋裏一直像是有無數個小人正在械鬥,吵嚷得天翻地覆不得安生,不過眼下終于可以稍作歇息了……

一念及此便再也不願理會凡塵瑣事,頭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陸恩行結結實實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尚在咀嚼腦殼子被人撬開是怎樣一種銷魂的滋味,耳畔忽而炸開了一道滿是委屈盡顯喜悅的複雜聲音。

“恩行哥!!恩行哥!!你可終于醒了!!”

陸恩行嫌煩地撇過腦袋,無意識地擡手想要将那顆礙眼的人頭推得遠遠的,沒想到一驚一乍的呼聲又來了一發。

“哎喲!疼!恩行哥,松手松手松手!”

陸恩行終于不堪忍受,一只腳從被窩裏提出來,大力踹過去,怒罵,“阿飛,你他媽不能安靜兩秒麽,吵吵嚷嚷着奔喪啊!”

方飛一屁股墩子跌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完全就是找不到邊地發瘋,陸恩行看着心裏直發慌,心虛道,“我這一腳踹重啦?別給你踢到了啥奇奇怪怪的開關,到時候藥都吃不好可別賴上我!不對,阿飛,你腦袋上這紗布是幾個意思啊?就你這小身板還跟人火拼?”

“恩行哥,你不記得了麽?”方飛呈一臉驚悚狀,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着陸恩行。

陸恩行沉吟了片刻,總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一團,擰麻繩似的絞在一起,理都理不清,紛繁的記憶中忽而閃過一人的臉,驚得他噌地就坐直了身子,破口大罵道,“我操,他媽的劉蘭芳居然敢占老子便宜!還敢把你打成這熊樣!他人在哪裏,削死他沒商量!”

方飛一臉囧然的琢磨着“熊樣”是怎樣,随即帶着明顯的不滿咕哝着,“東哥說息事寧人,既然LSE出面挺恩行哥,就不能把事情做絕,所以居然就這麽輕易放了劉蘭芳,實在太便宜他了!哼!”

陸恩行瞪着桃花眼,很有一副組織沒有替他讨回公道的憤恨,“我、去!不行,我得去找東東,我必須去找東東,這混蛋的腦子漿糊換大便了麽!”

眼看着陸恩行立馬就要付諸行動,方飛心驚肉跳地看着那随着大神的動作震顫到現在的吊瓶,趕緊安撫道,“還好啦還好啦,恩行哥淡定!其實在放走劉蘭芳前,阿翊哥悄悄揍過他了,真的,東哥告訴我的,不會錯!”

方飛拍着胸脯,很自然擺出一副“東哥所言必是真言”的傲然模樣,就有些接受不了陸恩行的茫然和無辜,顯然質疑安陽東話語的可信度對于方飛來說還有些驚悚和惶恐。

“恩行哥,你不信東哥說的麽?我覺得阿翊哥完全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

陸恩行眨巴着眼,在方飛努力求相信的灼灼潋滟的眼光之中,很茫然地問道,“不是,阿飛啊,那個阿翊哥是哪位?”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忍不住自我吐槽第二彈:夫夫相愛相殺我去,陸恩行完全就是開挂的節奏,不過打成這樣包子還是能保住的,請大家不要質疑,這确實是一個洞,閃瞎人眼的洞【我有BUG我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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