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等
“栖身之所。”沈梁說。
裴青容聽了，臉色有些微妙。
且不說現在是在F區，整個末世，誰敢說自己找到了栖身之所？
那些高等的異能者不也還在颠沛奔波嗎？
“基地沒有給你分配住宿區？”
“很遺憾，沒有。”沈梁笑着說，“我已經不再享受異能者優待了，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壞處當然很多，他之前以異能者身份儲存的積分全部失效了，異能者月例補給也不會再有，沒有資格再使用熱武器。
但好處就是他已經邊緣化了。
不需要參加每日強制性的作戰任務，不需要每天進行芯片識別，外帶晶核只在內城入城口設置檢測關卡，這裏還是監聽系統的薄弱地帶。
這也是他故意挑釁孟年的主要目的。
只是沒想到會降級到F區。
這倒黴蛋光環什麽時候才能離他遠去。
“你不是特使醫生？”
裴青容面色不變，但語氣明顯更加排斥了。
“你相信基地會派醫生來這裏？”沈梁笑着看他，“我也希望如此，但可惜并不是。”
“那你就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Advertisement
他扔下這句話，推着木輪正欲掉頭離開，沈梁卻突然開口：“高階治療系異能者甚至能讓斷骨重生，你相信嗎？”
裴青容推木輪的動作一頓。
“聞所未聞。”
這時候都讓你聽聞了，那還了得？
不過即使是末世後期，能真正享受到高等醫療資源的人也少之又少。
這麽說起來，裴青容也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人罷了。
還真是符合黑金貿易的價值信條。
“你想站起來嗎？我可以幫你。”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沈梁溫和的笑意在某些時候确實極具迷惑性，裴青容那麽敏銳的觀察能力，在這個人身上卻看不見任何一點危險因素。
“你只需要相信你內心的抉擇。”
“而我只需要一個栖身之所。”
裴青容明顯被說動了，但面上還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你确定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确定自己還能進階？”
“我确定。”
“你拿什麽确定？”
沈梁覺得裴青容窮追不舍的樣子有些好笑，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裴青容，未必不及這樣謹慎。
“看見這頭狼了嗎？這是我家泡芙。”沈梁輕輕偏頭抵住雪狼的耳朵，一副特別親昵的模樣，“它的左眼也傷了，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它升到高階。我确定高階治療系異能者确實有那個能力，為了泡芙，哪怕落到喪屍堆裏我也能活着爬出去。”
他撒謊撒得情真意切，裴青容不懂這種把狼當愛寵養的奇葩心裏到底是什麽想法，但還是不想放棄那僅存的一點希望。
和一個治療系異能者交好不是壞事。
F區已經夠亂了，雖然他現在還有賴以謀生的一點技能，但保不準什麽時候這裏的勢力就會變天。
也是時候給自己留點後路了。
“我有一間木屋，不大，但勉強還能再住一個人。”裴青容的目光落在泡芙身上，“如果它不拆家的話。”
泡芙：“……”
沈梁：“它很乖的。”
“止咬器都不敢摘的主人就別說這種話了吧。”
沈梁：“……”
行吧。
裴青容推着木輪，往東南方向靠近城牆的地方前去。
沈梁兩手不空，裴青容也沒有要人幫忙的意思，他也就不多此一舉了。
一路無話。
直到一排木屋的輪廓漸漸出現，傍晚的薄霧之下，橫斜歪倒的木條支起極為簡陋的避風處，裏面看不見任何家具，連架像樣的床都沒有。
這能稱作木屋嗎？
白冒那麽大風險和裴青容打交道了，還不如睡廢墟呢。
不過看起來，這時候的他應該還不是黑金成員才對。
手上有很淺的弓繭，但不像來自弩|弓，而且接觸時間也不長。
“到了。”
裴青容停在一間快塌了的木屋前，冷冰冰地提醒沈梁。
沈梁其實并不挑，內心吐槽歸吐槽，面上卻絲毫不顯：“叨擾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點木材回來，給你這裏也加固一下。”
“沒有那麽嚴重，我都住幾個月了。”
他推着木輪進去，屋裏地面鋪了幾片木板，說是防潮，實際上發黴的木板并不能起到什麽防潮的作用。
木屋左上角有個破箱子，裏面裝着一小截糊滿燭淚的蠟燭，幾件舊衣服，一雙鞋子和兩只死老鼠，布簾上挂着一張簡易的木弓。
沈梁彎腰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他的目光在木弓上停留了一秒，在裴青容轉頭的瞬間移開了。
“就這條件，湊合住吧。”
“謝謝。”
明天就去找木材。
“我要吃晚飯了。”裴青容從箱子裏翻出一個只剩半邊的青花盤，把那兩只死老鼠擺放在盤子上，“想吃自己去臭水溝抓，我這裏不提供食物。”
沈梁并不想吃。
他把泡芙放下來，從包裏拿出一支雙日營養劑，放在裴青容的輪椅扶手上。
“別吃那玩意兒，會生病的。”
“嗷嗚——”
“怎麽了泡芙？”
雪狼走到輪椅邊，用爪子把那只營養劑扒拉了下來。
沈梁哭笑不得：“這麽護食啊？給我們泡芙還留着一支呢，不會讓泡芙餓肚子的。”
它剛剛才注射了三支營養劑，短時間內也不會挨餓。
“拿走吧，我也不需要。”裴青容經過短暫的震驚後，勉強恢複了理智，“哪有那麽容易生病？就算病了也是命數，早點從煉獄裏解脫罷了。”
“什麽命數？優等人存活而劣等人毀滅的命數？”
裴青容沒說話。
“所有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利，不論異能者還是非異能者，身體健全者還是身患傷殘者，人人生而平等，在末世也一樣。”
“異能者都像你這樣天真嗎？”裴青容嗤笑，眼底卻有動容，“末世就是适者生存，弱肉強食，別說淪陷地帶了，就連大型基地裏也是如此。”
“所有地方都是這樣。”
沈梁點點頭：“也許吧。”
他不想和裴青容争論。
他知道裴青容的話很大程度上是對的，而自己太過理想主義。
但他并不認為就該這樣爛下去。
“營養劑你收好吧，別擺在顯眼的地方，我怕我忍不住偷你的。”
他很坦率，看樣子并沒有沈梁以為的那麽不好相處。
“說給你就是給你了，你現在比我更需要。”沈梁從狼爪下拿走營養劑，重新放在輪椅扶手上。
這種必需品說來珍貴，但其實對于沈梁來說，能得到的途徑很多。裴青容一臉青白，看上去和喪屍都快差不多了，給他又能怎麽樣。
算是職業病犯了，看到病人就想救。
“嗚……”
雪狼弓起身瞪了沈梁一眼，甩着尾巴跑開了。
沈梁看出它生氣了，下意識想去哄，但反應過來又覺得沒必要。
說來也很好笑，也許是因為知道泡芙以後會變成人形，他總是能從它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些過分鮮明的情緒來。
他們明明不算熟悉。
兩輩子加在一起，共同相處的時間也不超過兩天。
泡芙會這麽快對他放下防備，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也許今天下午那場槍擊戰給了它莫大的沖擊，讓它知道自己會保護它，自己不是壞人……
可裴青容有一點說對了，他現在确實還不敢摘下泡芙的止咬器。
他們之間還遠遠不到那種程度。
“我箭法還行，以後抓到的老鼠分你一半。”
裴青容最終沒有拒絕那支營養劑。
他已經很久沒有注射過營養劑了，死老鼠并不好吃，又臭又苦，只是為了茍活下去不得不吃而已。
他拒絕不了。
“不用了。”沈梁溫和地笑了笑，“我家泡芙不喜歡吃老鼠。”
泡芙在屋角扒拉了一下發黴的木板，心想這個男人一點都不了解它。
它可喜歡吃老鼠了。
裴青容看着他，鄭重地道了聲謝。
天色還不算太晚，但F區居民都陸陸續續睡下了。
睡眠是除了死亡最不消耗能量的方式，對于他們來說，僅存的一點能量在白日裏已經耗盡，睡眠時間越長，饑餓的時間也就越短。
這裏并沒有什麽可供娛樂的東西，營養劑都珍貴得要命，煙草就更是奢侈品。
更何況這裏臨近後山，夜晚亂跑會很危險。
破爛的木屋被一分為二，左邊歸裴青容，右邊歸沈梁和泡芙。
說實話，很狹窄，很擠。
沈梁不打算和泡芙一起睡，被子太單薄了，一層會冷，疊成雙層會蓋不住人。
更何況他知道泡芙以後是個男孩子。
抱着睡不好。
他給泡芙蓋上被子後就出去了，出去坐在屋外，望着夜空中經久不散的陰雲和霧霾。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破舊的布簾被吹得獵獵作響。
某一瞬間，他感覺很是疲憊。
明天，必須去後山一趟。
至少要把蓋房子的木頭收集好。
他現在已經是外城居民，進不了內城，更進不了中心區，但異能者會從中心區和內城出來做任務。
他需要封明心的槍和封明月的戰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天使的觀閱！麽麽叽！今天晚上還有一更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