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柳暗花明

事發突然, 陸氏還沒來得及差人去查陸湛的出身和來歷,只知他是個鄉下獵戶,險些和桑玉妍成了親。又聽桑瑤提過一句, 他是自幼被義父養大,家中還有一雙弟妹。

陸湛聽完他說的話,終于徹底回了神。他頓了片刻,擰眉答道:“義父失蹤多年了, 我一直在找他。在這之前,我從沒聽他說起過與我身世有關的事。”

他義父是個比他還悶的悶葫蘆, 唯一跟他說過的關于他身世的話, 就是“你是我從河邊撿來的”。至于是哪裏的河邊,當時是什麽情況,他一概不曾提過。

陸氏聽罷一怔,心中難掩失望。她想趕緊把陸湛的身份确定下來,帶他去鎮北王府揭露真相。但就如陸湛所說,這世上不是沒有沒有血緣關系卻長得相似的人, 僅憑他的長相是無法徹底說服衆人的。

至于她手裏那封秘密遺書, 陸英也完全可以說是她請人僞造的,畢竟寫遺書的人已經死了,如今不管怎麽說, 都是死無對證。

她蹙眉沉默了下來。

一旁的賀蘭玦也在消化完心中的震驚後,有些遲疑地開了口:“這麽大的事, 沒有證據肯定是不行的……”

他自然是相信自家母親的, 可外人卻未必會信。他姑姥姥, 也就是陸英那邊也不可能乖乖承認。

“為今之計,只能先想法子找到你義父了。”陸氏思索片刻後,看向陸湛說道, “你跟我說說他是什麽時候,在哪裏失蹤的,我馬上就派人去找。”

陸湛也正有此意。

他雖對找到親生父母一事沒有執念,可也不會明知真相就在眼前還無動于衷。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就算雙方不曾見面沒有感情,他也該把欠他母親的生恩還上。

想到這,他低頭從懷裏拿出了随身攜帶的義父畫像放到了陸氏面前:“這是我義父的畫像,他名叫陸行,當年是……”

話還沒說完,拿起那畫像看了一眼的陸氏就整個人一怔,神色愕然至極地說了句:“怎麽會是他?!”

陸湛也很驚愕:“您認識我義父?”

“是……”陸氏驚訝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與他是舊識。”

這真是大大出乎了陸湛的意料。又想到自家義父此前曾來過京城,沒準這會兒也還在這裏,他眼神微變,一慣沉穩的語氣也忍不住變得急促:“那夫人近來可曾見過我義父?我得到消息,他三個月前來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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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不僅見過,如今他人就在我位于城南的一處別院裏。”

陸湛:“……?!”

賀蘭玦也在呆滞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喃喃:“陸兄找了他義父這麽久,結果人竟然就在我們身邊?這、這也太巧了!”

從沒想過事情會這樣順利的陸氏心情也不平靜。

因為陸湛方才的話,她本已經做好了長時間尋人的準備,甚至想到了最壞的,比如陸湛的義父已經不在人世之類的結果,卻不想一眨眼,突然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她回神笑了起來,語氣也變得輕松:“許是老天爺不忍我們一家人繼續骨肉分離,這才特地将他義父送到了我身邊來。不過眼下天色已晚,也快到宵禁時間了,明早吧,明早一起床,我就帶你去見他。”

最後那句話,自然是對陸湛說的。

陸湛的心情也從未像今日這般一波三折過。他回神看着陸氏,心裏忽然也有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覺。也是這一刻,他才終于對自己有可能是鎮北王之子這件事有了點真實的感覺。

再一想眼前雍容華貴的婦人極有可能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姐姐,陸湛面上不顯,心裏卻陡然不自在了起來。他沒有跟女性長輩相處的經驗——雖然陸氏從輩分上來說與他是同輩,但年齡上比他大了将近二十歲,他很難不把她當長輩看待。

他頓時就有些不知該怎麽跟她相處了,這會兒只能默然點頭,語氣越發客氣地轉移話題問道:“不知我義父情況如何,夫人……可知道他為什麽一直不回家?”

“有人在追殺他,他應該是怕連累你們兄妹,才不敢回去見你們。”陸氏顯然知道什麽又心有顧忌,她壓着聲音,沒有多說,只眸子微深地看着陸湛,意有所指道,“具體的,明日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陸湛聽見這答案并沒有太意外,找了他義父這麽多年卻一直沒有消息,他多少也猜到了義父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不得不刻意躲着自己。聞言他沉默了一下,點頭,而後又問了句:“義父如今身體可好?”

這個問題可以先回答,陸氏點頭道:“我是三個月前意外撿到他的,那時他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我便就近将他帶去了那處別院。如今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

見她說到這,突然頓住不說了,一旁自覺經過今晚後,就沒什麽事能再震驚道自己了的賀蘭玦忍不住接話:“只是什麽?”

只是他怕連累她,總想着逃走,于是她不得不将他鎖在了房間裏,不許他出門。陸氏想到這暗咳一聲,咽下了險些順口說出的話:“沒什麽,總之他目前狀況挺好的,你不必擔心。”

陸湛這才心下一松,默然點頭。

***

這天晚上陸湛一夜未眠,對他的身世一所無知的桑瑤倒是睡得很不錯。

“小姐你醒了?我來伺候你洗漱!”

一睜眼就看見了林秀秀包着紗布的腦袋,桑瑤殘留的睡意一散,柳眉蹙了起來:“傷得重不重?過來我瞧瞧。”

她已經聽銀珠說了林秀秀受傷的經過,所以沒問她是怎麽傷的。

“不重不重,就是破了點皮,我腦袋結實着呢,摔不壞的!”林秀秀聽話地湊過腦袋憨笑。

桑瑤見她确實精神不錯,臉色也沒有很差,才放下心來:“讓銀珠伺候吧,你回屋歇幾日再來。”

林秀秀一愣,忙說:“可是小姐,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桑瑤挑起眼尾斜她:“不聽話?”

林秀秀慫了:“……聽。”

“那就快去。”

桑瑤正說着,銀珠進來了,聞言也是推推林秀秀:“別惹姑娘生氣,快去吧,若是忙不過來我再叫你。”

林秀秀這才聽話地走了。

桑瑤傷了腿,短時間內不能下地,銀珠端來裝着溫水的銅盆和一幹洗漱用品放在床邊的案幾上,小心地扶起桑瑤半靠在床上:“陸公子先前來看過姑娘,見姑娘還在睡覺,便讓我跟姑娘說,他有事要出門一趟,晚些時候再來陪姑娘說話。”

正看着門口的方向想陸湛怎麽還不來的桑瑤一愣,頓覺失望:“他有說他去辦什麽事了嗎?”

銀珠點頭:“說是與他義父有關的事,具體的要等他回來再與你細說。”

聽這意思是有他義父的消息了?

桑瑤眼睛一亮,心裏的失望頓時就變成了驚喜。她是知道尋找義父這件事對陸湛來說有多重要的,要真是有了他義父的消息,那可就太好了!

這麽想着她也沒再多問,調整姿勢坐好之後說道:“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

她說起陸湛時眼眸晶亮,神色飛揚,語氣也比往日更加親昵,顯然是與他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銀珠看在眼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種自家精心種出來的大白菜被豬給拱了的郁悶。

“姑娘,你真的想好了要與陸公子在一起嗎?”其實這話銀珠昨晚就想問,但昨晚桑瑤精神還不大好,她就忍住了。

桑瑤正在刷牙漱口,聞言她吐出漱口水,接過銀珠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嘿嘿笑了起來:“當然,我們已經彼此表明心意了。等下個月瓊姨生辰一過,我們就啓程回雲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三個月後成親。嘻嘻,你姑娘我呀,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啦。”

雖然已經猜到了一些,但銀珠還是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桑瑤,終是忍不住小聲道:“可是陸公子的家世出身……其實我看三公子也挺好的,伯夫人對姑娘也好,姑娘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

“不考慮。”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桑瑤沒有生氣,只放下擦嘴的帕子,另拿起淨臉的帕子一邊擦臉一邊與她解釋,“一個原因是我和賀蘭三哥性格迥異,并不是一類人,就算真的成了親也很難生活到一起去。另一個原因是,我無法接受他曾經和桑玉妍在一起過。雖然這件事怪不得他,但我還是會覺得膈應。這就好比一塊看起來香甜可口的桂花糕,你正準備吃呢,突然冒出一只剛從糞坑裏爬出來的老鼠,搶在你前面咬了那桂花糕一口,還順勢在上面打了個滾……”

素有潔癖的銀珠頓時小臉一綠:“嘔!”

快別說了,她懂了!

桑瑤哈哈笑了起來,笑完之後才又說道:“這當然不是桂花糕的錯,只是桑玉妍對我來說就是那只老鼠,我實在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不過對別的姑娘來說,桑玉妍可能只是一只很小的螞蟻或者一陣輕風,就算賀蘭三哥被她糟蹋過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希望他也能快些找到真正屬于他的幸福吧。”

銀珠聽到這說不出話了。好半晌她才又道:“那就算不是三公子,姑娘也可以再看看別人啊,京城裏那麽多有才有貌出身又好的男子……”

“他們再好也不是陸湛啊,”桑瑤理直氣壯又不掩甜蜜地說,“沒辦法,你家姑娘我就喜歡陸湛那樣的,所以別撺掇我移情別戀了,你成功不了的。”

銀珠:“……”

“而且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陸湛長得好,人品好,對我也很好,若是因為那些身外之物錯過這麽好的人,那才是吃了大虧呢。”

看着這一臉“我這麽聰明的人才不會做那麽笨的事”的姑娘,銀珠徹底敗下了陣來。

……算了,只要能讓她家姑娘開心,這陸公子,家世差些就差些吧,至少他确實是個品德出衆的人,對她家姑娘也很上心。

“瑤姐姐,你醒了嗎?”

兩人正說着,賀蘭蓉來了。

她昨日受了不小的驚吓,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來看望桑瑤。不過一晚上過去後,她已經徹底緩過神了,所以一起床就趕緊跑來找桑瑤了。

桑瑤聞言笑眯眯地應了聲:“醒了,你進來吧。”

“快讓我看看你傷得怎麽樣,我娘說你傷得不輕……”

賀蘭蓉從門外跑進來,桑瑤把擦好的帕子遞給銀珠,與她說起了話。

與此同時,陸氏位于城南的別院裏,陸湛也終于見到了自己尋找多年的義父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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