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約會

林染說不好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态,後來在各門功課都作業滿滿,自己的課餘生活也被安排滿滿的日程表裏,硬是抽出時間打車去了陸鳴庭消失的那個小巷子好幾次。

林染覺得自己的狀态有點走火入魔,所以連自己的死黨唐西夢都沒好意思分享。

然而陸鳴庭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沒出現在那裏,當然林染也沒有看見那個他身邊的女子。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好像自始自終是林染出現的幻覺一般,林染甚至幾次在學校看到陸鳴庭都有種沖動想上去詢問一番。幸好從小到大的偶像包袱讓他沒有這麽做。

星期一的班會課老黃像平常一樣走進了班級,先是宣布了剛定下來的下次月考的時間,在一個星期之後。班上的同學都忍不住開始吸涼氣,這就意味着如果想要在月考裏取得好成績,這接下來的十來天要開始熬夜刷題了。

黃新知又打開投影儀,那是一張各個科目的練習冊價格表,所有科目的練習冊合計在一起大概要六百多元。

班級裏立刻炸開了鍋,雖然老黃說資料原則上是自願購買的,但是如果真不訂的話,班主任和科任老師肯定不高興。

他們班其實還挺好說話的,他們是年級成績最好的學生,本來就很喜歡買各種資料,要交的作業自然也不會不訂,他們只是覺得這些書太貴了,紙張又差,完全不值那個價錢。

林染注意到坐在班級前排的學習委員陳涵,在其他同學都在罵學校黑,一分錢都不打折的時候,他很安靜什麽話都沒說,但是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林染上學期分班之後就知道了,陳涵的家庭非常特殊,單親家庭,父親又是殘疾人,好在因為他學習成績很好,學校把他的學雜費都免了。

但是這個書費和資料費總還是要自己交的,作為班長的林染心裏很清楚,每次只要收好了陳涵的錢,基本上全班的就齊了。

傍晚五點半到六點十分的時間,輪到林染和趙影歌在校園的廣播站播音。

要是以前,林染會覺得這是促進他們關系發展的好機會,但是現在他只要一想到趙影歌是怎麽對待陸鳴庭的,就覺得怪怪的,整個人也失落起來。

現在廣播站的負責人鄒老師,是個畢業沒幾年,打扮也很時尚的傳媒老師,經他手挑選的歌既适合校園,也特別好聽,他一直都很受學生歡迎。

而且他一向賞罰分明,就像上次那個市裏的朗誦比賽,因為趙影歌臨時放鴿子,導致準備的時間過于倉促,他就罰了他們倆寫了五百字的檢查。

但是檢查沒交上來多久,他就收到了市裏發來的比賽結果通知,林染和趙影歌的朗誦作品得了一等獎,他作為指導老師也有一筆額外的獎金。

雖然他們發揮的不夠好,但是別人更菜,這無疑算是個意外的驚喜。

在播放歌的間隙,鄒老師把獲獎證書和禮品拿給他們的時候,林染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笑容。

“廣播完,老師帶你們出去吃飯吧!你們想吃什麽?”

“不用啦!”林染和趙影歌幾乎同時拒絕道。

“怎麽?不給我面子?實話跟你們說,今天可是我生日哎,你們真的不給個面子,讓我在異鄉一個人過生日?”

鄒老師的家不在T城,女朋友也在外地,話都說在這個份上了,林染和趙影歌對視了片刻,只好答應了下來。

鄒老師開車帶他們來到了一家最近新開的網紅西餐店。店裏的布置很浪漫很文藝,算是這座城市環境比較好的飯店了。

冒着熱氣的紅酒牛排剛剛煎好端上來,鄒老師就接了一個電話。

“對不起,我有急事,可能不能陪你們一起吃了,”鄒老師的臉上神色明顯很着急,“你們看看還要不要再點點什麽?我現在就去買單。”

林染切了一塊牛排送入口中,故意問道:“老師,是不是你女朋友來找你,給你一個突然的驚喜啊?”

鄒老師笑着小聲說了句“小孩子懂什麽”,臉卻欲蓋彌彰地紅了。

鄒老師急匆匆地走了之後,一向人緣挺好,表達能力也不錯的林染卻不知該和趙影歌說什麽,兩個人之間的氣場謎之尴尬。

林染環顧了下四周,他和趙影歌幾乎被一對對情侶包圍了,不得不說,這樣朦胧昏暗的橘黃色燈光,還有擺滿了鮮花的文藝氛圍,這裏确實是情侶約會的絕佳場合。

在香水百合和玫瑰花的甜蜜香味中,林染在心裏偷偷地想,會不會其他人也會把自己和趙影歌當成一對情侶呢?

同時又在心裏懊惱,早知道是和趙影歌這樣一對一約會,今天就不該穿這條已經過季的褲子了,應該把上個月買的新款牛仔褲穿上,那條褲子的版型應該會顯得自己的腿沒有那麽細吧。

這時,林染不知腦子裏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陸鳴庭那出水男人魚般的嬌好腹肌,還有那雙看起來很矯健很修長的大腿……他在心裏自己暗罵了句,趕緊搖了搖頭,企圖搖散那些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

他的奇怪舉動成功引起了對面正在吃抹茶冰淇淋甜品的少女的注意。

吃甜食的少女似乎是敗下陣來,她像是很無奈似地先開了口。“唉,林染啊,以後能別再做這些多餘的事情了嗎?”

“什麽事?”林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問道。

“你不明白?”少女眨着看起來有些咄咄逼人的大眼睛,露出不太相信的眼神。

“你不會以為是我讓鄒老師故意離開給我們制造機會吧?我沒有。”林染忽然明白過來,頓時覺得自己冤枉死了,恨不得把老師再找回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好吧,就算今天是巧合,但是你怎麽解釋,為什麽廣播站總是安排我和你搭檔啊?”趙影歌緊接着又質問道。

“……”這一次林染之所以沒有開口解釋,是因為他有點心虛。因為他幫鄒老師做了挺多事的,鄒老師平時确實挺寵自己的,所以鄒老師不會真是在暗中撮合他和趙影歌吧。

斟酌了半響,林染開口問道:“影歌,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林染忽然擡頭,“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趙影歌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似乎是猶豫了下,然後解釋道:“你不知道自從你在初三給我表白之後,我都快變成全校女生的公敵了嗎?我也很困擾的好不好?”

林染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裏組織好了反駁的語言。

“你難道不覺得我們是很完美的搭配嗎?我年級前三,你不出前十,我會吉他和鋼琴,你會拉大提琴。我家境不錯,算是書香門第,你父母都是外交官,就連我們做主持的聲線都是那麽契合……”

“停住停住,這都什麽年代了,你以為自己在相親呢?還要門當戶對呢?”對面的小美人似乎有點聽不下去了,她随手把自己有點散了的馬尾拆散,然後揚起胳膊重新紮了個新的高馬尾。

趙影歌弄好頭發,繼續說道:“是啊,你不覺得我們太像了嗎?看着你就像看着一個男版的我,你說的想的那套,我全都很了解,可是你不覺得,真的很無趣嗎!”

林染還想繼續說點什麽諸如現在門當戶對的傳統還是很有道理之類的,試圖改變她的想法,但是此時小美人的眼睛似乎是被落地窗外的對面街道吸引了注意力。

林染轉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忘記了剛才自己準備說什麽。

“抱歉,我離開一下。”林染說話的同時就離開了座位。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戶,林染看到了在路邊的一顆榕樹的樹蔭下,一個在夕陽的照拂下擁有一層金邊的美麗倩影。

讓林染很震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女子正是那天陸鳴庭身邊的女性。

她今天換了一條粉紅色的裙子,如果不是因為她那白到發光的膚色,一定會顯得非常俗豔,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完全沒問題。

她正把一個随身攜帶的編織袋打開,把一塊淡綠色的油布鋪在地面上,仔仔細細地把一個個手工制作的玩偶公仔和小錢包整齊地擺放在這塊油布上,她的表情像是在做一份什麽了不起的事業,臉上帶着近乎虔誠的神态。

因為她就算是脂粉未施也實在美得太過耀眼,路人都不禁駐足觀看,當然也免不了有着一些不懷好意的人開始評頭論足起來。

林染在路邊靜靜看了一會兒,确認了陸鳴庭确實不在這附近,才走上前來,這時他才明白這些人到底在議論些什麽。

這位美人兒,明明是穿着長長的過膝的裙子,可是她蹲着的姿勢卻非常怪異,兩條腿像男生一樣不雅地岔開着,裙底已經完全走光了。

然而這美人兒卻渾然不知,完全沒有察覺,似乎她的世界就只有面前這些各種各樣的玩偶。

嚴格說來這樣不谙世事和絕對單純的目光,林染也不是沒有見過。

林染中考完的暑假曾經做過精神病院的愛心志願者,這樣完全沉浸于自己世界與外界絕無溝通的眼神,林染只在那些有着自閉症的孩子身上見過。

林染的喉頭一動,當即決定把她的編織袋遮擋在她的身前,遮擋了她的走光,動作當然是有點突兀的,幸好可能是因為林染這人天生面善,正能量積累太多,這女子只是擡起頭對着林染嫣然一笑,就接着又開始擺弄起那些玩偶了。

可是這樣明眸皓齒的笑容,看着林染的心頭一動,這不就是天妒紅顏嗎?她擁有那麽美的笑容,人卻是傻的。

“小姐姐,這個怎麽賣呀?”林染随着拿起一個小青蛙公仔,問道。

小姐姐忽然羞澀地擺了擺手,也不知道這個擺手的意思是不賣還是不知道是多少錢。

林染又換了一個小熊貓的公仔,結果得到的是個同樣的反應。

這時,旁邊有同樣擺攤賣假玉器的中年人小販,在旁邊插嘴到:“這些公仔都是十塊一個,那個錢包也一樣。”

“叔叔,你怎麽知道呢?你經常看她來賣東西嗎?”

“看過一兩次,唉,那麽漂亮卻——簡直作孽!”

“她只有一個人嗎?”林染又問。

“那怎麽可能,一個年輕人一直和她一起,應該是她的小男朋友吧?不知道怎麽今天沒來。”大叔回憶道。

林染又看了看她,她的表情木然,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懂也不感興趣其他人在說什麽。

于是他又蹲下來那一堆手工品中随便挑了一個錢包,然後從身上掏出了100元給她。

旁邊的大叔又好心提醒他:“她腦子不太好,不會找錢的,你還是給她零錢吧。”

林染笑着搖搖頭,說道:“我就沒想要她找呀。”

林染把那張100塊遞給了美人兒,美人兒像擺弄玩具一樣玩着這100塊,既不收起來,也不找錢。

林染起身的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試探地問道:“小姐姐,你認識陸鳴庭嗎?”

“陸鳴庭”三個字似乎是起了化學反應,她一直很茫然的墨色瞳孔明顯亮了,似乎把她從自己的沉浸的世界裏給拉了出來。

只見她睜着大大的眼眸對着林染看了一會,明顯期待着他繼續這個關于“陸鳴庭”的話題。

“他是你什麽人啊?”見她有反應,林染趕緊繼續問道。

“你想問什麽?”随着一陣聲線渾厚的聲音響起,林染轉頭。

背着黑色書包,還穿着一身學校校服的陸鳴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可能因為林染之前一直很專心地問問題,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他被突然出現的陸鳴庭吓得直接一個趔趄。

林染看見陸鳴庭向他要傾倒的方向伸出了看起來很有力的胳膊,但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把手放下了。

林染慶幸自己幸好沒有真地倒下去,否則真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陸鳴庭的個子非常高,整個人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很有壓迫感了。他耳朵裏塞着耳機,整個人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等林染站穩後,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似地又問了一遍:“你想問什麽?”

林染不明白自己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但是此時陸鳴庭直視林染的目光讓他非常想躲閃,這是他過去人生中從不曾感受過的心虛,就好像是一個偷了什麽東西被公開處刑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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