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欲望

等蕭程哲恢複意識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直直地看向正前方,好半天才回憶起來昏倒前發生了什麽。他側頭看了一眼,看見了白色的簾子,還以為自己進了醫院。不過就在他撐着身體坐起來後,很快就有人從外拉開了那道簾子。

這時蕭程哲才發現這是熟悉的校醫務室,他經常在打架後來醫務室拿個碘酒棉或者創可貼什麽的,但躺在床上還是頭一回。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頭疼惡心嗎?”

蕭程哲擡頭只看到了保健室的老師,半晌遲疑地晃了晃腦袋,似是在确認頭還痛不痛。

“已經注射了穩定劑和抑制劑,理論上應該已經好了。”

“不痛了,但總覺得有點熱。”蕭程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初次分化精神力暴走的現象其實挺常見的,不要太擔心,發燒是正常狀況,休息兩天就好了。”

校醫把早前就打印好的分化報告表格放在蕭程哲的床頭。蕭程哲瞥了一眼,沒有立刻拿起來收好。反正他對于結果已經心知肚明,家裏也沒有等着看這份表格的人在,這東西有沒有都一樣。

“對了!其他人……”

蕭程哲突然想起來什麽,急促地詢問道。

“別太擔心。你失控的時間很短,而且情緒中不含惡意,沒有給在場的同學造成任何嚴重傷害,他們之後可能會虛弱幾天,或是頭疼一陣子。在你昏迷期間他們都被接走了……按學校要求我們必須按照情況如實告知家長。”

蕭程哲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他突然分化後記憶模模糊糊的,但至少在夏旭到場後的那一小段他有印象。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已經七零八落地倒了一片人,這件事蕭程哲記得很清楚。

看他神色局促,校醫想到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輕嘆了口氣。那些學生們經過簡單的治療已經沒什麽事了,但家長們不信任自己這個校醫,堅持把孩子們帶去醫院複診。而蕭程哲的……監護人,聽他班主任說是他的姑姑們,接到電話後雖然表現得頗為焦急,卻堅持說工作太忙了趕不過來,拜托老師們多照顧一下。

“你放心吧,他們的家長不會找你麻煩的。後來有同行的其他學生證明了,你是被嚴興言語刺激後才精神力失控的,在這件事裏其實你才是情況最危險的那個。”

見蕭程哲還是一臉沉悶,校醫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會治病,但可沒學過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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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岔開話題,從辦公桌上拿來了一早就準備好的口服抑制劑等藥品遞給蕭程哲時,保健室的門被輕敲了敲,然後“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夏老師。”

蕭程哲的眼神終于亮了起來。

夏旭看到蕭程哲坐起來了,驚喜道:“你終于醒了。我本來想看着你到你醒的,但課不能取消,我那邊剛結束。”

蕭程哲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老師,沒遵守諾言,今天還是逃課了。”

夏旭聽到這話一瞬間心酸不已:“你看看這什麽情況,怎麽還在說這個!”

他本來是想着看看蕭程哲的情況,如果他還沒醒就考慮打電話讓醫院來接他。不過蕭程哲現在除了有點發低燒,精神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校醫又留他觀察了五分鐘,夏旭就這麽在旁邊站着。

“夏老師,他班主任呢?”校醫湊到夏旭跟前小聲問道。

“出了這事班裏亂糟糟的,她去處理了。”夏旭苦笑道。

十七歲分化成dom是比較晚的時機,而且還鬧出了這麽一陣騷動,班裏學生們壓根兒無心學習。夏旭管不住那群學生,剛才的那堂課上得無比艱難。最後還是班主任冷着臉挽起袖子去“暴力鎮壓”了。

校醫點頭表示理解,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對夏旭道:“今天蕭同學不能上課了,最好明後天也在家休息。我之後去跟他班主任說一聲,麻煩夏老師送送他吧……也沒個人來接他。”

“嗯。我知道,”夏旭不假思索,“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他的書包我都拿下來了。”

“夏老師,你們在說什麽呢?”

蕭程哲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整理好了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拿上了藥準備離開。他看到保健老師和夏旭在低聲交流什麽,眉頭緊緊蹙起,蕭程哲很不喜歡這種只有自己被當孩子看的氛圍。

“啊,沒什麽。你今天早點回家。老師送你。”

夏旭忙帶着蕭程哲離開了保健室,将放在保健室入口的書包拿上,主動解釋這樣一來蕭程哲就不用盯着同學們好奇的目光回班級裏了。

走在沒有空調的教學樓一樓走廊上,夏旭和蕭程哲離得很近,一前一後地走着。夏旭不知道為什麽蕭程哲不和自己并排走,以為他身體很很不舒服,不停回頭看他:“是不是我走太快了?你還走得動嗎?”

“走不動的話老師你要抱我走嗎?”蕭程哲表情似笑非笑地随口問了一句,但視線卻一直緊緊地黏在夏旭的臉上。

夏旭只當他在開玩笑,無奈地笑道:“你再小幾歲說不定可以。現在老師實在抱不動。”

蕭程哲再沒說話,沉默地繼續走着。夏旭放慢了些腳步,一直帶着他出了校門。夏天天長,時候已經不早了,校外的天空依舊烈日當頭。見夏旭招手要打車,蕭程哲連忙伸出手想要攔下他:“我坐公交車就好……”

夏旭難得态度強硬,頭也沒回,轉眼間有輛出租車拐彎過來,一眼瞧見有人招手,還沒等蕭程哲說完那句話就停在了兩人面前。

見夏旭先坐了進去,蕭程哲微微一怔。

“老師要送我回家裏?”

他以為夏旭說的“老師送你”只是送他出校門。

“我剛才不就說了嗎?你這樣一個人回去在路上又暈倒了怎麽辦?這裏不好停車,快上來再說。”

猶豫了一瞬,蕭程哲沒有再堅持要去坐公交,迅速地鑽進了出租車後座。

蕭程哲報了地址後司機發動了車子,夏旭意外地轉頭看向他,那是個很遠的地址,跨了足有一個區。夏旭以前就知道蕭程哲每天坐公交車上下學,但不知道他要在路上花那麽久。

蕭程哲假裝沒看到,夏旭就坐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出租車內部空間過于密閉,蕭程哲總覺得他甚至能隐約聞到夏旭的氣味。當然,他也不确定那是種什麽味道,畢竟他發着低燒,說不定嗅覺也因此出現了偏差。

蕭程哲放空地目視前方,手上不停地撥弄着那個裝着藥的紙袋子,發出撒啦撒啦的噪音。即便如此,車上的空氣依舊沉悶。

半晌,似乎司機也受不了這種氛圍了,打開了車載廣播。伴随着音樂的聲響,蕭程哲終于說了句話。

“我住那麽遠,老師你跟我一起過去再回家,不會太晚嗎?沒關系嗎?”

“你是說……”

夏旭一愣,随即臉上露出恍然與尴尬的表情。自從那個兩人獨處的下雨天後,蕭程哲再也沒有提過有關那天的事,不論是關于夏旭的sub身份,還是他那個叫做澤睿的男朋友。

“嗯……沒關系的。他……他不是每天都在的。”夏旭含糊地回答。

“這樣啊。”

蕭程哲換了個姿勢,語氣淡淡地。夏旭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略過了,他說得如此隐晦,正常人都應該明白他不想談及此話題的意思,但一向在這方面很聰明地蕭程哲卻執着地追問他:“為什麽?他去哪了?”

“工作之類的,嗯,有事要忙吧。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我不是成年人,所以我不懂。”

蕭程哲把頭轉過去,望向眼神閃躲的夏旭。他在書上看到過,人在撒謊的時候視線會不受控制地四處亂飄。

夏旭沒有必要騙他,不想說的話,只要一句“蕭同學,這和你沒有關系”或者保持沉默就好了。

經常失去聯絡,突然出現,卻又只會粗暴地對待你。夏老師,你真的認為這樣的一個人愛你嗎?

蕭程哲沒有把心裏的質問說出口。

他不這麽覺得,顯然夏旭的心底其實也不這麽覺得。不然他怎麽會在為對方找借口的時候露出說謊的表情呢?

夏旭還在組織語言,可不論他怎麽編織蒼白的話語都無法向蕭程哲證明自己和男朋友過得很好——因為那并非事實。他只會教書,于感情方面卻學得糟糕至極,無法向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學生解釋出只言片語。

“夏老師。”

突然,蕭程哲把一直垂放在身體側面的手向左邊挪動了十厘米,碰到了夏旭的手背。他在那瞬間本能地想要攥住夏旭的手腕,但卻被厚重的手表阻擋住了。

看到夏旭轉過頭來,用很驚訝的目光看着自己和相觸的手,蕭程哲用很輕很輕,幾乎是氣音的音量說:“夏老師,原來我是dom啊。”

蕭程哲不知該如何抒發胸口的悶痛,難道這也是精神力失控後遺症的一種表現?

“這樣不好嗎?”

回過神來,夏旭似乎将蕭程哲伸手來碰自己的行為理解成了剛剛分化後的不安和緊張。他突然想起自己分化那天,回家後母親用惋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模樣。

于是夏旭抽出了自己的手,反過來搭放在蕭程哲手背上,用很溫柔的語氣安撫道:“老師替你高興。你是dom啊,這樣一來以後就沒人會來傷害你了。”

出租車後座安靜了幾秒,夏旭看着蕭程哲慢慢地露出了一個和哭一樣難看的笑容,聽到他搖着頭喃喃道:“不是這樣的……老師。”

這不該是由簡單的一個dom或者是sub身份所決定的。

夏旭拍撫着他手背的動作沒有夾雜一絲雜念。蕭程哲只覺得說不出緣由地想哭又很惱火,夏老師甚至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他只是單純出于好意這麽說的而已。

低燒讓蕭程哲比平時嘴拙,組織不出該說的話語,所以最終他還是把種種情緒憋在了心裏。

蕭程哲把手抽了回去,夏旭正想問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出租車司機突然開口道:“前面就到了,停哪裏?”

搶在夏旭前面,蕭程哲答道:“小區門口停一下放我下去。”

“老師,我先回去了。這邊不好打車,你就這樣回去吧。車費……”

“別操心這個。你确定自己沒事?”夏旭反複确認道。

“都到門口了,我家就在那棟,兩步就到。”蕭程哲沖着車窗外點了點頭示意,緊接着車剛停穩就飛速下了車,沖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的夏旭揮揮手,好似沒事兒人似的跑進小區門內,一溜煙就沒了影。

離開了夏旭的視線,蕭程哲這才慢慢放緩了腳步。

他們的老小區樓裏沒有電梯,平時蕭程哲不覺得有什麽,只有今天他覺得上樓的路如此的漫長。一路爬到六樓回到自己的卧室,蕭程哲這才覺得那股發燒的難受勁兒又上來了。

“撲通”一聲砸進并不算太柔軟的床,他的大腦告訴自己應該先把髒衣服和鞋子脫掉,但身體實在動彈不了了。

蕭程哲在半睡半醒間想到,他很少生病,平時頂多流個鼻涕打打噴嚏,上次難受成這樣還是被姑姑從醫院接回老家的那次。

進醫院時是三個人,出去的時候就剩他了。

回老家後沒多久他就燒得天昏地暗,後來就不容易生病了,他親戚們總說那一次是蕭程哲把後來十幾年的病都生完了。

總之,他平時健康到幾乎忘記了生病是這麽難受的滋味。

保健老師好像說了,其餘被波及的人也會有發燒頭疼的症狀。等回學校了,得去和那些同學說聲抱歉——嚴興除外,那混賬玩意兒活該。

想着些有的沒的,蕭程哲終于徹底陷入了夢鄉。

他先是看到自己背靠着牆坐着,面前是因為精神力影響相繼匍匐在地的sub同學們。

蕭程哲以一種奇妙的視角看着自己和他們。他呆滞了一會兒,想起來什麽似的,走到牆邊上推了推自己的肩膀。就在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突然間蕭程哲視角一轉,仿佛靈魂鑽進了身體裏。

“我不是故意的。”

蕭程哲喃喃地自言自語,擡起頭來,卻發現眼前并沒有什麽同學。

他看了看兩側,發現自己沒有在坐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站了起來。

在他面前的,是跪着的夏旭。

“……夏老師。”

蕭程哲好像看到過這幅場景,但絕非這樣的角度。

他低下頭望去。夏旭順着他的手指,被捏着下巴擡起頭來。隔着薄薄的一層校褲,夏旭的臉緊緊貼着蕭程哲的大腿,因為仰頭露出了清晰可見的喉結。

“張嘴。”

蕭程哲聽到夢裏的自己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對夏旭命令道。

夏旭按要求張開了嘴,舌頭在口腔裏微微發顫,蕭程哲原本捏着他下巴的手指緩緩往上滑,用力地蹭過他柔軟的嘴唇,将大拇指和食指伸入他的嘴中去捏那舌尖。

夏旭配合地保持着這樣的姿勢,過了一會兒,只聽到蕭程哲又簡潔地說:“舔。”

平時站在講臺上授課的嘴巴此時正賣力地包裹吸吮着自己的手指,蕭程哲攪動了幾下,夏旭的舌頭被他兩根指頭夾着,牽引着從硬腭掃到牙龈,又回到底部。分泌出的唾液來不及咽下,從他的嘴角邊溢出來,蕭程哲輕輕一勾手指就擠出了粘稠的水聲。

“嗯……啊……”

夏旭說不出話來,只能從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不同于那天在學校裏看到的模樣,身前的夏旭面色潮紅,仰頭看向蕭程哲的臉上是近乎迷醉的情色表情。

蕭程哲抽出手指,夏旭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呼吸粗重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被眼前的景象勾得胸腔火熱。蕭程哲蹲下來,想要親手幫夏旭脫下衣服。

但是随着扣子一顆顆被解開,映入蕭程哲眼簾的是夏旭身上的一塊塊淤青和勒痕。

蕭程哲一怔,伸向夏旭的手頓時停住了。再擡頭時,夏旭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恐懼,就那樣無言地看着他的雙眼,身體不住地發抖。

不是的,夏老師,我不是那種……

“我不想傷害你的……”

在夜色中,蕭程哲猛地坐起身,劇烈地喘息着,不知何時身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遲疑地看了一圈四周,看到熟悉的卧室,傍晚回家後躺下就睡的那段記憶逐漸複蘇。看了眼手機,已經是半夜一點了。

蕭程哲的心跳還很快,他動了動因為糟糕的睡姿而變得僵硬的身體。不動還好,一動他就意識到了什麽。

不是吧……

蕭程哲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他夢遺了。

盡管精神上感到疲憊不堪,但這具十七歲的身體十分誠實,好像抓着他的領子在耳邊說着“你就是想要對夏旭做這些事不是嗎”,在夢裏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己的老底——留在褲子裏的這些痕跡就是證據。

如果要夢到有關夏老師的春夢,他希望是更“普通”的夢。無關dom和sub的身份,無關“命令”。單純的只是作為他蕭程哲和夏旭兩個人,這就足夠了。

但即使現在只去回想某一個小小的片段,蕭程哲的身體依舊立即有了和夢中相同的反應,誠實得不得了。

蕭程哲深吸一口氣,把頭深深地埋進掌心裏。

所以dom真的都會這樣嗎?

在床上又呆坐了一會兒,蕭程哲只覺得褲裆裏變得比剛才更加冰冷黏膩。他咬咬牙,從抽屜裏随便抽出兩件換洗衣物,煩躁地把自己塞到了灑着涼水的淋浴噴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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