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色我們盡力了

第31章 黑色 我們盡力了

雖然這次認錯及時, 可楚爾卻沒有得到男人的諒解。

連着一個星期,陸衍之才同意她回劇組上班。

這一年接近尾聲,新年到的時候,意味着親人的團聚。

楚爾開始想念家鄉年邁的外婆, 她沒什麽親人了, 或許說她更想讓自己的外婆見見陸衍之。

傍晚時, 楚爾和男人提了這件事。

陸衍之晚上在書房辦公,她很少會打擾他, 很多時候都是待在卧室裏寫論文,今天的出現顯得尤為刻意。

她看書時沒什麽聲響, 精致柔和的側臉看着格外溫柔。

陸衍之再看筆下的文件, 已經沒了心思。

“爾爾,過來。”

楚爾視線從論文上離開,聽話地走了過去。

腰上被攬住, 她被很輕柔地拉進男人懷裏。

陸衍之将她鬓角的碎發挂在耳邊, 動作專注,問:“今天在劇組碰上季雲裳了?”

他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語氣沒什麽起伏。

因為上次生氣的事,楚爾事事都順着他,他倒也沒再揪着不放。

“嗯, 星星她在忙。”

楚爾雖然去了劇組, 可是大家都忙着拍戲,并沒有說上話。

而且她知道,季雲裳還在生自己的氣,大多都是在不遠處安靜的看着。

陸衍之垂眸看少女的小臉,沒說什麽,沉聲問她:“今晚過來, 要和我說什麽?”

楚爾驚愕地看着他,心思被看穿,她眸色怔怔的,“你怎麽知道,我有事找你呢?”

他薄唇終于有了一絲笑,“說吧。”

她很少這麽乖,除非是想哄他。

一個星期過了,他被她哄得巴心巴肺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楚爾漸漸展露笑顏,露出的貝齒整齊漂亮,“我想,過完年回去看外婆。”

她平時其實話很少,總是很安靜,也很少笑。

陸衍之的心都跟着一顫,可聽見“外婆”那兩個字時,他唇角為抿,眼尾的神色稍變。

“怎麽了?”

書房的燈很亮,男人光潔的眼鏡片都閃着幽光。

楚爾沒有察覺到男人眉眼間的轉變,柔聲說,“我想帶你去見外婆。”

她說着帶了些感傷地依偎在他懷裏,說:“我離開清水鎮的時候,外婆已經九十三了。她的身體特別好,舅舅說外婆肯定可以活到一百歲的。”

少女的聲音輕緩溫柔,陸衍之低頭親吻她的發頂。

楚爾很少說那麽多話,“外婆每個星期都會去村子裏的小教堂做禱告,村裏的人說,被外婆祈求過的人都會得到神的祝福。”

這三年因為忌憚唐家人,她只在年後村上年輕人都離開後,才會找機會回去。

三年,她錯過了好多。

再擡頭時,那眼眶已經濕潤,楚爾看着陸衍之,輕聲說道:“外婆今年已經九十六了,我想讓她見見你。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陸衍之揉她的頭發,低聲問:“就這麽肯定外婆會喜歡我?”

他眸子幽幽。

少女唇角帶着幸福的笑,“外婆肯定會很喜歡的,她會祝福我們,我們……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陸衍之将她擁緊了些,問她:“爾爾,你想去見外婆嗎?”

“每次過完年我都會去的。”她圈住男人的脖子,尋找安全的姿勢,“今年過完年我們一起去見外婆,好不好?”

她的話裏帶着對未來的美好盼望和憧憬。

陸衍之沉默了很久,開口時,他的嗓音低啞:“爾爾,明天就去吧。”

……

陸衍之在和楚爾結婚時就見過她的外婆,祁雲華女士。

他知道這是楚爾最珍重的親人,所以為了表現自己的尊重,他曾親自去清水拜訪。

九十六歲的老太太确實像小姑娘說得那樣,身子骨健朗。

因為信奉基督教,每周為生病的孩子祈禱成為她最長做的事。

沒有什麽比九十六歲的高齡更容易讓人信服的事,老太太很和善,一生都在做善事。

陸衍之只是去拜訪,對方也是極為熱情。

她知道楚爾因為唐家的人,一直孤苦伶仃地在外面打拼,見到他她并沒有太驚訝。

只是說了句:“知道我的囡囡健康平安就好,不要記挂着我這個老太婆了。我的囡囡特別棒,我就知道啊她的眼光也不會差!”

陸衍之并不想打破少女內心的美好,可是九十六歲的年紀确實等不了多久了。

楚爾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很多事情不明說,她也能猜到。

她安靜了很久,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外婆,她…她還好嗎?”

陸衍之默聲半晌,說道:“外婆生病了,不肯去醫院。”

這幾天他從楊嚴那裏得來消息,老太太最近在家裏暈倒了好幾次,或許撐不了多久了。

他不想讓楚爾心留遺憾,所以還是選擇告訴了她。

這一晚楚爾幾乎沒怎麽睡,哭着到了天亮時,也收拾好了行李。

陸衍之看她憔悴的小臉,眸色陰翳又晦暗。

******

踏上回清水的路,楚爾已經沒了以往的忐忑,那一刻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縮着肩膀,戴着口罩怕被人認出來了。

這些年的怯懦,錯過了太多,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趕了半天的車程,楚爾累得筋疲力盡,下午五點才到清水,連夜卻下了大雨。

她和陸衍之在附近的酒店留宿,夜晚,她趴在窗戶邊看夜色裏的雨幕,像是在祈禱這一刻的雨停。

酒店的設施并不齊全,房間破小,還散發着很重的濕味兒和黴味兒。

陸衍之皺着眉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和衣坐在沙發上,閉着眸子假寐。

他半撐着手掌有幾分疲倦,沒有熟睡,偶爾會擡頭看看在窗邊發呆的少女。

許久之後,他還是不放心地提醒,道:“爾爾,天太涼,不要一直貼着窗戶。”

楚爾回頭怔怔地看他。

酒店的燈光像是金燦燦的落晖,傾灑在男人白色的襯衫上,明明也很耀眼,卻仍舊有些不和.諧。

像陸衍之這種深處高位的人,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就算在這樣的地方,他身上高貴的氣質,依舊沒有削減半分。

可是卻因為她,蜷縮着颀長的身體縮在沙發上。

楚爾很心疼他,慢吞吞地走過去,窩進了他懷裏。

她身上帶着涼,害怕他會感冒,并沒有再貪戀男人身上的溫暖。

陸衍之攬着她的腰收緊,無聲地為她取暖,此時已經勝過千萬萬語。

楚爾憐惜的吻落在他鼻尖上,小心翼翼的,虔誠又心疼。

雨水沖刷玻璃,屋內的兩人緊緊依偎,無關暧昧。

******

第二天一早,車子抵達清水鄉鎮,雨水沖刷後的路面有些淡青色的青藓。

眼前的場景越來越熟悉,楚爾的心也慢慢變得平靜。

像是飄落的塵埃落地,找到了歸處。

可是任誰都沒想到,有人比他們先到了一步。

“老太婆,那丫頭肯定給你偷偷打錢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尖銳刺耳的聲音拉長,在整個巷子裏傳來。

“張雲!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楚爾身體的本能地後退。

後背貼上男人寬厚的胸膛,她側首微仰着頭,看見晨光下男人那泛着冷氣的下颌。

她壓制住心中的恐懼,繼續向前走。

大伯母張雲的聲音緊接着傳來,“死老太婆,別在我面前裝死,活了那麽大歲數了也該到頭了……啊!”

張雲被人群裏突然沖出的人,推得踉跄了一下,還好旁邊的唐繼豔拉得及時,“媽,你沒事吧!”

張雲橫着一張臉氣得通紅,“哪個瞎眼的東西敢推我!”

人群裏看熱鬧的都不敢得罪她,默契地讓出道兒,露出了少女纖細瘦弱的身影。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祁雲華滄桑的病容,扶着門紅了眼眶,“囡囡,我的囡囡回來了!”

楚爾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才一年不見,九十六歲的外婆看着比去年滄桑了很多,不再會笑着摸她的頭,連站立都要人扶着。

她直接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聲音說,“對不起,外婆。”

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一味的逃避,并沒有讓壞人适可而止,反而是不斷地助長了他們嚣張的氣焰。

楚仁傑抹了把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楚爾啊,你外婆就盼着你回來看你一眼了。你既然回來了,舅舅也放心了。”

圍觀的人被這祖孫的感情感染,漸漸退了許多,可是張雲和唐繼豔卻怒火中燒。

“小賤.蹄子你會說話啊!趕緊把錢給我交出來!”張雲說着就彎腰撲向了跪在地上的楚爾。

眼見着就要一把推過去時,肩膀被強硬的力道撞開,張雲挨着身後的唐繼豔,慣性地後退倒在了濕滑的青石板路上。

“哎呦!”

唐繼豔臉上戴着的口罩被撞得掉了下來,那歪了半邊的下巴和嘴十分不協調,鼻子下的針眼都看得清楚。

衆人臉上都是驚恐的表情,都被吓了一跳,身後突然湧現出七八個精瘦的黑衣壯漢。

陸衍之慢慢走近地上狼狽的母女兩,鏡片後的眸子散着幾分陰毒。

“再靠近一步,就不止…這麽簡單。”

他陰沉的聲音擲地有聲,遠比大聲的呵斥要恐怖的多。

衆人這才發現張雲花色的棉襖上,一道很重的腳印,連着泥水印記清晰,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

張雲已經吓得噤聲,肩膀像是斷裂了一樣鑽心的疼,她所幸不管不顧地在地上撒潑,

“殺人了,殺人了!一家子人欺負我們母女倆……”

陸衍之被吵的頭疼,最後那點耐心也被消磨殆盡。

他剛想開口,就聽見楚爾驚慌的呼喊,“外婆!”

“媽!”

******

搶救室門外,楚仁傑焦灼地來回徘徊。

手術室的紅燈還在亮,安靜的走廊裏是淺聲的抽泣。

陸衍之用手帕給楚爾一點點擦淚,可是少女眼眶中的淚像是斷了線,接連不斷地落。

“好孩子,別哭了,你外婆會沒事的!”楚仁傑眼眶也有些熱。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在所難免的,你外婆她都九十六了,年紀大了反而受罪的多。”

他說的有些無奈,不知道是在安慰楚爾,還是在勸說自己。

楚爾的淚少了些,眼睛也是無神的。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

兩分鐘後,手術門突然傳出動靜。

“哪位是病人家屬!”醫生拿着單子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

楚仁傑趕緊迎了上去,“醫生,我是病人的兒子,請問情況怎麽樣了啊?”

醫生拉下了口罩,神色凝重,“病人是腦出血,必須立馬進行手術!家屬請簽一下《知情同意書》!”

“這……”楚仁傑愣住了。

陸衍之沉聲問道:“請問患者的身體适合做手術嗎?手術的成功率是多少?”

醫生:“手術的成功率和患者自身身體素質相關,如果患者年齡較大,基礎疾病較多,手術成功率會相對較低,僅為80%。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手術是不會有什麽問題,成功率最高達到95%。”①

95%的成功率很高,陸衍之卻眉間微挑。

只存在5%的失敗,其實并沒有什麽,可是對于一條人命來說,哪怕是0.01%,都不該被輕易嘗試。

正猶豫時,楚仁傑沉默了幾秒,咬咬牙堅定道:“我簽!”

他接過筆在同意書上簽完了字,拉長的筆畫發出刺耳的聲響,陸衍之的瞳孔微縮了縮。

漫長的等待之後,就是無盡的沉默。

楚爾貼着男人溫熱的懷抱,哭啞的聲音問:“陸衍之,外婆…會沒事的,對不對?”

陸衍之轉頭看向被暴雨朦胧了視線的窗外,他沉默着,看了很久。

兩個小時後,醫生滿是疲倦地走出了手術室,楚仁傑顫着手問,“醫生,怎麽樣了?”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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