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講究
雖然後續臨時邀請的先生都還在路上,南江書院還是按照招生時的說明,開始迎接第一屆新生入學,正式開學,就是這樣一來,書院中現有的先生們,所承擔的教學任務都很繁重。
倒是負責打雜與後勤的工作人員,有李家莊的那些雇工家庭打底,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增起來,十分方便,不用再去外面聘請。
學院此次招收的三百多名學生中,七到十歲的蒙童最多,四到七歲的幼學班學生較少,大多還都是來自李家莊。
畢竟是新開辦的書院,還是第一次聽說書院會招收這麽小的孩子,就算不反對,真正疼寵孩子的人家,也不敢冒然将自家如此年幼的孩子送過來,讓其住到書院裏。
會被送到書院住校的幼童,大多都有着這樣、那樣的家庭原因,其中不乏孤兒。
這點倒是與陳鳳琪事先預計的一樣,所以對于這種情況,她并沒感到失望,現有的兩個幼學班,五十多名學生,就能足夠滿足她開辦幼學班的初衷。
在當前的時代中,雖已出現活字印刷技術,但是印刷成本還是較高,這也就導致書籍的價格始終居高不下。
早在決定創辦書院時,陳鳳琪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家裏的資金有限,讓學生低價乃至免費入學的情況下,如何盡量節省各方面的成本,早就在她的考慮之中。
所以她做了兩手準備,一個是聯系縣學與縣裏其它私塾裏的學生幫忙抄寫,另一方面,則是着手自建印刷廠。
首屆學生上課所用的教材書,都是這些手抄本,在人工抄寫的價格低廉,從廠家直接大批采購紙墨的價格也比較優惠的情況下,綜合成本遠比從書店采購,或是請印刷廠印制的價格低。
這些教材除既有讀書人常用的那些外,還有陳鳳琪默寫出來後,用來教孫子、孫女的那些,讀書人常用的那些,主要供應給那些已經啓蒙,有一定基礎的學生。
陳鳳琪默寫的千字文、三字經、魚翁對韻等書,則是用來給幼學與啓蒙班的學生學習。
幼學班主要是以寓教寓樂的方式幫助孩子樹立三觀,培養孩子的生活習慣,認識簡單的字與算數,能學的內容較少。
蒙學班要學的內容更多的同時,對學生的作業與成績要求也相對更為嚴格與正規。
考慮到這些孩子中,有絕大多數,都不可能有機會走上科舉那條獨木橋,陳鳳琪給書院制訂的是以實用為原則的教育方針。
不會一味的只教他們死讀書,在以科舉為方向的主課之外,還會教他們算術、地理、文書的規範書寫、古今律法等內容。
如此以來,就算他們将來無法考取功名,也能憑借這些實用知識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擺脫百無一用是書生固有屬性。
只是書院正式開課的初期,這些課程目前還無法正式上線,因為相關的教材,陳鳳琪還在編寫,她規劃的印刷作坊,目前也還在籌建中。
考慮到書院中的教材用量大,再印的次數肯定也多,陳鳳琪決定采用雕版印刷的技術,已經請人幫忙開始制作雕版,與此同時,她也有讓幫忙打聽掌握有活字印刷技術的老師傅。
陳鳳琪本身雖然知道活字印刷技術的原理,但她本身并沒有經驗,更談不上去教別人,不想費時耗力的反複試驗,直接聘請有經驗的老師傅更便利。
懷着新奇與興奮的激動心情開始上幼學後,樂姐兒的反應很符合她的年齡與性,陽陽則是不到第三天,就忍不住找陳鳳琪提出自己的意見。
“奶奶,我不想上幼學班,玉姨她們教的那些,我都會了,而且那些小孩都很笨,還愛好哭,特別吵鬧,我想去上蒙學班。”
看着小小的一只豆丁,皺得眉頭一本正經的抱怨其他小孩,陳鳳琪心中感到好笑,面上卻端着溫和而又不失嚴肅的神情,認真的為他解釋道。
“這就是奶奶特意創辦書院的目的,不去書院,你每天能接觸的,只有身邊這些人,只有當你進入學院,接觸更多的同齡人後,才會發現人與人的不同與多樣性。”
“你現在只發現他們笨、好哭,只要你能融入其中,耐心的觀察,就能發現他們每個人都是什麽性格,有什麽特長與優點,你要多向其學習,也會發現哪些性格與行為不好,警惕自身要引以為戒。”
聽到陳鳳琪的話,陽陽皺着包子臉,實在想不明白,那些笨蛋身上能有什麽值得他學習的特長與優點,半知半解的點頭,是為了答應陳鳳琪,要從別人身上發現缺點,好引以為戒。
陳鳳琪能理解小孫子的處境與想法,越是如此,她越是堅持要将這個小家夥按在幼學班,讓他多接觸同齡人,加深他的某些認知。
讓陽陽早點接受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很平庸的事實,也時也認清他的處境,縱然他自身智慧出衆,也要與旁人共處、共事,就算是那些看似平庸之人,其實在某些方面也有過人之處,不能一概而論。
等到臨時加建的學生宿舍與先生家屬住宅,将要完工時,後面又陸續聘請的十餘位先生,都已經攜家帶口的踏上前來高臺縣的旅程。
這十餘位先生,有的是在四年前的那場大動蕩中,就被貶的人,也有近兩年陸續遭貶的人,有的人曾主政一方,有的曾是工部、刑部的官員,其中有兩位甚至是曾帶兵上過戰場的武将。
要不是陳鳳琪這位東家的想法總是出人意料,現在的高院長再怎麽有心照拂某些人,也不會想到,還能将這種身份敏感的人,都往書院裏安置。
哪怕這些人要麽是家無恒産,本就兩袖風,丢了職位,也就丢了經濟來源,有的則是被抄家、沒收全部家産,雖僥幸保全性命,沒有被流放,或是被罰入賤籍,卻生活困頓。
而他們這些人的人品與能力,高院長早就了解,從劉承業那裏知道這些人的艱難處境後,在沒有什麽辦法幫助他們時,只能幹看着。
既然陳鳳琪鼓勵他抛開要顧慮,盡量給書院多招攬些真正有能力的人,高院長為完成東家交待的任務得同時,終于還是下定決心,通過某些渠道,聯系上那些或在四處漂零,或是在鄉下結廬而居的人。
以高院長的切身感受來講,這南江書院縱然給不了那些人富貴,卻能讓他們獲得一處安寧的栖身之處,收入雖然不算多,卻能滿足養家糊口的生活所需,還能教書育人,實現自身價值。
前往高臺縣方向的一艘客船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走進其中一間面積狹小的客房,恭敬的說道。
“爹,我剛才打聽過了,這艘船明天會在平江縣碼頭暫停,不能直接抵達高臺縣,不過平江縣與高臺縣相鄰,陸路過去,只需半天時間就能到高臺。”
留着短須的中年男子點點頭,坐在一旁中年婦人難掩擔憂的說道。
“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南江書院那邊會不會派人過來接?”
中年男子許君延苦笑着回道。
“聽說那南江書院是高臺縣的一戶鄉紳,為方便培養自家後輩,新開辦的,由于準備不足,才會出現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否則我也沒機會被聘上,估計不會有人接。”
中年婦人聞言,想想也是,那鄉紳不是什麽有底蘊的大戶,肯定不會事事考慮那麽周到,看着男子心疼的說道。
“夫君是為了我們,才會接下這份聘請,千裏迢迢的辛苦奔波到此,若是不适應這邊的環境,該如何是好?”
“娘子不必擔憂,介紹我來這南江書院的故友,為人十分可靠,他既大力推薦,想來那南江書院,應該真是個好去處。”
就是一想到因為他的緣故,連累他的妻兒跟着颠沛流離,許君延就感到慚愧不已。
十三四歲的少年,雖曾經歷過家庭變故,因上有父母庇佑,還沒那麽深刻的體會到世事的艱難,難掩期待的接過話道。
“爹,您在書院授課的話,我和弟弟能不能也跟着在書院裏讀書?”
許君延很為兒子的向學之心感到高興,笑着點頭道。
“那是當然,對了,我都忘了說,不僅你們兄弟,到時候,連你小妹都能在書院中正式入學,南江書院還開設的有女學班,邀請兩位當年在江南頗有名氣的才女授課。”
聽到這話,頓讓坐在他們旁邊的女孩雙眼一亮,面露驚喜之色,許夫人卻道。
“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這南江書院似乎跟其它書院不同呢?”
許君延微笑着自嘲道。
“就憑我目前的處境,若非這南江書院與衆不同,東家肯定不會考慮聘請我來當先生的。”
此話一出,頓讓室內氛圍為之一凝,許君延随即意識到不妥,趕緊描補道。
“連對家中女孩的學習都這麽重視,想來東家應該是個開明大義的,這對我們來說,肯定是件好事。”
話雖這麽說,直到次在平江縣碼頭下船時,許家人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忐忑,不過随着他們登上陸地,一眼就看到有個少年在不遠處高舉着木牌,上面寫有‘許君延先生’五個字,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頓時輕松大半。
發現有人來接,許夫人想的是,看來那南江書院的東家,是個講究的人家,許君延注意的則是那名舉牌少年,那是袁家五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