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打至流産

陸湛猝不及防一怔, 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他才倏然直起身體:“大師認識我義父?!”

“認識認識,”老和尚也覺得驚奇, 放下水囊接過那畫像仔細看了看,“他竟是你義父?”

“是,義父失蹤好幾年了,我和家人一直在找他。”驚喜來得太過突然, 陸湛穩了穩心神,才又語速極快地問道, “不知大師是什麽時候, 又是在何處遇見我義父的?”

“大概是三四個月前吧,在京城附近……”大概是吃人嘴軟,老和尚很爽快地把自己和陸行認識的經過告訴了陸湛。

原來這老和尚是個游方和尚,日常就是雲游四方,随處化緣。

三四個月前的某天傍晚,他在一個距離京城約莫十來天腳程的小鎮上趕路時, 被一陣極香的烤肉味吸引進路邊小林子裏, 因此結識了陸行。

陸行那時正在烤野雞吃,他手藝極好,烤出來的雞肉外焦裏嫩, 香氣誘人,饞得老和尚沒忍住跟了他好幾天。

也是因此他才會知道他的名字。

不過兩人終究只是萍水相逢, 老和尚并不知道陸行的來歷, 也不知道他為何有家不回。他只知道他和他一樣, 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游歷在外,過着居無定所的生活。

另外,他看起來很正常, 并不像是失憶或是糊塗了的樣子。

“陸施主烤得雞可真好吃啊,跟他分開後,貧僧再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雞了。”老和尚一臉懷念地砸吧了一下嘴,“他脾氣也好,雖然不太愛說話,總跟個悶葫蘆似的不吭聲,可不管貧僧怎麽吵他,他都不會不耐煩……”

陸行确實不愛說話,陸湛沉悶的性格就是像了他。也是因此,在活潑好動的陸澄和小話痨陸滿來到陸家之前,父子倆常常一天到晚都說不了幾句話,他們更習慣直接用行動來交流。

想到雖然老和尚知道得也不多,但這是這麽多年來自己第一次離義父這麽近,陸湛又呼吸微凝地問了句:“那大師可知道,你們分開後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個貧僧知道,他往京城去了。”老和尚回神說,“貧僧本想邀請他一同雲游,也好彼此做個伴,可他說他有事要去一趟京城。”

京城?

陸湛不期然地怔住了。

Advertisement

“對了,他與貧僧在一起時十分警惕,貧僧懷疑他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正在躲什麽人。不過具體是怎麽回事,貧僧就不知了。”老和尚說完這話,就又拿起手裏的肉幹啃了一口。

雖然他的話裏有許多的不确定性,說的也是幾個月前的事,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條極為難得的線索。

再加上他說義父去的地方是京城……

腦子裏浮現一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芙蓉面,陸湛原本還算平靜的心裏,瞬間像被人砸了一小把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霍然起了身,大步往破廟外頭走去:“多謝大師,有緣再會!”

“欸欸?這還下着雨呢,又是大黑天的,施主你去哪兒啊?!”

老和尚的聲音隔着雨幕傳來,陸湛身上很快被寒冷的雨水打濕,可他的胸腔裏卻像是揣了一團燃燒的火焰,燙得他忍不住就擡高聲音回了一句:“京城!”

他曾以為自己可以忍耐,從此再也不去見她。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他遠遠高估了自己。

不管義父在不在京城……他都想去京城,再看她一眼。

***

陸湛一路飛馳,披星戴月地往京城去了。

桑瑤對此毫不知情,但因為老曹幾人的出現,她還是做了一整晚的美夢。

跟她相反,鎮北王府裏的陸成安,這天晚上過得卻十分糟糕。

事情還得從他被狐朋狗友們拉着離開玉梨園之後說起。

那時怕把事情鬧大,他的狐朋狗友們軟硬皆施地架着他離開玉梨園,去了百花樓。

百花樓是京中最有名的青樓,裏頭有位剛來不久的花魁,名叫江如月。這江如月是陸成安的新相好,陸成安挺喜歡她的,平日裏沒少為她花錢。江如月對着他的時候,也總是一副“我愛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身份地位和錢袋”的深情模樣。

可誰知今日陸成安到達百花樓後,卻意外撞上了江如月跟別人你侬我侬的情形。

對方是個落魄書生,江如月不僅沒要他的錢,還一邊說着大意就是“你才是我真心所愛,其他人都是冤大頭”這樣的情話,一邊偷偷倒貼給他。

陸成安當時就氣得兩眼發黑,差點把百花樓給砸了。還有那書生,要不是他的狐朋狗友們死死拉着他,他已經把人給打死了。

所以總結起來就是,離開玉梨園之後,陸成安的心情沒有變好,反而變得更差了。

又因為沒有興致再去別的地方,最終,他帶着滿腔未曾發洩的怒火回了家。

那時天色已黑,府裏衆人都已經休息了,只有他妻子阮氏屋裏還亮着燈,陸成安就進去了。

——是的,陸成安已經娶妻了。

他的妻子阮氏是鎮北王麾下一位将軍的女兒,兩人從小定的娃娃親,後來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陸成安嫌棄阮氏出身不夠高,長得也不夠好看,一直不怎麽喜歡她,平日裏也只有每個月月初才會勉強去她房裏過一次夜。

其他時候,他要麽去老夫人楊氏做主賜下的兩個妾室屋裏,要麽就是在外頭鬼混。

這晚他回來的時候,阮氏正準備歇下。見他滿身狼狽,鼻青臉腫地進來,已經坐在床上的阮氏先是一愣,而後就起身迎了上去:“世子這是從哪裏回來,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和日常不想回家,把妻子當空氣的陸成安不一樣,出身只是尋常,父親也早在多年前就已戰死沙場,如今家裏只剩下母親和幼弟的阮氏是想努力把日子過好的。因此這會兒說着說着,她忍不住就規勸了陸成安幾句,讓他不要總是在外頭胡鬧,要注意身體,還順口說了句“不要總是惹父王母妃生氣”。

卻不想這話一下把陸成安點燃了。

他怒而跳起,指着阮氏就近乎咆哮地吼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覺得我不配做這鎮北王府的世子?!”

阮氏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懵了懵才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父王母妃年紀都不小了,咱們做晚輩的也該懂事些,叫他們少操些——”

話還沒說完,怒紅了眼的陸成安就一個重重的巴掌甩了過來:“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賤人,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我告訴你,要不是老頭子非逼着我娶你,就你這樣的,給老子做個通房丫頭老子都嫌磕碜!還有老頭子和我那好母妃,他倆壓根沒把我當兒子看待,我又為什麽要替他們着想?明明就我這身份,尚公主都使得,可他們卻非逼着我娶了你這麽個玩意兒,平日裏還總是對我非打即罵……”

阮氏沒設防,被他打得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她捂着瞬間紅腫起來的臉,驚愕之餘也怒了:“陸成安!大晚上的你發什麽瘋?!”

泥人都有三分氣性,更別說阮氏出身将門,并非唯諾怯弱之人。見陸成安說着還要往自己打來,她驚怒之餘下意識反擊地踹了他一腳,卻不想這一腳正好踹在了陸成安之前摔腫了,這會兒還疼着的膝蓋上。

“賤人!!!”

疼痛和憤怒讓陸成安徹底發了瘋,他雙目赤紅地撲上前,一把抓住阮氏的頭發,按着她的腦袋就往地上撞去。

阮氏雖會一點拳腳功夫,可陸成安爆發出的力氣極大,速度又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世子不要——夫人!”伴随着一旁丫鬟的尖叫聲,阮氏的額頭重重撞在了地上。

“夫人!來人啊!快救救夫人!!!”丫鬟尖叫着撲過來阻止,卻被終于找到發洩出口的陸成安一腳踹開了。

之後陸成安就對着阮氏一頓拳打腳踢,最終生生地将阮氏打至流産。

——是的,阮氏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因為月份還小,她自己也沒發現,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孩子沒了。

阮氏崩潰痛哭,當場暈厥了過去。

這事驚動了已經歇下的鎮北王夫婦。兩人沒想到陸成安對着自己的發妻都能下這樣的狠手,俱是震怒不已。尤其鎮北王,氣得當場就提起棍子把這逆子打了個半死。

鎮北王妃沒有攔着,陸成安雖是她唯一的兒子,可這麽多年來,她對他越來越失望,到今日是徹底死心了。

最終是匆匆而來的老夫人楊氏和陸英以命相攔,陸成安才保住了半條命。

但他并沒有因此後悔,只越發覺得鎮北王夫婦對他不公不慈,心中也越發憤恨了。

他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可他們卻從來都不會護着他,只會嫌棄他這裏做的不好,那裏做得不對,然後用一雙盛滿失望的眼睛看着他。

是,他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為人父母,難道不該像他的祖母和姑姑一樣,無條件支持他包容他嗎?

他們卻只會為了外人苛責他!

今日的阮氏,以前的賀蘭玦……尤其是賀蘭玦,從小到大他們沒少因為他罵他罰他!

還有他那個未婚妻,今日這一切全是她惹出來的!若不是她害他摔下樓梯,又和賀蘭玦聯合起來氣他,他怎麽會失去理智對阮氏動手……

都怪她!

是她和賀蘭玦把他害成這樣的!

漆黑幽暗的房間裏,被鎮北王打得去了半條命,渾身上下都劇痛不已,因此根本無法入睡的陸成安死死地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心裏的恨意像潮水一樣,伴随着難以忍受的疼痛越漲越高。

再一想賀蘭玦護着桑瑤對他出言不遜的樣子,陸成安心裏那些幾欲爆炸的恨意突然就有了一個出口,他霍然擡起頭,眼睛裏迸射出了惡毒的光芒。

他要弄死那個桑瑤,好好出出心頭這口惡氣!

雖然他更想弄死賀蘭玦,但賀蘭玦要是出了事,廣安伯府也好,老頭子和他母妃也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很有可能會查到他身上來。

可那個桑瑤不一樣,她只是個出身低微的商戶女,如今也還沒正式嫁入廣安伯府,就算是被人弄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在意。

就算他那好大姐和賀蘭玦要查,他也有的是法子讓他們查不到他身上。而且……

這麽做能讓賀蘭玦痛苦。

只這一點,就足以讓陸成安動心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