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奪嫁妝回揚州

第15章 奪嫁妝回揚州

沈沅外面披的薄羅褙子呈的是直筒型,垂至膝下的領抹上精繡着雲霧和昙花,她的身量本就纖瘦,這種稍微寬大的褙子更是襯的人單薄了些。

雖單薄,卻也不失骨肉勻亭的美感。

今日她還在腰間系了個絲滌長矜,如此,更是襯的那楊柳腰不堪一握,勾勒成得身型也是擁雪成峰,窈窕有致。

英親王眸色微觑,暗覺就是不看臉,單看這女子的身材,都能算是個頗有姿色的女人了。

他還未離開女廳外,所以一行女眷仍都半垂着頭首,以示對他的尊重。

英親王觑了觑眼目,便命道:“都起來罷。”

女眷們應了聲是後,英親王也瞧着,那個陌生的美人兒也擡起了巴掌大的芙蓉面。

他甫一看清沈沅的相貌,面上便有些怔住了。

這張臉蛋,單用美這個字來形容,都有些過貶了。

英親王的王府裏,各種風情的美姬豔妾數都數不過來,他通常也是玩個幾日就膩歪了,便要去再尋些新的美人兒來。

而沈沅,除卻有着美人兒的标配,諸如雪膚烏發,眉眼精致等特質,氣質和長相都可謂是獨特。

既有古典溫娴的端莊之感,又有那麽一絲,纖細楚楚的柔弱感。

英親王一時也想不出個合适的詞彙來形容沈沅的美貌。

便在心中默默地念了句,還真是個活天仙。

“那個女子,是哪家的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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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親王看了身後的随侍一眼,挑着眉毛問了一句。

随侍恭敬地回道:“回王爺,屬下瞧着,這位姑娘好像是永安侯府的嫡長女。”

永安侯府的嫡長女?

這話一落,英親王唇邊的笑意也是愈深。

他便說,陸谌的婚事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被攪黃了?

若說陸之昀沒從中作梗,那他是不信的。

沈家的嫡長女。

還是陸之昀看上的女人。

啧,有意思。

英親王扶着腰間的玉帶,終于闊步離了女廳這處。

心中卻想着,沈沅不僅生得美貌,家世也夠了,還是嫡出。

正巧他的亡妻也已故多年,近來他也一直尋思着,要娶個繼室進府。

現下看來,他的繼室王妃已經送上了門來。

不過他在揚州,還有些私事要處理,這事若處置不當,再被陸之昀知曉,麻煩便大了。

英親王振了振廣袖,那神情已是喜上眉梢。

不過此事也不急于一時。

等過段時日,他一從揚州回京,便要将這個貌美如花的沈家大姑娘,娶進府裏做王妃。

——

既是親王過壽,那席面上的各色菜肴也自是精致又奢靡,青玉食盤裏擺着的,還竟是些罕見的飛禽走獸和海鮮珍菌。

不說葷菜,就單說素菜,做起來的工序都是極為講究的。

譬如沈沅面前的這道王太守八珍豆腐,單看着是不甚起眼,但是做起來的工序卻很是繁複。

這裏面加了香蕈、松仁、瓜子、雞肉和火腿的碎末,還要用鮮濃的雞湯一起炒滾,最是考驗火候。(1)

京中的菜色,多數都講究個濃油赤醬,吃起來也很有滋味。

但是沈沅畢竟是在揚州長大的,口味上也自是喜歡清淡偏甜的,故而在吃席面時,也只是寥寥地動了幾筷。

席間,閨秀們都在談論着适才發生的事。

卻聽一人壓低了聲音道:“我看鎮國公在女廳旁停駐了片刻,還往咱們這處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哪家的姑娘,還真是稀奇了。”

“…不過,英親王好似也往我們這處看了看,唉…被他看上的姑娘…可真是有些惋惜了。”

沈涵這時難得耳尖,自是聽見了那幾個閨秀的低語。

見沈沅正專注地用着飯菜,便湊上前去,立掌在她的耳側輕聲道:“長姐,我看那英親王殿下,好似是看上你了呢。說不準沒幾日後,你就要做王妃了。”

話落,沈沅慢慢地将手中的象牙筷箸放在了玉制的筷枕上。

其實她早就感覺出來,自那日去韶園參宴後,這個妹妹對她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變化。

以前她覺着,沈涵雖是不太喜歡她這個長姐,但是對她應有的尊敬和客氣還是有的。

但是自那次韶園宴後,沈涵每每見到她,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

——“長姐你若是真能嫁給英親王,那可是難得的福氣,畢竟這王妃之位,比我們祖母被先帝封的诰命還要尊貴,長姐你就一點都不動心嗎?”

沈涵說話的音量并不算大。

坐在她身旁的趙家姑娘也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麽。

沈沅的心情莫名冉起了淡淡的煩躁,便冷着聲音,也同沈涵附耳回道:“我看不是我動心,是妹妹你動心了。你若覺得這是個福氣,那便給你拿去。我看那英親王也不是在看我,說不定就是瞧着妹妹的容色嬌豔可愛,這才對你動了心思。正巧你二人一拍即合,說不定過幾日我還得叫妹妹一聲王妃殿下。”

話落,沈涵的杏眼驀地瞪圓了幾分。

她沒想到一向溫柔随和的長姐嗆起人來,也是絲毫都不嘴軟的。

沈沅說完這話,面上的薄愠也漸漸消弭。

便攜着碧梧離開了席面,想到園子裏再随處逛逛。

待沈沅離開了女廳後,沈涵也氣的再用不下菜。

她一臉悻悻地暗啐了一口。

随後以極小的聲音嘲諷道:“年歲都這般大了,嫁都嫁不出去,還從這兒挑三揀四呢。”

——

沈沅剛離開女廳處沒幾步,便見到了陸之昀的随侍江卓。

她見江卓對她恭敬揖禮,似是有話要同她說,便停住了步子,柔聲問道:“江公子尋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卓如實回道:“還請沈姑娘,随我來一趟。”

沈沅知道,這是陸之昀想要趁此見她一面,便颔了颔首。

不經時的功夫,江卓便引着主仆二人,到抵了桂園的冠雲臺處。

這冠雲臺背靠着長廊,呈單檐歇山狀,臺下亦修葺了駁岸。

此臺亦是,觀賞那些太湖石漏刻的奇石假山的絕佳觀景之處。

陸之昀已然站在了其內,似是正憑欄思忖着心事。

從沈沅的這個角度,恰能瞧見男人精致無俦的側顏,那襲凜然華貴的蟒服穿在他的身上,亦是矜貴奪目。

雖然陸之昀的年歲已經不算是很年輕了,但是皮相卻依舊是惑人般的英俊。

江卓和碧梧并沒有跟上來,而陸之昀也沒有立即注意到沈沅。

正此時,沈沅的心中也驀地有了猜想。

想起了韶園丢帕子的事,她便覺得,沈涵一直難為她的緣由,有極大的可能是,她其實是傾慕陸之昀的。

微風漸起,周遭茂竹的枝葉亦在款款擺動,擊合出飒飒的瑟鳴之音。

陸之昀這時終于覺察出沈沅至此,亦轉首看向了她。

沈沅微抿着柔唇,見他看她,也沒有刻意去避開男人的視線。

她瞧着,這時的陸之昀,眉目間難能存了些溫和。

他撥弄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對她低聲命道:“過來。”

沈沅卻沒有依言走向他,只漸漸垂眸,嗓音柔怯地回道:“大人那日說過,讓我在外男的面前,注意分寸。”

陸之昀聽罷這話,竟是有些被氣笑了。

見沈沅難能流露出了倔強之态,便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

沈沅下意識地便往後退着步子時,男人成熟冷冽的氣息已然噴灑而至,高大的身影也将她頓時罩住,給了她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你倒是個記仇的。”

陸之昀低聲語罷,沈沅的羽睫卻是顫了又顫:“大人……”

——“說罷,你一再地接近我,到底是存着什麽目的?”

男人低醇的話音甫落,沈沅也一時不知,該怎樣回複他。

陸之昀到底是位高權重的當朝首輔,既是處在了他這個位置,那麽對人的疑心也自是極重的。

他又不是個傻子。

自是能看出她的許多行徑,其實都是在蓄意地接近。

甚至是在,刻意地撩撥。

此時此刻,在陸之昀的詢問下,沈沅只覺得,自己正被心中深掩着的敏感和脆弱陡然包裹。

她強自掩着不安,鎮定地反問道:“那大人覺得是什麽原因?”

陸之昀眉眼深邃,只低聲回道:“我是要讓你來回答。”

他太過精明,似是一眼便能看破人心。

沈沅有些欲哭無淚,其實适才沈涵的那句嘲諷,也被她聽進了耳朵裏。

她的鼻間驀地有些發酸,只哽聲反問道:“大人,你覺得我的年歲很大嗎?”

陸之昀聽罷,卻是默了一瞬。

随即他嘲弄似的一笑,沒再對沈沅步步緊逼,只淡聲回道:“你年歲還不到雙十,你年歲叫大?”

沈沅也會出了他這話蘊含的其他意味。

陸之昀今年三十三歲,是比她的年歲大了些。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陸之昀沒有忘記,他想要問她的東西。

沈沅的眼眶卻于這時,滿蘊了水霧,一副在男人的逼問下,即要哭泣的模樣。

陸之昀見此,眉間似有微微動容,他伸出了手,亦做出了想要靠近沈沅的舉動。

沈沅卻繼續往後退着步子,咬唇回道:“大人,我先回去了。”

她沒去理會陸之昀說的那聲“站住”,而是近乎小跑着,逃離了冠雲臺處。

此番再與陸之昀見面後,沈沅也通過他對她的态度,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男人。

她屬實不該因為那個夢,就這麽大膽地去靠近他。

支撐她做這些事的緣由,全是因為前世陸之昀對她的好,她也一直很感激,陸之昀在前世為她做的那些事。

但今世,畢竟不是前世。

可如果這一世的他,對她并沒有那麽深的情意。

對她的态度,也總是試探和若即若離。

同她見面,也更像是在百忙之中,去尋個消遣來解悶。

那麽她心中的安全感,是不足以再繼續支撐她去靠近他的。

——

沈沅離席後不久,沈涵也離了席,她在桂園中随意地逛着,卻一直在用眼去搜尋着陸之昀的身影。

沈渝還未失蹤前,便比她先定下了婚事。

定下的這樁婚事,還是同陸家那郎采絕豔的康平伯的。

可得知了此事後,沈涵卻沒怎麽嫉妒過沈渝。

因為她的心裏,早就存了一個愛慕的男子。

這個男子便是權傾朝野的首輔陸之昀。

沈涵在桂園逛了好一會兒的功夫,卻都沒有尋到她想看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正此時,卻見陸之昀的屬下江氏兄弟從冠雲峰處走了出來。

沈涵見狀,立即便尋了處茂林避了起來。

卻見江豐邊同自己的兄長并肩行着,邊感慨道:“到底還是沈姑娘有面子,竟是讓公爺都來英親王這處參宴了。”

聽罷這話,沈涵的心跳卻是驀地一頓。

沈姑娘?

是在說她嗎?

其實适才在女廳處,沈涵的心中便有了猜測,陸之昀看向的方位,明顯是她在的地方。

沈涵有些難以置信,卻又漸漸地興奮起來。

原來陸大人真是在看她!

看來他也同她一樣,對她也有了愛慕的心思。

而他來桂園參宴的緣由,便是如那江卓所說的,是想借此來多看她幾眼的!

——

數日後。

沈沅近來,終于忖出了從繼母手中奪回嫁妝的法子。

其實自她住進永安侯府後,便發現劉氏是個極其迷信的人,且她的手中經常帶着一個佛串,遇到事情也總會念叨一句“阿彌陀佛”。

每月,也會從庵堂請些姑子入府,專門去她的院落,陪着她講論佛法。

沈沅打探了數番,心中也有了主意後,便攜着碧梧去了趟法華寺,準備同她的舊友念空方丈一起商量此事。

可到了佛寺處,沈沅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陸之昀今日穿了身圓領青衫,他竟是同念空并肩站在斑駁的古牆之旁,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男人的身量峻挺高大,沈沅難能見他穿這種淡色的衣物,成熟中,倒是陡增了幾分不近人間煙火的清冷和疏離感,面龐依舊極其英俊。

她是真的不知道,原來念空竟也是認識陸之昀的。

沈沅掩住了那些赧然的心思,待走到二人面前後,便依次同他們打了個照面。

念空瞧出了沈沅的局促,便溫聲對她道:“貧僧還有些話要單獨同陸大人講,沈姑娘不如先進寮房安坐片刻。”

見念空有事要與陸之昀相談,沈沅自是不願耽擱他,便神态溫柔地颔了颔首,轉身便攜碧梧進了寮房處。

桂園宴後,她便下定了決心。

待她将手頭的事都解決後,便再也不會去主動地去接近陸之昀了。

沈沅覺得,陸之昀無外乎便是圖個新鮮。

京師中貌美的世家女也不少,她也沒什麽特殊的。

等到她将舅舅為她準備的嫁妝從劉氏的手裏奪回來後,便尋個借口回她揚州老家去。

沈弘量不喜歡她這個長女,如今她既是已同陸谌退婚,那麽他也便不再需要她去為沈家聯姻。

待她回到揚州後,便拿着嫁妝,将袁鹜先生的梅花書院從那個胡姓鹽商中贖回來。

她會替袁先生,重新将梅花書院振興起來。

而回去後,她便再也不會回到京師這個令她不太喜歡的地方。

至于陸之昀。

沈沅覺得,他公務繁忙,等她去揚州後,他說不定沒過多久就會忘記她這個人了。

反正就算她突然回了揚州,在陸之昀的眼前消失不見,對他也造不成什麽影響。

他總歸也不能從京城跑到揚州去尋她。

而今日,興許就是二人見的最後一面。

——

直到看着沈沅纖弱的身影進了寮房,念空和陸之昀才收回了視線。

念空這時持起了佛串,亦立掌置于身前,語氣頗為鄭重地對陸之昀道:“陸大人,沈沅是個很好的姑娘,她外表雖然看着柔弱了些,但是若是真的入了國公府,也定是個賢妻良母,她能将府務打理的很好。”

陸之昀涼薄的唇角微微地垂着,鳳目威冷而深邃,單從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念空複又語重心長地叮囑:“這一次,你不要再錯過她了……”

話音剛落,男人冷厲深沉的眸中,終于泛起了淺而淡的光暈。

陸之昀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須臾,終于回複了念空,低聲道:“嗯,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這些事後,鎮國公府是該多位主持中饋的主母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關于文中衣飾的描寫,主要以明朝為主,但偶爾也會有宋朝的服飾,男主的官服和公服一般都是純按考究的來,都是明朝的。

但女主的衣服有時會夾雜一些宋朝的,其實封面人設的衣發就是仿宋的,臉上還繪着珍珠妝。

參考資料——

(1)随園食單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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