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月要交多少篇稿子,我就要乘以數次地和編輯拖延。
每月如此……
編輯好言好語催促,我也态度良好,編輯低聲下氣懇求,我也放低姿态再三保證,編輯要是暴躁如雷,那我就和他比誰的嗓門更大。
上個月那是非常少見的按時甚至是提前交稿,因為年末我也想要休息。
但翻過年,又恢複了往常的速度。
說來奇怪,以前在《白夜》的時候,我沒有一次拖稿,也許是身份轉變心态跟着變了,也許現在寫的不是自己最想寫的,也許是各種事情影響擾亂再也不複從前。
甚爾也是個奇怪的家夥,我先開始擔心他會打擾我的工作,結果他沒有,我在書桌前忙碌的時候,他非常安靜地呆在吧臺,不是看平板就是打開投影儀放視頻,全是做飯的,聲音都直接是靜音的,一點沒有打擾我。
慢慢的我就完全投入了工作,忽視了他的存在,這非常可怕,要知道他的體格就擺在那裏,卻能讓人無視掉。
甚至有時我一擡頭就發現手邊的杯子盛滿了溫水,偶爾還有小餅幹。
我擡眼又看向了甚爾,他一只腳踩着地板,另一只搭在椅子的撐腳上,靠在吧臺上,一只手撐着臉,漫不經心地用那雙綠眸回望了過來,仿佛一只找到安全又幹淨的洞穴在避風休憩的孤狼。
我垂下雙眼,吃了兩塊香甜酥脆的黃油餅幹,補充了糖分又重新投入工作。
自從撿到甚爾之後,這大半個月我的生活質量明顯提高,家裏最容易積灰的地方時刻都是幹淨的,衛生間的鏡子明淨透亮,浴室的花灑水垢消失了,被頭發堵塞的下水道也暢通了,廚房的油污全都不見了,甚至連炒鍋外側都磨掉了黑色的污漬,陽臺的植物被照顧得很好,葉子的落灰也被擦幹淨了。而主卧的被褥床單也在得到我的同意後洗淨晾曬了。
衣服和儲物間他沒有亂動,除了那件被他的血跡污染的大衣,不知道是從哪找到的小技巧,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至于三餐,那更不用說,幾乎沒有重樣,也越來越合我的口味。
就像是救助了一個受傷的野獸之後,每天會發現家門口有他咬死的獵物。
就在我對他的信任積累得越來越多的時候,家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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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晚上九點多,不是任何一個朋友,他們要是上門會通知我,也不是鄰居,一層有兩戶,另一個住戶是一個獨居的老婆婆,前段時間腦子糊塗了,被她的孩子送去了養老院,房子現在還是空置的,暫時還沒有租出去。也不是樓管,他有事會提前打電話或者發郵件。
就算是NHK也不會這個時間上門收費。
那一瞬間我對自己很憤怒,我差點忘了撿這個人是在什麽情況下,我應該一直保持警惕的。
甚爾也聽到了敲門聲,他悄悄來到門邊,經過廚房的時候摸了一把小刀,我站在遠一點的地方,大聲喊,“哪位啊?”
貓眼早已經堵上了,來人無法看到裏面的景象。
敲門聲停住了。
甚爾沖我搖搖頭,“人離開了,需要我追上去嗎?”
我板着臉問他,“和你的事有關系嗎?”
他猶豫了一下,“我不确定,按理說他們應該能把那夥人解決了。”
“但是這個公寓樓安保很嚴,陌生人很難進來。”
甚爾點頭同意我的說法,“所以我不能确定。”
他頓了頓,又道,“我保證,這不是我故意引來的,但若真是那夥追查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們牽連到你的。”
我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嘆了口氣。
思考了一會兒,我先給樓管打了電話,“您好,剛才有個不明人士敲門,您知道的,我現在是一個人住,所以有點害怕。”
樓管很照顧我,他之前是找不到工作的流浪漢,晚上會去撿便利店扔掉的便當,我偶然發現後就介紹他來這裏看守停車場,工資不算高但有住的地方也有錢吃飯了。因為工作表現得好又被提升為樓管,他連忙保證會去查監控。
過了一會兒樓管回了電話,“監控好像出了問題,中間有一段不見了。”
他緊張又擔心道,“這是不是不太對勁,您要小心啊。”
“嗯,沒事的。”我沒有慌張,冷靜地安撫了他一下,“您能回憶一下晚上有哪些住戶回來時跟着陌生人?”
“我沒有什麽特別印象,他們都和往常差不多,接孩子放學的母親,加班才回來的上班族……”
樓管慢慢回憶着,“還有就是三樓的那個小姑娘,她經常帶朋友來玩,我分不清那些人,今天也一樣好幾個人一起的,會不會是跟着她進來的,我看《相棒》有這種情節。”
“謝謝了,也許是這樣,但也說不定,可能只是找錯了或者是惡作劇。”我繼續安撫他。
樓管應了兩聲,“那我發個郵件給所有住戶,讓大家小心一點。”
“這樣更好。”又說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甚爾靠在牆上,聽我講完這一通電話,“大概率是跟着那個女孩一起上來的,那樣可能已經摸查清楚了,要不然不會選擇這個住戶。”
我點點頭,卻還是謹慎道,“也不一定,東京這樣的大城市鄰裏關系很冷漠,她也只是在附近上學租住在這裏,不認識全部住戶,那可能是另外一個住戶,而樓管被我吓到了,想出了一個答案。
至于敲門的這個人也有可能是從消防通道上來的,都說不好,而且不能确定是來找你的,還是普通的變态。”
“你忘了監控。”甚爾提醒道。
我搖頭,“我沒有忘,你不記得了嗎,我當初到了電梯口才把大衣給你披上,就是因為大門到樓道的監控像素很差,而且只能保存一個月,偶爾也會壞,電梯的則要清晰一點,但是它被保存在物業公司那邊。”
他「嘶」了一聲,“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我嗤笑道,“不及你。”
“不過你提醒的有道理,我想到的,別人也可以,所以這個人若是跟着某個住戶進來,沒被樓管察覺,然後沒用電梯而是走上來的,然後又趁樓管沒注意溜了出去,是很可能的。”
“這樓管怎麽老跑神?”甚爾笑着調侃道。
“他也要有吃飯和解決個人問題的時間吧。”我揉揉發脹的額頭,“總之,你最好還是不要出門,不管怎麽樣,要一個月時間把監控覆蓋掉,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問題了。這樣看來,這個人也能查到還沒覆蓋掉的監控。若是這個人沖着你來的,那他還會再來的。”
“好了,別費神了,要是找上門來,我會解決的,偶爾也得鍛煉一下消消食。”
甚爾的神情依舊像是提不起勁,好像所有的關注都在另一件雜事上,“洗澡水都給你放好了,趕快去要不然水涼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回卧室拿了睡衣出來,打開浴室的門,浴缸上鋪滿了彩色的泡沫,聞起來有股淡淡的檸檬味,藍牙音箱放在不會被淋濕的高處,傳來悠悠的歌聲。
泡完澡出來,甚爾還準備了牛奶,喝完感覺乏意都湧了上來,渾身舒服的就想要睡覺。
但我還記挂着有人敲門那件事,他再三重複道,“人早就離開了,今晚不會有事。”
今晚的确沒有任何狀況。
但是接下來幾天晚上點都有人敲門,貓眼堵上了,我也看不到對方是誰,只要我一應聲,對面就離開了。
這種事很折磨人。
甚爾很想沖出去解決,但是我不允許,監控沒有覆蓋,他就不能出門。
不管他能不能解決,都會引來鄰居的關注,警察就會聞風而來,就會問到他的身份,會查監控。
“總之就是不行。”我又一次拒絕了。
甚爾有些煩躁,“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一直這樣吧?這幾天你都沒有辦法出門,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外面守着,這樣下去我們會斷糧的。”
我豎起兩根手指,“耐心一點,等到再過兩天,熬過一個月了,再動手制服他,然後報警,讓警方處理。”
他勉強答應了下來。
不過一切都不會那麽順利。
隔天的深夜,門鎖在外側被撬動。
我這幾天晚上失眠嚴重,還沒有睡着,聽到大門有動靜,迅速爬了起來,剛要打開卧室的房門,就聽見甚爾的聲音,非常小聲,“把門鎖好,別出來。”
我知道他要幹什麽了,想了想,又叮囑了一遍,“不要出門。”
知道了……
伏黑甚爾在心裏回了一句,他的指尖滑出這些天常用的水果刀,身上還藏了一條絲巾,輕手輕腳地躲到大門左邊的儲物間裏。
他靜靜地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咔嚓」一聲,門被打開了,來人警惕地先順着右手看了一眼洗手間,然後脖子就被死死勒住了,反應卻迅速地抽出一把刀向後砍去。
手腕又被一個重擊麻痹,刀柄從手裏滑落,脖子上卻一直沒有放松,越來越無法呼吸,正要大聲呼喊,門被關上了,嘴巴也塞了一塊臭抹布。
不過兩分鐘,伏黑甚爾已經俘虜了這個天天打擾他的安寧生活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