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放榜日

第57章 放榜日

沈沅和陸之昀在書房內敘了會兒話,又一同去偏房看了看朔哥兒後,已是暮色四合的黃昏之際。

等歸室時,沈沅早就換了身煙紫色的薄羅褙子,如雲霧般濃密的鴉發也绾成了婦人的傾髻,從俏書生搖身一變,便恢複了平素玉骨冰肌的美人之姿。

等她幫着陸之昀更衣卸冠時,從雕花漏窗外灑進來的曦光,也讓美人兒的那身凝脂肌瞧着愈發的白皙,薄嫩如脆瓷,仿若一碰,就要碎掉似的。

從陸之昀的這個角度看,只覺得沈沅的那張小臉兒只巴掌般大小,用那雙柔荑仔細地為他解着腰間的象牙玉帶、牙牌和印绶時,那對濃密的羽睫亦如蝴蝶振翅般,不時地上下翕動着。

丫鬟們半屈雙膝,舉着托盤,恭敬地站在這對夫妻倆的不遠處。

沈沅将男人廓形挺拓的緋袍公服遞給碧梧後,又為平攤着雙臂的他,換上了一件淡灰色的鶴氅。

等為他系着衣前的長帶結時,沈沅覺出了男人正垂着首,一刻不離地看着她,便也掀開了眼簾,看向了他。

陸之昀的眼眸本就生得格外的深邃,他就這般不浮情緒地淡淡看着她,沈沅的心中都仿若被燙了下似的。

二人的視線有了交彙後,沈沅複又飛快地垂下了眼睫,沒敢再同男人對視。

正此時,陸之昀淡哂,低聲問道:“還沒到夏日,你很熱嗎?”

沈沅聽他這麽問,芙蓉面上卻顯露了幾分懵然。

她微微啓了啓柔唇,卻不知該回什麽話。

陸之昀的面龐卻驀地靠近了她幾分,邊逐着她躲閃的柔目,将聲音壓得很低,又道:“你臉紅了。”

男人的嗓音依舊沉厚低醇,沈沅卻将臉別了過去,掩飾般地解釋道:“那興許是…妾身的身子有些虛熱罷。”

陸之昀淡聲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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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叮囑道:“多注意身子,不要勞累。”

趁着夕日将墜,暮色未褪,在晚食前的時當,陸之昀難能起了些閑适的心思,便和沈沅前往了韶園,夫妻二人又在黃昏之際,同游了園子。

沈沅與男人并肩行在長廊之下。

廊外,花木扶疏,亭臺水榭之布景皆洵美疏曠。粉牆之上是绮窗漏影,菡萏池亦被落日鍍上了一層柔美的暖色,靜水微起漣漪。

沈沅不時地用眼悄悄地瞥着身側高大的男人,亦覺得此時此刻的陸之昀,格外的溫和,沒了平日的強勢和冷厲氣場,面龐依舊英俊無俦。

這樣的官人,這樣的陸之昀,也給沈沅一種更近人間煙火的真實感。

黃昏游園,是世家夫妻間很是尋常的相處方式。

雖然平淡,但沈沅的心中,卻突然湧起了那種踏實且安沉的幸福感。

沒想到在同陸之昀相處時,竟也讓她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沈沅想到這一世的自己,終于活過了二十歲,現下經歷的一切,都是此前從未體驗過的人生。

原本境遇那麽悲慘的她,在嫁給了陸之昀後,被他保護着,甚至是寵愛着。

陸之昀還支持着她喜歡做的事,并沒有将她豢在府宅中,還能讓她出府去經營書院。

她和陸之昀之間也有了連結二人血脈的孩子,她亦有了完整的家庭和依靠。

沈沅不得不承認,陸之昀在她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這種感情,已經超脫了感激和親情。

思及此,男人寬大的衣袖亦伴着清風,不時地拂過她的手背。

沈沅垂眸看去,見陸之昀的右手指骨勻亭分明,修長且充斥着力量感。

此時此刻,沈沅突地很想讓陸之昀握住她的手。

想再度體會被他溫熱且微粝的掌心完完整整包覆的感受。

可陸之昀卻并沒有握住她的手。

沈沅正忖着,不如就主動一回,放下那些矜持,去握住男人的大手時,陸之昀卻在此時側首看向了她。

故而沈沅下意識地就伸回了纖手,沒敢再輕舉妄動。

陸之昀這時嗓音溫沉地問她:“到月底時,你的書院便能被整葺得差不多了罷?”

沈沅的芙蓉面上,浮了絲赧色,柔美的眸子微微側着,小聲回道:“嗯,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是要請個夫子,再招收生員了。”

陸之昀淡淡颔首。

卻見沈沅又仰起了小臉兒,頗為鄭重,且沒來由地道了句:“官人,妾身真的很感謝您。”

陸之昀不解,蹙着鋒眉問道:“謝我什麽?”

沈沅咬了下唇瓣,實際上她有好多要感謝陸之昀的地方,可說出的話,卻只是句:“謝謝官人,能讓妾身開書院……”

陸之昀沒再回她,只緘默地伸出了大手,揉了揉她軟小的耳廓。

他讓沈沅開書院,實際上也是嬌養她的一種方式。

沈沅仍若一只美麗且脆弱的蝴蝶,飛在龐大且安全的網中,她以為的自由,實際是被他掌控着的自由。

思及此,陸之昀眼底的那抹深黯之色,也漸漸轉淡至無。

——

京師會試放榜的前日。

陸之昀是夜去沈沅的院子裏陪她用晚食時,卻見八仙桌上擺着的,皆是玲琅滿目的淮揚菜。

有松鼠桂魚、蟹粉獅子頭、燙幹絲、三套鴨、和油爆響鳝。

當然,還有兩屜沈沅最喜歡吃的五丁包。

陸之昀坐定後,見沈沅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她鬓間戴着蝴蝶顫簪,所着的對襟衫的挑色領抹前,也精繡着彩蝶的紋樣。

許是因為生了孩子,沈沅如今的氣質愈發地溫娴雅靜,眉目間流露的,是那種雍妍的美态。

沈沅唇邊浮着的笑意,有些過甚且不自然,還帶着些許讨好的意味,似是有什麽事來要求他。

陸之昀眉眼冷峻,不動聲色地将沈沅的異樣都看在了眼中。

再一思及眼下的日子,和這一桌子的揚州菜,便猜出了個大概。

沈沅笑意吟吟地持着公筷,往男人的食碟裏夾了一筷子的桂花糖藕,先他開口,柔聲道:“官人,這些菜都是妾身自己做的,您快嘗一嘗,味道應是比官人特意聘得淮揚廚子做的,要正宗些。”

陸之昀嗓音淡淡地回道:“你身子還沒恢複好,以後不許再親自下廚做菜。”

沈沅溫順地嗯了一聲,芙蓉面上依舊浮着一副笑模樣,又道:“官人從前在揚州府也外任過,應是也饞這口罷?”

她接着道:“說到揚州啊,妾身就有些想念舅父,還有那幾個調皮的表弟和表妹了。”

陸之昀原本持起了象牙筷箸,聽到了她的這句話,卻又将其放回了筷枕上。

“啪嗒——”一聲後。

陸之昀亦眸色深邃地看向了八仙桌對面的妻子,嗓音還算平靜地問道:“你若有事,便同我直言,不用拐彎抹角。”

其實縱是在這時,陸之昀待沈沅的态度依舊是刻意存着溫和的。

奈何男人被權勢浸養許久,骨子裏透着強勢和威嚴。

漫不經心地做個轉動玉扳指的動作,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沈沅的心跳驀地加快了許多。

雖說陸之昀曾親口命令過她,往後不許再在他的面前,提起表哥唐禹霖這個人。

沈沅弄不清楚他到底和唐禹霖有什麽仇怨,卻知道陸之昀只消同禮部的人交代一句話,便可輕易阻了唐禹霖的前程。

她對表哥沒有男女那方面的感情。

卻很感激唐家的養育之恩,唐禹霖自幼也很關照她,給予過她溫暖,她不想讓表哥的努力被毀于一旦。

這般想着,沈沅的唇瓣顫了顫。

她剛要嗫嚅着開口,陸之昀卻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沉聲回道:“你不要多想,他若有這個能力,自會榜上有名,我陸之昀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不會在科舉上阻了你表哥的路。”

男人的嗓音本就渾厚,語氣再稍微摻了些許的怒,便很是嚴厲。

沈沅的眼睫顫了顫,強撐着笑意回道:“官人說的是,是妾身見識淺薄了。”

“用菜。”

陸之昀低聲對沈沅命罷,便沉着眉目,緘默地吃起米了。

沈沅适才特意對着他擺出了一副笑容,卻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許是因為覺得他不會再去看她,沈沅亦微微轉首,吩咐了碧梧一些事情。

正此時,陸之昀複又掀開了眼簾,看向了妻子。

卻見僅一瞬的功夫,沈沅唇邊的笑意就驟然消弭不解,那柔美的唇角也蔫蔫地耷拉了下來。

瞧見了沈沅這副笑容突然消失的模樣,陸之昀淩厲的鳳目也微微地觑了起來。

等沈沅回過了神後,得見陸之昀竟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心裏頭倒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

便探尋似得問道:“官人,您怎麽了?”

陸之昀淡聲回道:“沒怎麽。”

片刻功夫後,陸之昀便以公務在身的理由,離開了偏廳。

沈沅微微地嘆了口氣。

見陸之昀只是吃完了那碗米,可她悉心做的那一桌子淮揚菜,卻連一口都沒有碰。

——

歧松館。

禮部剛剛結束會試的事宜,陸之昀今日需要處理的公務并不繁冗,他辦事專注且效率高,複批完折子後,也才剛到亥時。

待他撂下了手中持着的狼毫筆後,便擡聲命道:“江豐,進來。”

江豐爽利地嗳了一聲後,很快就進了書房。

見陸之昀的眉宇沉冷,倒也不清楚現下的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情,便恭敬地問道:“公爺,您喚屬下過來,是為了何事啊?”

陸之昀淡聲問道:“你說,夫人如今對我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江豐面色一怔。

倒是絲毫都沒料到,陸之昀竟會問他這種問題。

自他被陸之昀收養後,便知他的身側是沒有女人的,之前有沒有他是不清楚,可這十年內,陸之昀都是只身一人,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

江豐掀開眼簾,微怯地看了一眼神情冷肅的陸之昀,道:“公爺…屬下…不敢說呀。”

陸之昀冷嗤一聲,回道:“你如實說,我不罰你,還會許你賞賜。”

江豐方才回道:“屬下覺得,夫人對您啊,肯定是敬愛的。”

——“敬愛?”

陸之昀的嗓音沉了幾分。

“對,是敬愛。”

江豐連眨了數下的眼皮,其實他想說的,是敬怕兩個字。

反正自沈沅嫁過來後,沈沅無論是對陸之昀笑也好,還是溫柔小意也罷,都是些籠絡夫君寵愛的手段。

江豐沒怎麽瞧見,沈沅的眼中存着什麽傾慕和愛意。

見陸之昀抿着薄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江豐的膽子也大了些,又建議陸之昀:“公爺對夫人的好和寵愛,夫人定是明白的,但是公爺大可以換一種方式。畢竟女子的心思都要細膩許多,若是直截了當的來,還可能會适得其反呢。”

聽罷這話,陸之昀冷冷睨了江豐一眼。

“你很懂女人嗎?”

江豐心中一凜,忙道:“屬下也不懂,是屬下妄言了。”

陸之昀無聲地又看了他半晌。

卻在心中,将“換一種方式”默念了一遍。

“知道了,你下去罷,馬棚裏那匹大宛駒,賞你了。”

江豐聽罷,自是喜不自勝,眉飛色舞地回道:“多謝公爺賞賜!”

他自是沒想到公爺的賞賜,竟是這般闊綽。

——

放榜日。

陸之昀和高鶴洲坐在彙豐酒樓三樓的雅間中,見窗外的街道車馬填噎,人聲鼎沸。

高鶴洲穿着一襲荼白色的襕衫,頭戴方士冠,手中還持着一把書畫折扇,眉眼間依舊有往昔的俊逸風流。

翰林學士已将進士的名諱按榜次題寫,今年祈朝錄了近一百餘人的考生做進士,按照比率來說,每三十員的考生中,只有一人才能榜上有名。

高鶴洲輕展折扇,見窗外鄂郡公夫人一頭的鶴發,顫顫巍巍地持着鸩杖,在榜上尋了好幾次,都沒看見自家嫡子鐘決的名諱,不由得老淚縱橫。

他輕啧了一聲,卻覺鐘決能通過鄉試這事,便屬實是走了狗屎運了,至于這會試,憑他現在的能力,是無論如何都過不了的。

鐘決的才能如此平庸,平日行的,還都是些纨绔登徒之舉,可這樣的他,卻是有着繼承爵位之權的嫡子。

看來這鄂郡公府鐘家,就要敗在鐘決的這一輩了。

鐘淩這小子倒是頗有才幹,只是格局不太大,成不了什麽氣候。

——“別…別阻我的路,我有心上人的!”

一道略高的男音驀地打斷了高鶴洲的思緒,他循聲看去,見說話的那人竟是唐禹霖時,不由得挑起了一眉。

當轉首看向對面的陸之昀時,卻見他亦是沉凜着面容,透過支摘窗看向了樓下的唐禹霖。

高鶴洲輕輕地煽着折扇,瞧見唐禹霖被人榜下捉婿,不由得想起當年,他和陸之昀榜上有名時的場景。

陸之昀在會試時,便是排在第一位的會員,而他高鶴洲則是緊随其後。

不過高鶴洲唯一得意的事,便是在放榜的那日,京中想要捉婿的那些高官或是富商中,沒有一個敢去攔陸之昀的。

而他高鶴洲,在未曝出自己是侯府嫡子的身份前,可沒少被人攔過。

無人敢捉陸之昀這個女婿的緣由,自是因為他的氣場過于淩厲陰煞。

說到底,那時的他,縱然已經高中會員,骨子裏還是個莽夫。

想到這處,高鶴洲便覺得時光飛逝,光陰嬗變。

轉眼間,他和陸之昀這兩個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人,竟也都成家立業了。

彙豐樓外。

唐禹霖得知自己成了進士後,自是心中雀躍,嘴角也不時地抽動着,往上揚着笑意。

可他如此興奮的緣由,卻并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将來的仕途有望,而是因為在他中了進士後,終于覺得自己能夠配得上沈沅了。

唐禹霖忖着,等殿考之後,他就去永安侯府提親。

他知道沈沅對她沒有男女間的那種情意,可如果說要嫁給他,沈沅的态度也不排斥。

就算沈沅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唐禹霖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對沈沅百般百倍的好。

唐禹霖的打算是,往後的一切,全都依着沈沅的心意來。

沈沅能同他回揚州成親,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可如果她來到京師後,留戀京師的繁華,那他便在京中置個宅子,裏面的一應擺設也都可着沈沅的喜好來。

等二人在京中安定下來後,唐禹霖還準備再從揚州請幾個淮揚廚子,因為他知道,沈沅的口味還是喜甜,吃不太慣京師的菜色。

可唐禹霖轉念一想,如果他不幸被外任,沒做成京官,那可能就會委屈沈沅了。

一想到在将來,沈沅有可能會委屈,他清朗的眸子裏,登時便染上了幾絲的愁色。

——“表哥。”

那道熟悉且溫柔的嗓音響起後,唐禹霖被打斷了思緒,心尖那處,也登時一顫。

等他掀開眼簾時,卻見沈沅穿着一襲湖藍色的對襟長襦,正和丫鬟碧梧步伐款款地向他行來。

日頭有些刺目,唐禹霖在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

他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沈沅時,眼眶也不禁泛起了濕意。

他這幾年晝夜不分的刻苦治學,為的不是別的。

為的,全是眼前的這位美人兒。

沈沅一如離開揚州前美麗,端淑明淨,氣質愈發地娴雅溫柔。

唐禹霖因着過于激動,并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的沈沅已然梳上了婦人的發髻。

他嗫嚅着開口喚道:“沅妹妹。”

沈沅今日出府,并不是為了書院的事,每月中,她也會抽出個一兩日的功夫,去府外打理打理公府的置業。

正巧路過,見到了表哥唐禹霖,也看見了榜上赫然寫着他的名字,便想着親口對他道聲祝賀。

也終于能夠将她已經嫁給陸之昀的事,好好地告訴他。

沈沅在行至離唐禹霖一丈之遙後,便停住了步子,語氣溫柔道:“表哥,恭喜你中了進士,舅父一定會很高興的。舅母若在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唐禹霖在見到了沈沅後,卻只知道傻笑,他摸了摸後腦勺,卻不知道該回沈沅什麽話好。

沈沅見街道上人頭攢動,也很是吵鬧,便提議道:“表哥,這番見到你,我也正好有話想同你說,我們就進旁邊的酒樓尋個坐席,好好地談一談。”

唐禹霖連連點頭。

在揚州時,他就是如此,沈沅無論說什麽事,他從來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彙豐樓的三樓上。

雅間中的高鶴洲自是見到了沈沅,她和唐禹霖之間沒有任何逾矩的行徑,可陸之昀周身散着的氣場,明顯冷沉了許多,使室內的氛感都驀地變得壓抑。

“季卿,你怎麽了?”

高鶴洲故意裝着糊塗。

陸之昀沒回複他,他從圈椅處站了起來。

男人的儀容依舊峻整,身量高大挺拓,端的仍是平日那副深沉莫測的模樣,可冷銳的眼角眉梢間,卻浸着淡淡的陰鸷。

高鶴洲深知,陸之昀是三十多歲才對女人動了所謂的情思,卻沒想到他犯起醋勁兒時,也絲毫都不亞于那些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

看來一碰上同感情有關的事,他也和尋常人一樣,沒什麽不同。

高鶴洲不禁微微擡眉,亦将手中持的折扇再度疊回,并輕落掌心數下。

陸之昀這時開口道:“我要下去一趟,你先自己吃酒。”

高鶴洲故作平靜地道了聲嗯,卻在陸之昀出室後不久,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等在自成四方天井的三樓尋了處地界站定後,便好事般地看着陸之昀步履沉重地下了樓。

他冬日就盼望見到的場面,總算是來了。

卻沒成想,眼下這事态,比他預想的還要刺激。

一旁的雅間中,亦被人掀開了簾幕。

随即那道灼灼的視線,也落在了沈沅的身上。

看清了她得長相後,男人清隽且修長的手,攥那酒杯的力道,也不易察覺地重了幾分。

——“世子,那個藍衣女子,應當就是永安侯的嫡長女,沈沅。”

那被侍從喚作世子的年輕男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侍從再度瞥向主子時,卻莫名覺得,他的眉眼,竟是和那美麗的侯府嫡女沈沅,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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