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徐熠琅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坐在霍煜景家裏的沙發上。

手裏的熱茶騰騰的冒着熱氣,徐熠琅斂着眸,桌上還放着那把匕首。

因為擔心被警察找到去驗他的身份就一直抓在手裏,沒想到一出水面就遇上在岸上抽煙的霍煜景。

徐熠琅憂心忡忡,時不時就往浴室看去,霍煜景正在裏面洗澡。

霍煜景到底是不是季戎的轉世?

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異處?

他會不會害怕他?

徐熠琅腦中一條條問題劃過,然後沮喪的發現先不提這些,他連說出自己的秘密都不敢。

誰都可以害怕他,但是季戎不行。

徐熠琅緊抿着唇,季戎給過他希望,他不想看見希望被打破,尤其是……他們長的一模一樣,或許真的是轉世,是同一個人。

從光明中離開的人,一直存在黑暗中,任何一點火苗都會成為他心中的光芒。

季戎就是那個給了他的火苗的人。

霍煜景站在布滿水汽的鏡子前,不知道應該怎麽出去面對徐熠琅。

距離徐熠琅落水三個小時,警察怎麽也找不到人,他心中煩躁,等兄長嫂子到醫院之後就驅車來到了護城河旁,想抽一根煙冷靜一下,沒想到就遇到了他。

衣服上還帶着刀穿過的痕跡和血液,可是他的身上完好無損。

是陰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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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煜景想到徐熠琅手中的刀子,發現自己看不透了。

打開門,霍煜景走了出去,沙發上的人似乎很是緊張,聽見聲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霍煜景猶豫了一下,率先開口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熠琅沉默不語。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小荨被綁架你會那麽巧的在那?掉下水明明沒有事為什麽要逃脫警察的搜查?” 霍煜景盯着他的眼神仿佛有了實體一樣桎梏着他的全身,“還有,見到我,為什麽要跑?”

徐熠琅咬了咬牙,一把握住桌上的刀。

霍煜景看着他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一道深的幾乎可以見骨的口子,理智的弦一下子斷了:“你做什麽?”

他走上去一把扣住徐熠琅的手腕,卻因為接下來的一幕震驚不已。

深了見骨的傷口,一層一層的,從內而外,竟然慢慢的複原了?!

霍煜景不可思議,“你的傷口?”

“不止如此,” 徐熠琅看着他,讓他的手也握上刀柄,然後在霍煜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将刀子刺入心髒。

血液迸濺。

腕表上的警報一聲聲的刺激着霍煜景的心髒,他看着上面浮現的幾個字。

——确認死亡。

他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去摸徐熠琅的鼻息,脈搏,然後驚坐在地。

霍煜景還沉浸在自己殺了人的懵逼中,只見徐熠琅手上的腕表又在一瞬間恢複了綠色,霍煜景親眼看着徐熠琅的呼吸心跳恢複,自己伸出手拔出刀,然後胸前的傷口也慢慢恢複。

刀□□後,徐熠琅因為疼痛倒吸了一口氣。

霍煜景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仿佛被人碾碎重造了。

“看到了嗎?”徐熠琅坐起來,輕聲說道,“我死不掉……”

他目光一瞬間變得憂傷痛苦,霍煜景從心口滲出來一種疼痛,全身的骨頭都在顫栗,濃烈的心疼将霍煜景包裹,有一種強烈的情感在驅使着他。

抱住徐熠琅,然後狠狠的将他扣在自己的懷裏。

這股情緒來的莫名其妙,霍煜景怔在原地。

“你相信嗎?我活了兩千多年了……”徐熠琅訴說着。

“你知道天昭嗎?”他問。

兩千年前,華夏出現了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天昭,天昭傳五世,國祚三百年,共有四世帝王,最後一世,乃天昭太子秦奕琅。

《聞昭錄》載,公元前460年,天奕國統一五國,改國號為天昭,成為歷史上第一個王朝,其下有三個附庸國,添顼、巽泱和姒姜。

公元前191年,第四世帝王黎清帝與惠寧皇後感情深厚,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出生便貴為太子,背負了所有人的厚望,太子成年後學識淵博,文武雙全,勵精圖治,是所有人眼中未來的明君。

公元前168年,附庸國添顼妄圖推翻天昭皇權,邊疆黎氏将軍黎鈞妄受人暗害重傷身亡,太子請旨奔赴沙場。

五個月後,添顼滅國,黎清帝昭告天下,聲稱添顼并非狼子野心,而是國君受到了魔的附身犯下大錯,太子秦奕琅沙場降魔有功天降神意封他為神,已經就地升仙。

百姓們對此深信不疑,紛紛趕至天昭國都叩拜,據說當時的所有人都聽見了被關押在皈依塔裏魔的凄厲嘶吼。

自此,天昭太子秦奕琅完全神化,只要有人在的地方,都有他的傳聞。

公元前158年,天昭滅國,後世為敬重這位太子,尊他為天選帝。

“其實我沒有升仙,也沒有降魔,他們說的魔,就是我。”徐熠琅自嘲的笑,“他們自以為敬仰的神明,其實是個滿身罪孽的人,你說可笑不可笑?”

霍煜景靜靜的聽着沒有說話,心裏揪的生疼,可是他知道,真正的故事還沒有來。

“23歲那年我上了戰場,有一次被敵軍圍剿,我身邊所有将士都死了,我也被敵軍刺穿身體而死,敵軍将我帶回營借此壯士氣,可是第二天,我卻發現自己活過來了。”徐熠琅道,“我一人滅了他們的營地,就是那次我發現,我似乎,死不了了。”

徐熠琅仿佛回到了那段日子,他一遍又一遍,不信邪的割自己的皮膚,剜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可是他……死不掉。

國師不知道是真的天命,還是聽到了消息,告訴了他的父王他的變化。

“我以為雖然我雖在皇家,卻是幸福的,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只是因為沒有利益而已,我的父皇向往長生之術已久,他将我鎖在皈依塔裏,用我的血肉去煉丹,可惜我幫不了他,”徐熠琅低下頭喉間溢出冷笑,“正好那時我的母後聽聞了這件事,以死求父皇放我一條生路,沒了利用價值的我就這樣被毀容逐出宮去。”

添顼雖滅,可妄圖謀反的人絕不止一個,過了幾年,姒姜也不掩野心正式開戰,光有威望卻沒了主将的天昭已經是強弩之末,無奈之下,黎清帝将璇陽公主萱梧送去和親。

“堂堂王朝,送嫡公主去附庸國和親,與下嫁有何不同,最重要的是,更壯大了姒姜的國威,姒姜正愁沒有合适的緣由攻打天昭,那樣繼承了帝位也是逆反,名聲不好聽,他将萱梧送去那,無疑是羊入虎口,沒幾個月萱梧就被……天昭大國,姒姜料定了他不會再退,必定會以此事征讨說法,于是兩國正式開戰。”

後來,添顼一夜被屠皇城,天昭緊随其後。

“是你做的。”霍煜景道。

“對,是我。”徐熠琅點頭,“巽淵是我母後故國,他們曾為我母後起兵,後又為萱梧讨公道,有情有義,我祝他們成就新的王朝,有何不妥?”

這一刻的徐熠琅眼底光芒萬丈,依稀可見當年的模樣,意氣風發。

徐熠琅說完,似是想起什麽氣勢一散,猶豫道:“你信我說的?”

“信。”

霍煜景遵從了自己的身體的本能抱住徐熠琅,沉聲道:“你說的,我都信。”

“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不害怕我,也不覺得我是個瘋子的人。”徐熠琅道。

“季序霖?”

“是他……他送了我一雙眼睛,然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徐熠琅低聲呢喃道。

“季戎,字序霖,生于公元1750年,卒于1782年。”

霍煜景出過一款游戲,裏面的角色都是歷朝歷代的将軍,時間沒有遠到天昭時候的,但卻有季戎在內。

他記得很清楚,為了這款游戲他專門去查了相關資料,季戎死時身邊沒有一人,身上大大小小傷口近百,致命傷在脖子,他死時,一雙眼睛不見了,聽說他有一好友,是個瞎子,聽說他死前曾去找了鬼醫于湛……

“原來那雙眼睛就是給了你。”

歷史上的謎題竟然就這樣被他知道了,霍煜景心中難過徐熠琅的遭遇,又有些哭笑不得。

徐熠琅一愣。

原來他死了,不是故意抛下他的。

“我還怨過他呢,竟是不知他的死訊。”徐熠琅眨掉眼底的水光。

霍煜景沒有提他醉酒時認錯人連連說了他一個小時的事情。

這個人,活了千年,看着冷漠堅韌,但過剛則易折,其實內心有一處脆弱柔軟的一塌糊塗。

霍煜景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的接受度也是真的高,就好像他以前就聽過這個故事。

等等……

霍煜景一愣,聽過這個故事,他似乎從謝忱的口中聽到他提起過。

要不是親眼見到了徐熠琅不死的現場,霍煜景第一反應又要懷疑他是臆想症了。

“徐熠琅,你确定,只有你一個活到了現在嗎?”

徐熠琅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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