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三十四年(二)
三十四年八月初二,十七阿哥在永壽宮出生。
文萱是在用過早膳後在花園內散步時作動的。本來她的肚子這幾天就開始隐隐作痛,接生嬷嬷都說這是正常的,文萱也不多加理會,只是在散步散到一半的途中,文萱就感覺到了肚子一沉,像是身體裏響了一聲,就有液體潤濕了褲子。
一直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的魏嬷嬷看到了文萱在半路中停了下來,下半身綠色的綢褲暈開了一片深色,連忙叫來幾個嬷嬷把文萱擡到産房裏去。
“嬷嬷,疼!”文萱抓住魏嬷嬷的手,原來生孩子是這麽痛的!
“主子不怕,嬷嬷在這裏!”魏嬷嬷回握文萱的手,對着伺候的人就是一頓吼:“小貴子,去宣太醫,讓他們來給主子診脈!珍珠、琥珀你們去燒熱水!珊瑚去禀告幾位娘娘,就說主子發作了!”
接生嬷嬷給文萱換了一身衣裳,又查看了一下,就對着文萱說:“娘娘的産道還未完全打開,先叫人做些易克化的食物就娘娘先服用,才好有力氣生小阿哥。”
一陣忙碌過後,太醫來診脈了,只說文萱身體健康,應該是順産。
後來的事情文萱已經記不大清,她只知道魏嬷嬷在她耳邊不停地說着“用力”,那種疼痛就像是骨頭被人一根一根碾碎一樣,她用力咬住嬷嬷放進她嘴裏的棉布,眼前都是汗水跟嬷嬷們模糊的臉,最後她聽到一陣響亮的哭啼聲,才放心暈了過去。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濕透了的衣裳已經被換下,應該是擦拭了一遍身體,文萱只覺得生産時滿身大汗的粘膩感已經消失了,但身上還是有點疼。
“主子醒啦!”守在一邊的珍珠見文萱張開了眼便連忙湊上來,慢慢地扶着文萱坐起來,又端來那碗反複炖了好幾遍,去了肥油的雞湯,勺了一勺送到文萱嘴邊:“主子,先喝口雞湯潤一下嗓子。”
文萱喝了兩口就不願喝了:“孩子呢?”
“在那邊。”珍珠指了指距離文萱的床不過五步的地方,那裏擱了一座悠車,“太醫說了,小阿哥身體健康,奴婢瞧着小阿哥長得跟主子有五分相像。不過小阿哥剛剛吃了奶,奴婢不敢把小阿哥抱來。”
文萱笑了笑。她的兒子啊,她不求他日後封侯封爵,只求他以後平平安安。
這時魏嬷嬷推門走了進來,見文萱已經醒了,便快步走上來,珍珠連忙讓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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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可醒了,”魏嬷嬷紅了眼眶,“主子這番總算熬出頭了。”
文萱淺淺一笑。她知道魏嬷嬷對她極好,幾乎是把她看做了
是自己得親生女兒一樣,當初胤禨早夭的時候,魏嬷嬷的傷心肯定也不少。
“嬷嬷,你把小阿哥抱來給我看看。”
魏嬷嬷點點頭,擦了擦眼睛,輕手輕腳地把孩子從悠車裏抱出來放到文萱懷中,又指導着文萱怎樣抱孩子才不讓孩子覺得不舒服。調整了一下抱姿,文萱低頭看着自己懷胎十月的兒子,眼眶忍不住紅了。
魏嬷嬷和珍珠連忙去勸。
“我就是高興,”文萱輕輕拿手指從小孩的額頭滑到腮邊,長開後的小孩子不會再像剛出生時那樣紅彤彤皺巴巴的,反而是又白又嫩的惹人喜歡。文萱擡手擦掉眼淚,輕聲說:“嬷嬷,我這一輩子算是圓滿了。”
抱了一會兒,文萱就覺得累了,讓珍珠服侍喝下一碗粥,文萱再也拒絕不了周公的召喚,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夢裏她似乎見到了赫舍裏氏,對着她微笑着點點頭……
坐月子最難受的是什麽?不是不能洗澡,也不是不能洗頭,而是你漲奶,嬷嬷卻不讓你喂孩子!
文萱生孩子時消耗了太多元氣,但坐月子時不能随便吃藥。魏嬷嬷憐惜她,一日三餐不停地給她補身體,争取把消耗掉的元氣給補回來。食補多了也是麻煩,文萱每天忍受着漲奶的痛苦,但嬷嬷們怎麽也不肯讓她親自喂養孩子。
我去,這是什麽破規矩!文萱疼得都想罵街了。
身體力行,你不讓我做我便要做!文萱趁着幾個奶娘都出去用膳,自己便悄悄地下床走到悠車旁,正巧她家的小包子醒着,趕緊抱到自己床邊,解開了亵衣。吃飽喝足後的小包子合上眼睛就睡了過去,文萱攏了攏衣服,快速把小包子放回悠車裏,随後才仔細把衣服穿好,舒了一口氣。
然後,小阿哥就再也不吃奶娘的奶了。
再然後,文萱就名正言順地自己喂養孩子了。
文萱生産的日子已近秋天,天氣漸漸涼爽下來,不然一整個月不洗澡,那股味道肯定讓人受不了。只是能忍受一個月不洗澡,不等于能忍受一個月不洗頭,還好宮裏有秘方——幹洗,就是拿篦子慢慢梳頭。
一個月後,文萱終于從月子房裏逃脫出來。她讓珊瑚給她燒了一大鍋熱水,加了些之前曬好的玫瑰花瓣,心滿意足地泡了兩刻鐘才從浴桶裏出來,又拿皂角狠狠洗了一遍頭發,換上新做好的衣服,才出來參加自己兒子的滿月禮。
因為怕孩子吹了風,滿月禮的主角小包子只被嬷嬷抱出來露了個面就被抱進屋裏去繼續呼呼大睡,包子娘則出來跟各位宮妃聊聊天,順便八卦一下坐月子的這個月裏宮裏發生了什麽
事。
首先,四阿哥的格格李氏給四阿哥添了個閨女,如今已經快滿二個月了,當初因為待産,文萱只叫人送了一份賀禮過去就算了;然後,嫁給太子一個月的瓜爾佳氏正式上崗,被康熙冊封為太子妃;再次,僖嫔又病了,據說這次病得很嚴重,連床榻都下不來了;最後,太子側福晉李佳氏在八月二十四那日滑倒早産,艱難産下一女後血崩而亡,長女同日即喪。
文萱只知道太子有個阿哥叫弘皙,似乎不是太子妃親生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可憐見的。”文萱跟身邊的章佳氏低聲道,“太子想必很難過吧。”
章佳氏點點頭:“據說那日太子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連太子妃都不見。沒過兩天就傳出毓慶宮裏有兩個侍妾暴斃的消息。”
文萱估計這兩個暴斃的侍妾跟李佳氏早産脫不了幹系,不然李佳氏好好地在自己的住所養胎,怎麽會突然間就摔倒了呢?宮裏很早就傳開了,說李佳氏肚子裏的孩子只是一個格格,本來文萱以為一個女孩子對毓慶宮裏的其他女人來講并不構成危害,卻沒想到還是有人按耐不住出手了。
文萱打了個冷戰,還好她是一宮之主,本身也不是很受寵愛,所以所出的孩子才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然後果如何她實在不敢想象。
“姐姐可是覺得冷了?”章佳氏見文萱打了個顫,便問道,“不若叫奴婢給你拿件大衣吧,秋天夜裏溫度降得快,姐姐還是該注意保暖才是。”
文萱點點頭,看着溫婉一笑的章佳氏,心裏嘆了一口氣。她記得章佳氏是早亡的,如今看來章佳氏臉色雖然好,但文萱不知道幾年後她的身子還會不會安好。就算她現在活了下來,改變了赫舍裏氏早亡的歷史,也改變了十七阿哥生母的身份,但歷史的未知依然有它令人驚慌的地方,只是如今只能靜待事情的發生了。
文萱半低着頭,眼眸裏的光芒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