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補更

第40章 補更

大抵是在三日前,劉氏差侯府的下人往公府遞了張拜帖,還疏通了她表姐寇氏的關系。

這頭沈沅懷了身子,一直對永安侯府的人避而不見,也不肯歸寧探望父親和母親,她可打着專心養胎的旗號,這也讓人抓不出任何的錯來。

劉氏對此頗為不滿,這大冬日的,還得讓她帶着沈渝親自跑一趟。

多年前,在寇氏還是公府主母的時候,最是得意風光了。

劉氏當年被寇氏壓了一頭,心中還不大爽利,畢竟寇氏的父親只是個正六品的院判,而她的父親可是正二品的中軍都督佥事。

後來寇氏的夫君去世,陸之昀承襲了爵位,寇氏在公府的境遇一下子變得不佳,劉氏也對她多了幾分憐憫,與寇氏的關系也漸漸變得熟絡了許多。

但無論如何,寇氏好歹也是個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在她的面前也還是能夠拿一拿喬的。

劉氏一直未得诰命的原因,便是因為沈弘量雖襲了爵,可卻沒為朝廷立過什麽功,他在工部任職的這幾年,也只是沒出過什麽差錯而已。

時至今日,沈沅卻又成為了寇氏從前的那個角色,甚至比寇氏還要更風光體面。

這讓劉氏的心裏更不快意了。

她總覺得沈沅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屬于她的涵姐兒的。

沈涵兩年前就同她吐露過心聲,說她傾慕的人是陸之昀,等及笄後便想嫁到國公府,做他的妻子。

劉氏還一直贊嘆着沈涵的好眼光,也一心想着自己的閨女早晚有一日是能嫁到公府做主母的。

雖然劉氏一直安慰着自己,沈沅這個薄命相的繼女先嫁進來,全當給她的涵姐兒鋪路了,但是這個丫頭剛從揚州來到京師,就能使盡心機和手段搭上陸之昀,也真是個不簡單的。

思及此,劉氏卻見,跟在她身側的沈渝,正不時地用眼四處瞟着這偌大公府的諸景,面上也顯露了些許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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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沈渝不察,劉氏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她暗覺要不然說是庶女呢,都沒怎麽見過世面,若是她的涵姐兒來,肯定不會這麽沒出息。

整個國公府的營造方式,可謂是府園一體,一開始國公府的西側只連了個韶園,後來陸谌襲爵開府後,韶園的西側又被新置了個康平伯府。

先前劉氏也是去過韶園參加過宴事的,她依稀記得這園子裏的亭臺水榭無一不精美別致,頗有明瑟曠遠之境。花影移牆,疏淡別致,卻又不失世家底蘊,各種細節的布置足可見其奢麗。

而國公府,她卻是第一次來。

那缭以崇垣,峥嵘軒峻的的坊式大門,讓人看着便會陡然生出敬畏的心思來。

公府的屋脊上按照規制也可懸立走獸,梁棟繪有金彩花卉,各種廳堂的起架也要比侯府高聳不少。

其實按照陸之昀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皇帝對他的親厚,就算他在府裏建一個親王儀制的重檐歇山殿,旁人都不會說他逾矩逾制,只會說這全是陛下對他的愛重。

但是陸之昀并沒有那麽狂妄和不可一世,國公府雖然氣派,卻處處都沒越過這座府邸應有的儀制去。

劉氏是認得公府裏的最大的管事胡管事的,見引路的人是個面生的中年男子,不禁問了一嘴:“胡管事呢?他怎麽沒親自來迎我們?”

這中年男子也是公府裏的一個小管事,他對劉氏說話的語氣還算客氣,回道:“回夫人,胡管事近來比較繁忙,就由小的來為夫人引路吧。”

劉氏神情微悻,心中又覺得沈沅不夠尊重她。

她好歹是她的嫡出母親,怎麽能讓一個小雜碎來為她引路,她不親自來府門口迎她,她也不同沈沅計較了。

可沈沅好歹也得給她些體面,讓府裏的大管事來迎她吧。

沈渝緊了緊肩上的披風,心中也湧起了淡淡的澀意。

她知道沈沅嫁的好,卻沒成想她能嫁得這麽好,她瞧着公府裏的一應景象,甚至都覺得,眼下的一切華麗得都快趕上皇宮了。

鎮國公府占地龐大,劉氏和沈渝走了多時,方才到抵了沈沅所住的院落。

可到了院子外,見迎她和沈渝的,竟是個陌生面孔的丫鬟,劉氏終于按耐不住,凜着聲音問那丫鬟:“都到了院子外了,你們主母還不主動出來迎我。好,她懷着身子,我也不同她計較了。你家主母稍微懂點禮數,都該讓她近侍的大丫鬟碧梧來親自迎我,派你這個丫鬟來又是怎麽回事?”

劉氏說罷,沈渝亦不約而同地同她對視了一下,暗暗地表達着對沈沅做法的不滿。

因着沈沅平日很體恤和善待院子裏的下人,治家亦很有方術,所以院子裏的人都很向着自己的主子,也見不得外面的人說自己主子的壞話。

她們也都知道沈沅是從揚州過來的,同京師沈家人的關系并不好。

再者劉氏今日登府,也是空着手過來的,沒帶任何的禮物,這也印證了她并不是個會善待繼女的嫡母。

故而親迎劉氏的那個丫鬟正了正神色,語氣還算恭敬地道:“碧梧姐姐是近侍主母的,主母既是還懷着身子,侯夫人您就別再有這些講究了。”

“你……”

劉氏滿臉愠怒地伸出了食指,怒指了指這丫鬟的鼻尖。

幸而惠竹及時趕至,替那丫鬟解了圍,亦還算尊敬客氣地迎着劉氏進了漪蝶廳處。

惠竹不得不感慨一句,沈沅平日溫柔和煦,很少會因為一時的情緒而失态。

可她的繼母好說歹說也是個侯府主母,卻沒成想,她竟是個這般刻薄挑剔的人。

劉氏和沈渝落座後,丫鬟們也立即周到地呈上了各式各樣的點心和茶水。

沈沅一直在書房裏處理着府中的庶務,她倒不是刻意地晾着劉氏和沈渝,只是這兩個人比約定的時辰來早了,而清點賬目的過程中最忌諱被人打斷,她只得又讓劉氏和沈渝在廳外等候了片刻。

等沈沅終于走到漪蝶廳的北廳時,便對着劉氏恭敬道:“母親,我身子重了,就不同您行禮了。”

她能瞧出劉氏的面龐憔悴了不少。

約莫着,阿蘅那事帶給她的打擊也是很大的。

沈沅原本想着,阿蘅這事若能成,也就當她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卻沒成想阿蘅倒也是個念恩的,前陣子她被沈弘量擡為了姨娘後,就派人将寇氏和劉氏勾結在一處的事告訴了她。

沈沅也終于了然,怨不得那陣子她在公府裏處處掣肘,原來這兩個人早就裏應外合上了。

沈渝既是來求人的,也勉為其難地對着沈沅款款地施了一禮,喚了聲:“長姐安好。”

沈沅颔了颔首,便由碧梧扶着,坐在了主位的圈椅處。

她今日穿了身大袖纻羅團領衫,外面罩着一件孔雀綠色的剪絨比甲,領緣鑲滾着白色的兔毛,烏發也绾着京中流行的婦人發樣,鬓邊只戴了一支顫枝蝴蝶簪。

冬日穿的衣物總要顯得人厚重些,可沈沅雖懷着身子,卻仍是那副雪膚花貌,眉目如畫的美麗模樣,倒是近來被滋養得極好,瞧上去竟是比從前更添了幾分雍妍。

再一看着這漪蝶廳精致華麗的布置,劉氏擰了擰眉毛,不禁對着沈渝微諷道:“瞧瞧,你長姐如今厲害了,現在也知道擺诰命夫人的譜了。”

沈沅淡淡地啜了口茶水,待将瓷盞撂在旁邊的高案後,便道:“孩兒不敢,只是沒料到母親會這麽早過來,孩兒懷着身子,不方便去侯府探望母親,倒讓母親親自登府了,不過…母親怎麽也把渝姐兒帶過來了?”

劉氏冷笑了一聲。

她可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劉氏也沒再同沈沅扯些有的沒的,便直入主題道:“沅姐兒,渝姐兒好說歹說,也是你的親妹妹。你的生母和她的生母也是姐妹,你這幾個月一直拖着不幫她,也不肯為你父親分憂。我們念着你懷着身子,情緒不穩,也都沒有責怪和難為你。”

“眼見着就要過年了,過了今年,你的年歲就滿了雙十,渝姐兒也快十七歲了。你從揚州過來要跟陸谌議親後,本就把渝姐兒給耽誤了一年……”

劉氏話還未說完,卻被沈沅揚手打斷道:“母親,話可不能這麽說。當時我在揚州,可是跟我表哥有着口頭上的婚約的。若不是沈渝和她的小娘出了事,父親一直往揚州寄信,催我入京,亦對我舅舅百般施壓,我可能根本就不會入京,何來的我耽誤了渝姐兒這一說?”

沈沅的話音雖然柔柔,态度卻也是擲地有聲般的強硬。

劉氏面色怔了下,亦清楚她現在是在沈沅的地盤,還不能輕易地就同她發生沖突。

她今日也想明白了,為沈渝求情,也不全是為了她和沈弘量。

只有讓沈沅答應了這件事,才能開個好的先河。

不然沈沅一直不松口的話,她日後也沒辦法再去讓她幫着沈項明和沈涵去掙前程了。

今天,沈沅必須要軟下态度,當着她的面,答應幫沈渝求情。

否則,劉氏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沅身為沈家的嫡長女,嫁到國公府後可不能只享清福,她應當擔起家族責任來,為自己的姐妹和弟弟掙份好前程。

思及此,劉氏的聲音冷了幾分:“我既是都過來了,咱們也把話都抛在明面上吧,渝姐兒和康平伯的婚事,你這個做長姐的,必須要幫襯一下。”

沈沅颦了颦眉目,也不知劉氏哪來的自信,在公府還敢同她擺出如此強硬的态度。

“母親但凡是多為我考慮一些,都不該讓我來同公爺開這個口。公爺此前就對陸谌表明過态度,他不希望陸谌再娶沈家女為妻。”

劉氏冷哼一聲,語氣微悻地又道:“那就是你的事了,身為正妻,你連勸你家公爺的本事都沒有嗎?”

沈渝也眸色微寒地添了一句:“長姐,我也是真的沒想到,你的心腸竟會這麽硬……”

說着,沈渝還嗚咽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即要哭泣的模樣。

沈沅看着自己的繼母和庶妹,眉間也再藏不住對這兩人的厭惡,她兩個人偏要登府來見,她也不得不見。

既是專門來給她找不痛快的,她也就沒必要再同這兩個人客氣了。

大不了就撕破臉皮,再不同沈家的人來往,沈沅也做好了這個打算,她豁得出去,也沒什麽舍不得的了。

故而沈沅亦冷聲道:“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今天我也同你們講清楚,渝姐兒的婚事別再來找我。陸谌不娶她,就讓父親再給她擇個別的好人家,沒必要偏在他這棵樹上吊死。我也有些乏了,母親和妹妹就先回去吧。”

劉氏和沈渝見沈沅做出了趕客的姿态,立即便有些急惱地斥道:“你說說,你爹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白眼狼!你……”

——“岳母大人。”

劉氏話還未落,廳外卻倏地傳來了一道冷沉的男音。

劉氏面色微僵的時候,卻見陸之昀已經走進了廳內,亦冷冷地掃了眼沈渝。

二人立即便噤住了聲音。

陸之昀身着一襲凜然肅正的緋袍公服,待端坐在了沈沅的身側後,烏紗帽下那雙深邃淩厲的鳳目,也帶着審視地打量着劉氏和沈渝。

男人的緘默不語,讓這室內的氣氛陡然壓抑了不少。

陸之昀的嗓音略顯沉肅,他觑着漆黑如墨的眸子,又問了劉氏一句:“岳母大人,您适才是在喚誰白眼狼?”

沈渝的臉登時被吓得慘白。

劉氏的心跳則驀地加快,她的唇瓣顫了顫,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陸之昀怎麽突然就回府了?

她特意早來了一個時辰,防的就是這位官老爺會突然回來,她聽寇氏說,陸之昀是個極其護短的。

劉氏先前就有這個隐憂,卻沒想到陸之昀還是回來給沈沅撐腰來了……

到現在,她也終于理解了提親那日,沈弘量同她說的那番話。

被陸之昀這麽冷冷的喚上一聲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那可真是要折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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