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被曝出我是外守一的兇手之後, 我簡單去公寓在拿了一點東西,就開始住在警視廳裏面。在外說我是收監中, 在內則是我被萩原研二慫恿着在警視廳裏面上短期的培訓課——犯罪應用學, 反正不會讓我閑着去看社會輿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在二次元世界,有時候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反倒沒有想象中那麽真實。我本身屬于得失心很重的人,可知道這是假的之後, 反倒有種作為旁觀者一樣地可以冷靜地旁觀着。不過如果真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話,我可能也會盡可能地避開談論。

我是屬于甄選能力比較差的人。

有研究表明,對外界信息輸入量越強, 也同樣意味着自己對接觸的情報越在意,其信息甄選能力就越容易低于平均值。簡單講, 就是習慣并擅長吸收各種信息的話,他們讀信息的的廣度要求越大,也就意味着他們在吸收正面信息的同時, 也會大量地吸收□□。

這也是藝人容易自殺的原因之一。

當他們的甄選能力很差, 無論什麽信息都全盤接收,卻無法順利排解的話, 是有極大可能患焦慮症和抑郁症等各種精神疾病,因此這才有限制網絡發言的相關條款條例。

我在警局的時候, 聽說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去長野縣。當然他們兩個都沒有說任何事情, 但是其他人嘴上不把關, 比如說松田陣平,再比如說松田陣平, 就是松田陣平。

我記得我大概就是随口問一句他們兩個人去哪裏了。

原本坐在一邊的松田陣平頭也不擡地說道:“兩人跑長野調查點東西了,說別告訴你。”

我頓了一下, 手上動作也多了起來, 指了指他的方向之後, 見他看向我,才又指向我自己,說道:“但你告訴我了。”

松田陣平停頓了三四秒,像是失憶了一樣反問我:“我說了嗎?”

“你說了。”

“那你假裝不知道吧。”

“……”

可以這樣嗎?

“可以這樣的。”松田陣平篤定地說道。

我歪着頭想想,那我就裝作不知道吧,反正也沒有多少損失。

……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在長野縣回來之後,諸伏景光當天就來找我了。事實上無論他有沒有來找我都是合理的。因為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去長野縣的。

整件事裏面我和外守一之間的聯系受到現實的影響,我比他們還要預先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并且無意中與鬼塚警官透露過相關的信息。無論什麽時候,不管是降谷零,還是鬼塚教官,想起我早在案件前留意過外守一的話,我會反而處在不利的位置上。因此,如果降谷零要這樣的信息的話,我就做給他看即可。

收買一個鄰居說假證,不要太容易了。十多年前的精神病院護工也并不會記錄在案。而他剛好就是做這方面工作的,我有很多臺詞上的發揮餘地。接下來再安排一個精神病院就好了。

不過諸伏景光和我一見面,就先緊緊地抱了我一下的時候,我還是有不在狀況地懵了一下。我事後想想,我那句被抱着後不自覺脫口而出的“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簡直恰到好處,成功地演繹了一個完全局外人的角色。

諸伏景光沒有直接說,導致我很想從論壇裏面知道到底漫畫裏面講的是什麽了。但目前為止,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進展順利。

“諸伏,你可以幫我一件事嗎?”

主角要上臺了。

……

現在,我簡單講一下我與高山大輝的計劃。

高山大輝的計劃就圍繞着諸伏景光展開的。

在一切開始之前,要清楚一個概念——外守一只是個角色而已。既然我學了易容術,高山大輝也有易容術,那麽我們誰當外守一都無所謂。

第一步,“外守一”挾持了“小女孩”——樫村弘樹友情出演。

第二步,我通知諸伏景光來救。

第三步,和諸伏景光飙戲。

臺詞方面已經有警校篇的漫畫提供了。我已經和論壇網友們要了一份警校篇最後一案的漫畫,只要諸伏景光沒有發現任何端倪,我們就可以照着演下來。從論壇那裏,我都已經知道林疋和已經準備好炸_彈。

一套流程下來,諸伏景光就可以很快不治而愈了。

但問題就在于讨論誰負責演戲這部分。

高山大輝說他不會。

他不會,難道我就會了?

我們争執了一段時間之後,我轉問高山大輝道,為什麽要搞外守一?一切任其發展,順其自然,不就可以了嗎?當然,問完之後,我的心裏想法已經給他做出解釋——比如說要是出現一些意外,怎麽辦?先入為主地認為一切就會按照已知的事情發生,其實是犯了認知上的錯誤和偏見。

不過,想想我真是怪人,別人給肯定某個猜測的時候,我會不斷地質疑,但是對方不給答案的時候,我反而會給他很多解釋。

高山大輝看了我一眼,這一眼讓我覺得他想說“你懂的”。但我就有意見了。異議的聲音才剛在心裏面冒出來,高山大輝才開口說道:“交給別人做不放心,不确定性太多,風險很大。”

我懂。

于是,我們又回到了誰扮演外守一的問題上。最後,我還是答應我會扮演外守一,只是我沒告訴他,我變卦了。因為我知道,高山大輝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可以操控漫畫視角的人。

能夠操縱漫畫的人至少具備這一點,他能夠即時了解我的情況和心聲,他既擁有我的第一視角,也擁有上帝視角。因為事情得全部發生才能進行剪切,這也造成了我生活的內容一定會早于漫畫更新。但高山大輝辦不到。否則,我當天用蛋糕試探他的時候,他會有更好的表現。這就像走路的時候,面前一個坑,看得見的人都會避開,或者做出避開的動作;看不見的人會直直地走過去。

我買的蛋糕不單單是為了DNA檢測,而是當我對他人産生懷疑時,我要看對方的反應以及周圍的反應。

畢竟,我的本行不是推理,而是心理術。

雖然高山大輝藏得很好,但他和我之間存在着很多細微的區別。假設我是高山大輝,不管我多想要掩藏自己與另一個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些事情是我不會去做的。我不嗜甜,我也并非工作狂,這些已經改變了我的生活習慣。

我試想過,眼前的高山大輝只是某個人的障眼法,其實他不是我,但鑒定科的表格已經說明了我們是同一個人。那麽他一定經歷了讓他發生變化的故事,或,事故。

這是否與高山大輝提過的——他在車禍中罹難,困在二次元裏面出不去的事情有關,不得而知。但我可以知道的事,我發現我無法相信他的時候,我面對他就要格外小心,因為他是催眠高手,而且是清醒催眠的高手。

隐喻。

錨定。

暗示。

他在引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諸伏景光。但從論壇裏面,我可以知道他在隐瞞、在誤導、在操縱。

無可否認的,他是把我當做他。而他卻隐瞞了安置炸彈的環節,隐瞞自己想要炸掉“外守一”,想要炸掉我的傾向。

從初步診斷來說,這種通過迫害自身來實現內心情緒的宣洩,他很可能有自毀自虐的傾向。當然,以我的角度來看,我們兩個根本是獨立的個體,他還無權決定我的想法。但以他的想法來說,我和他是同一個人的。

據我所知,帶有自毀傾向的精神疾病太多了。

抑郁。

自閉症。

雙相障礙。

精神分裂症。

幸存者綜合症。

邊緣型人格障礙。

既然我是他,我自然可以甄選出一些比較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精神疾病。雖然弗洛伊德學說總是被現代很多學派诟病太強調童年的影響,但無法否定的是,學院派依舊無法否定童年的重要性。

童年的記憶會帶着人進入一種有跡可循的行為模式。就像是泰國訓練大象是從在大象小的時候,就把它拴在無法移動的木樁上。等它們長大,長大到已經到了可以輕松拔出木樁的時候,它們受過去記憶影響,已經放棄去掙紮了。

我童年最深的記憶大概是被我母親抛棄以及害死過楚嶼。我認為我是該受到處罰的,至今都還是這樣認為。只是現在的想法會更偏向于去把自己的能力實現別人的需要。若是他産生病态的想法,那麽就只能是我的幸存者內疚複發了。

五歲的時候,我目睹楚嶼被貨車撞飛,我離他很近,他其實就在我後面。我若是回頭看一眼,往後退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他就不會出事。但是我沒有。我至今還能回憶起那種感受。急剎車的聲音就像是在我的皮膚上狠狠地擦過,奇特的撞擊聲刺激着我的耳膜和心髒。

“嘭!”

五歲的時候,我每天都可以夢到這個聲音。我甚至覺得待在我母親身邊,才是最好的選擇。我當時被斷定是幸存者內疚。

這是一顆種子。

如果不給它機會,它不會繼續破土而出。

如果非得接受處罰,我更偏向于我自己能夠對此有所掌控,比如說接受的懲罰類型、時間、形式、地點。高山大輝的行事方式思考起來毫不費力。

趁着我現在還正常,趁着他根本不清楚我的情況,我就不該順着他的想法走,而是制定對高山大輝的治療方案。

我設計了外守一的死亡,讓他的計劃落空。

這樣我的計劃才能開始。

當我以犯罪嫌疑人入獄時,他一定會來找我,質問我的不配合。屆時,我會與他發生争執,戳穿他的計劃和想法,刺激彼此決裂。而當我蓄意逃跑的時候,他一定會來追,阻止我告訴其他人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我要利用的就是他不知道我有論壇的信息差。

入警視廳當嫌疑犯的第四天,高山大輝果然如期出現。我與他發生争執,并從警視廳跑了出去。在跑到馬路邊時,我與諸伏景光擦肩而過。此刻人行道的紅燈還高亮着,我回頭看了一眼跑過來高山大輝,直接朝馬路另一邊闖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輛貨車從拐角出現。諸伏景光第一反應就是要去跑到馬路邊拉我的手。

急剎車的聲音就像刺耳的尖叫回蕩在耳邊。

我迅速回過頭,看到斜身的大貨車後,高山大輝拉住諸伏景光的手臂,見到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後,他癱坐在地上。

我的腳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動彈。猶豫了一下之後,我朝着高山大輝的方向走過去。

“你怎麽樣?”

高山大輝此刻抓着諸伏景光的手慢慢地松開了,眼瞳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設計我。”

是的,我只是重現我小時候不能夠完成的事情。正常來說,以我這宅男的力氣怎麽可能拉得動諸伏景光。我覺得,高山大輝要消化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沒有繼續和他聊下去。

聽到大貨車車門開閉的聲音,我扭頭小跑到聲源。全場心理劇最大的技術工就是這位司機了。在那大貨車門邊上,萩原研二也跟着取下遮容的帽子。

“事情都結束了?”

我看向高山大輝的方向,他正好看向我。我見到他對我笑了一下。

不能說痊愈,但好像走出來了。

“嗯。”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很快又說道:“我車子開得還很不錯吧?”

他笑得太得意了,叫人忍不住杠他一下。

“我剛才沒看。”

萩原研二眨眨眼睛:“我還以為你會說,差一點就要撞上你了。我還準備了義無反顧的臺詞。”

哈哈哈哈。

戲真多。

“什麽臺詞?”

“我會砸鍋賣鐵,養你一輩子。”他煞有介事地說,“這個決勝臺詞是不是還不錯?”

“那我現在是不是該快點躺下碰瓷?”

“原來你還缺我這一點錢嗎?”萩原研二促狹地說道。

他這麽說就沒誠意了。

“我确實不缺錢。”

“不缺錢的話,那就是缺我咯?你這麽直接的話,我會很害羞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萩原研二笑着把他的帽子扣在我頭上。我把帽子擡高,才看到他唇角的調笑,我就在想,萩原研二真的是随時都能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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