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範宏胤:“……”
範宏胤無語。
可範宏胤卻又不得不承認, 郁詹說的還真他娘的有道理。
另一邊,郁詹和時故的戰鬥變得越來越激烈, 已然快到了連殘影都看不清的地步,而一邊交手,時故也一邊眯了眯眼。
從來沒有人……
他眼中流露出興奮。
從來沒有人,能夠接住他的一擊。
但眼前這個人可以。
而且不止一擊。
劍氣四處揮舞,每到一處,皆是大地開裂,石破天驚, 範宏胤在無數劍氣中狼狽地抱頭逃竄, 有心想讓這兩個人換個地方打,不要傷及無辜, 但又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吸引時故的注意力,屆時一劍給自己來個透心涼,他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無奈之下,範宏胤只能忍痛掏出了自己珍藏多年一直舍不得使用的一次性防禦護罩, 瑟瑟發抖地躲在裏面,并祈求上蒼這個法器的防禦力足夠, 不會讓自己成為史上死得最莫名其妙的一代落魄大佬。
內心的祈求還沒道完,伴随着咔嚓一聲悶響,一道不知是誰放出的劍氣落了上來, 防禦罩瞬間出現了一條裂縫。
範宏胤:“……”
強忍肉痛,範宏胤欲哭無淚, 默默地又加了一層防護。
最初的最初,曾經有醫生說過, 如果能夠讓時故酣暢淋漓地戰上一場, 或許對他的病情能有所緩解。
可惜那個時候, 便是戴上最好的防禦護具,也沒有一個人敢正面接時故哪怕一招。
而現下,首次遇到對手的時故越戰越猛,越戰越是興奮,興奮到了郁詹幾欲吐血。
他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是往日裏溫溫吞吞,毫無脾氣的時故。
不對勁!
擡劍擋過時故再次襲來的一擊,郁詹側身、旋步,同時迅速自原地彈開,險而又險地躲過了時故突如其來的一道側劈,郁詹眉頭緊皺,全身對戰的同時,也在小心觀察着時故,尤其重點注視着時故的眼睛。
而越看,郁詹的臉色就越是凝重。
時故絕對不對勁!
郁詹曾經在十方墟呆了二十年,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每一天都有人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而每一天,也都有人,因為生存而發瘋。
時故現在的樣子,和郁詹見過的一些瘋子,以及部分走火入魔之人的狀态,簡直一模一樣!
“時故!”
又是驚險無比的一招躲過,郁詹的聲音中帶些些許急迫。
“是我!你冷靜一點!”
郁詹大吼道,試圖用聲音喚醒時故的理智。
其實解封以後,面對完全不懂章法只會一味蠻力進攻的時故,郁詹的應對明顯自如了很多,然而他又害怕會傷到時故,只敢抵抗,不敢進攻,反倒是束手束腳,被時故一直壓着打。
“刺啦——”一聲,卻是時故在郁詹走神之際,狠狠劃破了他的胳膊。
随後,時故攻勢更猛,愣是将秀氣的文竹劍耍出了大刀的氣勢,眼看着就要将郁詹一切到底。
郁詹下意識舉起了绛魂。
他本意是想以此逼退時故,讓他放棄這一輪的進攻,卻完全低估了時故發病時的瘋魔程度。
面對郁詹的高舉的劍鋒,時故連眼都不眨,直直就撞了過去。
“嗤——”
長劍穿肩而過,帶起一道刺耳的,切割人骨的聲音。
這聲音在混亂的情況之下算不得明顯,卻是讓郁詹遍體生寒,而後就是一陣沖天的怒氣。
卻見在郁詹以及範宏胤震驚的注視之下,時故被绛魂劍直接捅了個對穿,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反手就是一劍,自郁詹前胸一路劃到腰側。
“……!?!”
難以置信以至于失語的範宏胤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着發出了聲音:“這他娘的……什麽仇什麽怨?”
郁詹也想知道什麽仇什麽怨。
绛魂劍刺入的一刻,郁詹心跳險些當場停滞,連把時故拎起來暴打一頓的心思都有了,可偏偏,他又打不過。
郁詹可真是好多年沒這麽憋屈過了。
如果說之前的打鬥都只是以穩住時故為主的防禦成分居多的話,那麽現下,郁詹明顯動了真怒,下手也不再保留。
當然,也謹慎了許多。
他真是怕了時故這個打架直接往對手劍上撞的的瘋魔勁兒了。
“铮——”
绛魂劍與文竹劍撞擊在一起的聲音清脆悅耳,其內蘊含的靈力卻是将範宏胤的防禦罩再次震裂了些許,郁詹雙手橫劍,牢牢架住了劈砍過來的時故,聲音裏帶上了怒意,大吼道:“時故!你瘋了嗎?!”
绛魂劍身之上,還殘留着方才屬于時故的血,緩緩流下,流至劍尖,最後滴到了時故的衣擺。
面對郁詹的質問,時故連眼都沒擡,微微側頭,面無表情地舔了舔绛魂劍上的血。
很腥,略鹹。
時故嫌棄地皺了皺眉。
“操!”
怒罵一聲,郁詹再一次同時故戰在了一處。
他解封之後的修為其實依舊比時故低上一點,但勝在時故不會術法,數百個回合過後,郁詹竟隐約有壓過時故的意思。
但偏偏時故是個不要命的,幾次郁詹稍稍占據優勢,他都迎面而上,一副有種你就直接捅死我的架勢,逼得郁詹不得不收招退讓,一場戰鬥下來,打得郁詹那是身心俱疲,憋屈至極。
而他不知道的是,時故的腦內此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住手!快住手!宿主!!!】
006的機械音幾近癫狂,但偏偏他在這個世界的權限幾近于零,無論他怎樣試圖用強制手段喚醒時故的理智,都沒有一點效果,時故仿佛完全聽不到他說話一般,依舊和郁詹打得熱火朝天。
【宿主!任務已經完成了宿主!再打下去男主就要死了!!!】
如果機械也有感情,006想必已然痛哭流涕。
蒼天可鑒,006做了上千年的系統,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景。
他到底是拐了個什麽東西做了宿主?!
此時此刻,006只恨不能将當初那個沾沾自喜以為撿了個乖巧小寶貝的自己亂棍打死再狠狠鞭屍。
乒乒乓乓的兵器撞擊聲依舊,時故似乎沒有半點搭理006的意思,兢兢業業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誓要将虐待郁詹的任務完成得徹徹底底。
【夠了!夠了!救命啊啊啊啊啊!!】
徒勞地在時故腦海中大吼大叫,006覺得,他的統生生涯可能就要止步于此,不由悲從中來,叫聲凄厲無比。
終于,或許是感受到了006的痛苦,時故一頓,給了他些許回應。
不過這回應險些沒讓006當場就撅了過去。
“夠?”
淡灰色的眸子緩緩流轉,落在不遠處氣喘籲籲的郁詹身上,時故輕輕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不夠,遠遠不夠。”
說罷,又是一番快到眼花缭亂的劈砍,伴随着轟轟轟隆隆隆的巨響,時故和郁詹成功将半個山谷都削得空空如也,谷中花草樹木無一幸免,紛紛宣告了生命的終結,部分小的峰頭也讓那一道又一道強勢的劍氣給削得只剩齑粉。
碎石飛舞,塵灰漫天。
二人打鬥的場地不知不覺間已經從山谷入口轉到了山谷內部,郁詹尚有一絲理智尚存,早早就給自己以及時故套上了一層障眼法,以确保旁人看不見他倆的面容,只能看見兩團毫無特點的黑霧。
只可惜,時故完全不領會郁詹的這份好心,在他那一份障眼法加上來的下一瞬就一劍砍廢,氣得郁詹面沉如水,卻又奈何不得,只能認命地只遮住了自己。
強大的靈力波動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各種遺漏的劍氣也将衆人逼得逃的逃躲的躲,時故與郁詹愣是以一己之力終結了大半個戰場的亂鬥,而對此,兩位始作俑者卻毫無自覺,依舊打得如火如荼。
“什……什麽情況?!”
一個滄雲宗弟子震驚地瞪大了眼,看向遠處纏鬥的一道人影以及一團黑霧,面色恍惚。
“我是被打廢了嗎?”他喃喃,捂頭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為什麽突然産生了幻覺?那是時長老嗎?”
“我倒希望是幻覺。”
一旁,同樣縮在角落的範宏胤一臉滄桑,表情痛苦。
“啊?”滄雲宗弟子不解。
範宏胤不願解釋,只沉痛地搖了搖頭。
別問,問就是腰子疼。
另一旁,006的絕望不止于此。
006想,他若是有嗓子,此時此刻想必已經嚎破了。
然而,盡管沒有嗓子,那一陣又一陣的機械音依舊透着無盡的絕望與疲憊。
【宿主,夠了宿主……】
【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快停下來吧……】
【救命,再打下去,男主真的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铛”的一聲脆響,卻是郁詹用一個極為刁鑽的手法,挑掉了時故手裏的文竹劍。
這轉機大大激勵了006以及範宏胤,前者簡直是喜上心頭,恨不能給郁詹現場演奏一曲以示慶祝,後者更是激動到咣咣砸地,頭一次覺得郁詹如此給力。
時故:“……”
兩手空空的時故頓了一頓,像是陷入了沉思。
見狀,006大大松了口氣,趕忙趁機朝時故開口,試圖勸他放棄被挑飛的管制刀具。
【宿主,可以了可以了,這個任務其實稍稍意思意思就行,不需要……】
“你。”頭一次在打架上吃虧的時故面無表情,一向毫無起伏的聲音卻是透了點冷意,毫不客氣地打斷了006。
006愣住,下意識想問怎麽了,下一刻,時故又蹦出了兩個字。
“好吵。”
006:【???】
滿心疑惑不解以及莫名委屈,006很是不服,正想辯解,下一刻,他卻發現時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006一愣。
谷間的山風清爽微涼,毫無遮掩地打在006無助的身體之上,他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原地傻眼了好半晌。
等等?
時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草草草草草!!!】
一萬頭草泥馬恐怕也無法表達他現下的震驚無助難以置信,006花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時故把他……強制解綁了??!
對此,并不知道在方才短短片刻發生了何事的郁詹還在全神貫注地應對着時故的進攻,只是打着打着,忽然發現前方飄出了一個半透明的物品。
完全不清楚此為何物的郁詹對于此物毫無眼力勁擋住他出手的行為表示了由衷的憤怒,并一腳将其踹開,再次沖向時故。
無家可歸還要被踢的006:“……”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