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47:琴川·夜
蘇蘇在他“以為大概是方府”的地方轉悠了半個時辰,終于承認自己迷路了。其實說迷路也不太客觀,轉了這麽久他也發現了,這個琴川和自己認識的琴川其實在城市規劃格局上也有挺大的差別,想到這一點他越加自暴自棄,連方家也找不到了,他該去哪裏?
身上倒是還有從前在方府做工留下的工錢,只是他還不确定應該怎麽使用。用錢……可以換住的地方嗎?
反正從前他在方蘭生家裏院落中随意找了一處能當卧榻的地方就能睡一晚上,不必特意為此花錢吧?想到此處他心情似乎好了起來,開始施展飛檐走壁的功夫,躍上院牆,在夜色中一家接一家地尋找看似可以落腳睡覺的地方。
雖然沒有找到看起來很舒服的落腳處,他倒是發現,有一家裝橫頗為豪華的樓房,三樓的窗戶開了幾扇,蘇蘇試着攀上樓房,随意找了一扇窗戶進去一探,裏面空無一人,漆黑一片,【既然沒有人住的話,就借助一晚吧,如果要錢,到時候再給就是了。】蘇蘇這麽想着,敏捷地爬了進去,随手關上了窗戶。
蘇蘇将燈盞點亮,就在室內恢複照明的瞬間,他呆住了。
屋內一片狼藉,像是被強盜洗劫過,唯一跟真正強盜不同的是,這位“強盜”顯然沒有拿走什麽東西,看樣子這屋子原來主人的東西全都被一股腦翻出來然後扔着不管了。見此情景,本來想休息的蘇蘇再也沒有一絲睡意,他舉着蠟燭将周圍巡視一遍,當真是所有儲物的地方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有些女人用的花肚兜都被扔在地上。
蘇蘇将蠟燭熄滅,躍至窗外,順着牆壁小心移動,來到另一處窗戶洞開的房間,爬了進去,屋內同樣黑燈瞎火,但是一旦被照亮,就是被糟蹋得一塌糊塗的景象。
而且,雖然屋裏被翻的一團亂,蘇蘇還是敏銳的發現許多地方,比如地板上,牆壁上,窗口邊緣都有深色的燒焦痕跡,屋裏也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此人純粹喜歡翻亂別人東西?】蘇蘇不相信,與其這樣想,不如說有人不擇手段地在找什麽東西。
一連幾個沒人的房間都是這樣,蘇蘇查看到了第五間,心想沒必要再去看了,估摸着這棟樓許多地方都遭此賊手。
門外突然傳來男人女人大聲說話的聲音,蘇蘇如進來一般毫無聲息地躍至窗外,麻溜地攀上屋頂,正好聽見那屋子女主人恐怖的尖叫聲。
蘇蘇照着印象在屋頂上悄聲快步前行,估計地方差不多了,便掀開屋瓦,朝下看去。
“怎麽會這樣啊!我的老天呀!”婦人尖利的聲音特別刺耳,接着男人厲聲訓斥道;“別吵吵!看見沒,錢都沒丢!真是奇了怪了……”“那我的嫁妝呢!唉呀媽呀!”女人咋咋呼呼地撲向她的床位。
“兩位客官……這真是……小店在此給兩位賠不是了。”被叫來的掌櫃模樣的中年人汗如雨下,忙不疊解釋着,“以前琴川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啊……怎麽會這樣呢……”
“咦??我的嫁妝沒丢啊。”女主人疑惑地嘀咕着,男主人看起來氣得不清,翻東西乒乓作響,掌櫃攪着手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突然男主人咦了一聲,說:“衣服倒是丢了好幾件……”
“衣服?什麽樣的衣服,貴重嗎?”掌櫃的擦了一把頭上的汗。
Advertisement
男主人瞪了一眼掌櫃,說:”我的哪件衣服不貴重!丢的全是深顏色的衣服,幾個意思啊!“
【丢了衣服……】蘇蘇摸了摸下巴想道,【還都是深顏色的……】
“這是怎麽回事啊!”掌櫃又哀嚎起來,“這……偷東西也罷了怎麽還燒我客棧啊!”
“什麽叫偷東西就算了啊!”女主人又尖叫起來,蘇蘇煩不勝煩,果斷蓋上屋瓦。
……有點熱?蘇蘇抹了一把脖頸,手心上全是汗珠。
似乎是背後……有什麽東西在接近,一瞬間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天夜裏在巷子裏目睹的那個煞氣發作的屠蘇,這種壓迫感和殺氣從背後一步一步碾壓而來,難道真是他?
蘇蘇猛地回過身,一個漆黑的影子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
之所以用影子形容,是因為這個人形被一層又一層黑布包裹起來,連頭部也是,那風帽太深他根本看不到臉,只是一片陰影。
“你是誰!”蘇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進入警戒狀态,只恨手中無劍,只能以天墉法術對抗了。
“小娃娃。”那“人”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嘶啞猶如地獄裏嘶吼的風,“你不記得我了吧?”
“你到底是誰!不說的話,別怪我不客氣!”蘇蘇說着雙手開始飛快結印。
“呵呵呵呵呵呵……”那人幹笑起來,蘇蘇在沒聽過比這更讓人不舒服的笑聲了,“你不是一直在找這個嗎?”
【——!!!】
蘇蘇結印的動作猛地停住,那人從黑袍下就這麽捧出一把長劍,通體鮮紅,顏色豔烈。
“……你怎麽會有焚寂!”蘇蘇不由得大喊出聲,沒錯,這把完整無缺的劍,一定是自己那一把,照例說這地方本也不該存在第三把!
“想要?想要來拿就是。”黑袍人又把劍往前送了一送,他和蘇蘇之間就隔了幾步遠,但對蘇蘇來說這似乎是天涯海角的距離,邁出一步對他來說簡直無比困難。
一步,又一步,蘇蘇咬緊牙關,往前走着,每一步都走得謹慎無比,他總覺得那黑袍人似乎在笑,這讓他無比煩躁,有什麽好笑的!
焚寂近在咫尺,蘇蘇朝他伸出手去,不知為何手在不由得顫抖。
【到底……該不該?】
腦中不知為何突然蹦出這個念頭,蘇蘇的手一滞。
“呔!兀那飛賊!你已經被包圍了!速速放棄抵抗,就地伏法!”一個十分聒噪的男聲完全分去了蘇蘇的注意力,他回頭一看,之間幾個捕快模樣的人似乎是剛剛爬上屋頂,其中一個指了指自己用下巴說話:“該你運氣不好!正撞上我‘斷鐵刀’賈大單在附近巡視!”
“還有我——!”誇張拖長音調的是另一個捕快,“五虎斬龍刀吳勇!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吧!”
“呵呵——真是愚蠢。”黑袍人冷笑起來,又把劍往蘇蘇跟前一送,“來,拿了劍,解決這些聒噪的雜碎!”
聽聞此言,蘇蘇開始緩步後退。
像一步步踏過來一樣,一步步往後退,黑袍人微微擡起了頭,似乎在表示不滿。
“這一次放棄,可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黑袍人似乎是在咬牙切齒地說話。
此時吳勇正扶着賈大單的肩膀兩腿篩糠一樣的抖,牙關似乎也是一樣的情況:
“大大大大大哥……為什麽我的腿腿腿腿……它老抖……”
“要不怎麽說你笨呢!你看我,根本不抖!”賈大單豪氣萬丈地拍了拍自己保持紮馬步動作的大腿。
“那大哥你怎麽不上呢!”吳勇的強調頓時提升八個音階。
“你沒看人少俠……正在試圖和賊寇交涉,感化招順嗎!”賈大單指着似乎是被固定住了的蘇蘇的背影說。
“得了吧,您不就是腿根本動不了嘛!比我這抖腿強多少!”
“你還嫌棄起你大哥來了!真是不想混了……兄弟們,給我……”
賈大單突然感覺背後太安靜,扭頭一看,背後空空如也,哪還有那些跟着他們爬上來的捕快的影子,居然唯獨剩下他倆還在房頂。
“大哥……這說明我們二人不同凡響……高端大氣上檔次啊……”吳勇一邊摁住狂抖不已的腿一邊拍着賈大單的肩膀說。
“逃……逃吧……“吳勇拽緊了賈大單的衣服,”趁你腿還能動,把我踹下去!“
“把你踹下去我怎麽辦!”
“你不是腿還能動嗎!自己跳!”
“都說了我的腿只能抖……!!”
聽着背後兩個捕快喋喋不休的争論,蘇蘇也感到頭大,那黑袍人再次冷笑起來,當然,以此人散發出的與手中焚寂幾乎同樣的可怕煞氣,普通人根本忍受不了,想要逃離很正常。
“當真不要?可別後悔。”黑袍人故意拖長了最後幾個字的調調,接着他的身影就開始蒸發一般的稀薄起來,仿佛一團黑氣正在風中慢慢消散。
“慢着!”蘇蘇往前垮了一大步喊道,于是那身影又漸漸清晰,他似乎能聽到黑袍人滿足的低笑。
這是我的劍,為何不能拿?并不是……自己從未觸碰過此劍,還能發生什麽事比被煞氣吞噬意志更可怕嗎?若是因為畏畏縮縮止步不前不敢拿劍而錯失良機,恐怕他一輩子都會因此不安的。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一步步走向黑袍人,對方也十分配合的舉高了焚寂,像是在歡迎他前來取劍一般。
焚寂唾手可得,他穩了穩心神,将手伸向劍身。
就在那一瞬間,焚寂劍身一斜,突然落向地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