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約好了
高三的這一年在到來前，大部分學生都心裏惶惶不安着，因為所有人都在說這是多麽重要的一段日子，重要到可以改變他們的一輩子。開學後大部分人也沒感覺出有什麽特別的來，還是一樣的學，時間沒變快也沒變慢，日子還是一天天過。
蕭程哲如願回到了校園見到了夏老師，他遠遠地注視着夏旭，努力地做一個稱職的學生，對之前的那次失控閉口不提。
夏旭幾次在講臺上擡頭迎上蕭程哲毫不遮掩的目光。因為那視線過于坦蕩，夏旭反而不再尴尬了。
他想到之前聽到的八卦，同學之間都在傳，說蕭程哲在外校有sub戀人了。雖然不知真假，但夏旭覺得如果是真的那也挺好的，蕭程哲太年輕，又剛剛分化，面對照顧他的年長sub有了一絲自己也搞不懂的情愫并不奇怪，他只是把感激尊敬與愛欲弄混了……或許其中還夾雜着一絲作為dom本能的獨占欲。等那個沖動勁兒一過也就沒什麽了。
蕭程哲不知道夏旭在想什麽，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還無法靠近夏老師。
他想先和老師恢複正常的距離，等以後考上了大學，彼此不再是老師和學生的關系後，再一次正式向夏老師表白。
自從那次去過“蔚藍”後，蕭程哲的精神力也恢複了正常。他本來還擔心再來幾次自己的積蓄就要見底，這下徹底放心了。
正如大夫所說，他精神力失控的根本原因是思慮過重，如今蕭程哲自己調整好心态，對身為dom下令這件事的抗拒感也随之減輕，自然不治而愈。
高三上學期的期中考試，蕭程哲人生第一次到達了年級平均分。
他看着發回來的試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這個一直惹人生氣的少年露出了和年齡相符的表情，一直對誇獎極為吝啬的班主任都忍不住笑意了：“你小子行啊。虧得你腦子聰明，開竅也不算太晚。這樣下去沒問題的。”
這時候夏旭剛剛從外頭回辦公室來，一進門就撞見了這個場景。
蕭程哲已經足足三個月沒和夏旭單獨說過話了。在課堂上還好說，可若是兩個人私下相處，他很擔心自己又會忍耐不住，莽撞地向對方表露心意。
但這時他還是禁不住開口了，走到夏旭面前笑道：“夏老師你看，我的期中成績。”
夏旭被他真誠的笑容感染，欣慰道：“嗯，我看到了！出成績後我第一個就去看了你的。”
哪怕知道夏旭此言沒有任何歧義，只是單純作為老師關切一個願意做出改變的學生，蕭程哲的心髒還是猛地撲騰了一下。
夏旭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辦公桌走。蕭程哲忘了自己還在和班主任說話，就像被吸鐵石吸引走了似的，跟着他就去了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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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師，我進步這麽大，獎勵我點什麽吧。”蕭程哲壓低了聲音道。
看到他一臉期待，夏旭忍不住點點頭：“好啊，你要什麽？”
再來我家親自做飯給我吃吧。
蕭程哲在心裏脫口而出。但他知道，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夏旭大概不會再輕易去他家了，于是話到嘴邊變成了：“老師請我吃飯吧？我想吃披薩。”
果然，聽到只是出去吃頓飯，夏旭沒有拒絕。
“行啊，披薩就夠了嗎？正經西餐廳也可以的，畢竟你進步這麽大。”
夏旭這話也有點打腫臉充胖子。他說出口後有些許後悔，年末了，他的錢包也捉襟見肘了。要是蕭程哲真的要去吃什麽人均五六百的餐廳，他就要好好規劃一下過年前的花銷了……
蕭程哲搖了搖頭。
至今為止的每一筆夏旭給他花的錢，包括他之前打車的車費，蕭程哲都記得清清楚楚。他不想說要還錢這樣生分的話，是準備等以後全部換成禮物或者別的更好的東西送給他。
“這樣就可以了，哦，還要洋蔥圈和可樂。”
聽到蕭程哲又加了兩條簡單的要求，夏旭失笑。
真是個好孩子……
不遠處的班主任聽着他幼稚的話，好笑地想，果然還是年輕老師容易招學生喜歡，要換自己可沒那個閑心陪他折騰。她自己家裏老人小孩還顧不過來呢。
周五放學後，蕭程哲和夏旭一起來到了學校附近的披薩店。
“怎麽樣，是不是終于喜歡上學習了？”夏旭坐在蕭程哲對面笑着問他。
不喜歡。要不是因為老師，我才不學。
蕭程哲在心裏默念，他嘴裏塞了倆炸洋蔥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夏旭不太愛吃炸的東西，點了份番茄意面，點了一塊芝士蛋糕。
“果然老師很喜歡吃甜的。”蕭程哲故意忽視了剛才的問題岔開話題。
“也就還好。”夏旭拿着叉子的手腕轉了轉，沒叉下去，表情有些不自在，似乎覺得一個大男人愛吃甜品有點丢人。
“就是有時候吃了甜的，感覺心情會變好，焦躁感也會有所緩解。”
蕭程哲笑了：“那不就是喜歡吃的意思嗎？”
夏旭支吾了一會兒，反駁不得，無奈地“嗯”了一聲。
“老師這樣很可愛。”蕭程哲輕聲道。
“你瞎說什麽呢……！”夏旭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壓低了聲音叫道。
蕭程哲的話很暧昧，但他的神态大大方方的，夏旭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到底沒有神經過敏地起身離去。
不着痕跡地擡眼看了夏旭一瞥，蕭程哲轉移了話題：“老師，下個月就是聖誕節，然後馬上就是元旦了，你怎麽過？”
夏旭被他引走了話題，不覺有異，順着說道：“聖誕節學校又不放假，沒什麽特殊的過法。元旦……應該也就是在家歇着吧？別忘了一月還有期末考，被你說的，好像元旦就放寒假了似的。”
“那過年呢？老師一個人過年嗎？”蕭程哲問道。
夏旭的手不自覺地捏了捏玻璃杯的把手，随後又松開了，輕松道：“還不知道呢。”
“我反正是一個人過年，”蕭程哲主動道，“聖誕元旦我都是一個人。”
夏旭愣了愣，看着蕭程哲欲言又止。
“你姑姑他們……”
誰都有不想說的事。
這是當初他們剛認識不久時就達成的共識。只不過現在夏旭還記着，蕭程哲卻反悔了——他想知道夏老師的一切，同樣地，他也想把自己的一切告訴對方。
蕭程哲嘆了口氣：“老師們應該都知道吧？我父母去得早，一直是親戚們在養我。但我和他們的關系不好，這件事得從我初中說起……”
他把當年親戚們因為拆遷房款吵得雞飛狗跳的事，還有最終獨自回到了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城市，種種往事都如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每年他們出于做人最基本的禮節和面子，肯定還是會邀請我去老家過年的。但我真的不想去。他們一個個都是一家三口、一家四口的，我去了徒增尴尬。他們心虛，我也不爽。”
“原來還有這種事……”
夏旭只從班主任那聽說過，蕭程哲沒有爸媽，親戚們對他不說像親生孩子一樣上心，但也沒缺他什麽東西，所以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蕭程哲如此抗拒親戚們。
“你應該如實和老師們說的。你不說，他們都覺得你叛逆，不領大人的情。”夏旭勸道。
蕭程哲語氣很強硬：“不。我不想他們可憐我。夏老師你也不許和別人說。”
“那你還告訴我……”夏旭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保證自己決不外洩。
這是來自他學生無價的信任，他絕不會踐踏。
親戚……
夏旭想到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又到過年了。母親大概要來聯系自己了。夏旭每年這個時候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平日的他是個脾氣溫和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只要和母親在一起他們就會無休止地争吵下去，她的一言一行都會激得夏旭保持不了正常的思維。
就比如說，她會告訴夏旭自己去做情婦是為了賺錢養大夏旭。當夏旭提出自己對生活要求并不高，明明外面也有正常的工作可以養活他們倆時，她就會尖叫着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說話，我還不是為了你”。
夏旭知道她在說謊。
如果只是為了錢，她不會在背後絞盡腦汁地想給那個男人生下孩子，她似乎覺得那樣一來她就可以與男人的正室平起平坐，甚至能成為他真正的家人。
“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想讓你有孩子。”
被夏旭當面揭穿後，她歇斯底裏的叫聲讓夏旭記到現在，哪怕只是回憶一下都會腦袋疼痛。
夏旭考上大學後和她漸漸疏遠，但逢年過節時她的情人要回家陪妻子和孩子，每當這時她就會回來聯絡兒子。
蕭程哲見夏旭沉默了一會兒，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一口氣說太多了，止住了話頭安靜地吃了會兒飯。
但足有一分鐘，夏旭就那麽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雙目失焦地看着桌面。
“老師？”
蕭程哲伸出手在夏旭面前晃了晃，見他毫無反應，又叫了一聲“夏老師。”
還是沒反應……
蕭程哲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手晃了晃夏旭的肩膀。
真不是我故意進行肢體接觸，是這個情況必須這麽做……
他大力搖了好幾下，夏旭才如夢初醒。
“抱歉，我在想事情。”
蕭程哲蹙眉疑惑道：“也太入神了吧？突然就一分鐘一動不動的，吓我一跳。”
夏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不好意思。我是想到——”
說到一半，夏旭愣住了。他想了有一分鐘那麽久嗎？他努力回憶着，只隐約記得自己想到了母親的事，但具體想了什麽卻記不清了，記憶十分模糊。
見他半天沒說下去，蕭程哲誤會了，故意用一種酸酸的語氣哼道：“哦。在想男朋友的事？”
這還真是冤枉夏旭了。夏旭頓了一下，矢口否認。他以為蕭程哲已經找到自己的sub，把暑假一時沖動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抛在了腦後，結果此情此景下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彼此之間微妙的氣氛。
“老師和男朋友是怎麽認識的？為什麽交往的？”蕭程哲盯着夏旭的眼睛追問道，“我都說了那麽多自己家裏的事情了……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跟我講講吧。要不，今天不用老師請我客當獎勵了，換成這個。”
夏旭瞥了他一眼又移開了目光：“你吃都吃完了……”
“那我預支一下以後的獎勵。期末考試，我保證比現在的年紀排名再提高一截。。”
局促地交錯了一下手指，夏旭含糊道：“以前是高中同學。我在學校裏被排擠了，只有他靠近我幫了我，成了朋友，再後來……反正差不多就是這樣。”
蕭程哲套到了新情報，一邊心裏慶幸，今天夏老師還挺松懈地，同時又暗暗窩火起來。
“不說我了。你對這些怎麽這麽感興趣？和你的戀人相處有問題嗎？”
夏旭看準時機轉移話題。要是換個別的事兒，蕭程哲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繼續打探敵情，但這一句話卻把他驚得差點噴出嘴裏的可樂。
“我？我哪有什麽戀人啊！”
看到蕭程哲一副急得要拍桌而起的模樣，夏旭連忙向下擺擺手：“別激動，我也是從辦公室其他老師和同學那裏聽說的。”
蕭程哲不爽道：“這算哪門子的八卦啊，別叫我找到是誰開始傳的。”
夏旭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輕信了。不過你要知道，辦公室裏的老師們對這件事都沒有惡意，相反，大家都挺高興的。畢竟年輕人有了責任感才會努力進步嘛。”
聽他這把自己擺在老師位置的語氣，蕭程哲心裏憋悶不已，用一副自己都沒察覺出的委屈目光盯着夏旭：“根本就沒那麽回事……”
夏旭被他的目光刺得動作一頓，伸手拿起裝着冰咖啡的玻璃杯，掩飾面孔一樣端起抿了一口。
“不用着急。你這樣上進好學，先考上一個好大學再說也不遲。未來你一定會找到一位溫柔動人的sub，有可愛的孩子，組成幸福的家庭……”
夏旭的聲線很柔和，說這話時語氣淡淡的，像是在描述一個美好的故事。
蕭程哲悶聲打斷了他編織的童話：“我不喜歡女生。也不喜歡小孩子。”
“你還小呢，”夏旭苦笑了一下，“也是，你才這個年紀，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
“我明年就成年了！”
蕭程哲急促地低聲叫道，他發現自己音量有些大，看了眼四周，還好沒到飯點餐廳裏沒幾個人。随即他想再辯駁幾句，但知道不論自己怎麽說也争不過夏旭，只好壓低了聲音道：“不信老師你明年再問我。明年春天我就十八歲了。到時候我肯定還是這麽說。後年，大後年，每年都會是一樣的。”
夏旭笑笑，不置可否。他忽略了蕭程哲話裏話外的意思，或者說故意假裝沒聽到。
“夏老師，如果元旦或者過年沒有人和你一起的話，或者……有人‘爽約’了的話，能不能來和我一起過？”
聽蕭程哲這麽說，夏旭下意識就要拒絕。緊接着就聽他繼續開口道：“我每年都是一個人過，早就習慣一個人了。有時候我就把爸媽的照片擺在茶幾上，跟他們一起看春晚。”
“但是，暑假的時候老師你到我家裏來，給我做了吃的，陪我學習……你是第一個到我家來的人，我很高興……”
夏旭拒絕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蕭程哲是自尊心多麽高的孩子，他再清楚不過。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好吧。前提是，如果我有空的話。”
夏旭不敢把話說死，只能盡可能地保證道。聽他這話，蕭程哲眼睛一亮，蹬鼻子上臉地說要拉勾作保。
“別鬧了。還好意思說你明年就成年了。”夏旭沒好氣地好笑道。
兩人又吃又喝又聊的，考慮到再過一會兒到了晚高峰他們回去的路上會很擠，夏旭招呼了服務員來結賬。
買完單，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一陣暈眩，夏旭自己都沒搞懂怎麽回事，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跌回了座位上。
“老師！”
蕭程哲繞過桌子沖了上來，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你受傷了嗎？要不要我送老師去醫院？或者我們回學校醫務室讓校醫看看？”
夏旭搖搖頭，堅持自己沒事，說可能是前陣子批改期中卷子時熬了夜，缺乏睡眠了，剛才起得急了些，不用這麽大驚小怪的。
他看着好說話，但在某些方面又驚人地拗執。蕭程哲勸了也沒用，于是他只能看着夏旭走向了地鐵站，這會兒倒是看着沒有大礙了。
松了口氣，蕭程哲也轉身往公交車站走去。
他約夏旭的這種行為，可以稱之為“挖牆腳”嗎？
蕭程哲毫無心理負擔地對此給予了肯定。他對那個渣男可不會有半點愧疚，一定要說的話，他對自己已經不在的父親和母親更愧疚一些——他真的沒幹過什麽，過年的時候擺照片陪自己看春晚這種可憐兮兮的事，那是腦子一熱編的。
抱歉，爸，媽，這樣拉你們出來……
蕭程哲在心裏念叨着。看在這是你們兒子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原諒我吧。
他到公交站的時候，要乘的那班車正好進站，上去後還正好有個位置。蕭程哲心情很不錯，覺得今天簡直事事順利。
如果元旦或者過年的時候夏老師真的沒辦法過來，那也沒什麽。還有明年，還有後年，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晚上七點。
夏旭推開家門，撐着玄關處的牆緩了一會兒。
他今天或許真的太困了，坐地鐵竟然坐過了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回過神來竟然已經到了終點站，于是他只好去坐反方向的地鐵往回返，在路上花了不少時間。
一進門開燈，突如其來的亮光又把他晃得頭暈眼花，許久不曾被撫慰過得精神力仿佛在體內四處亂竄，極不安定，夏旭抓起玄關處的抑制劑，服用了一片。
不适感只緩解了一點。夏旭很清楚，他從初中分化開始服用抑制劑到高中，大學期間斷斷續續地吃了一些，之後因為陸澤睿和他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且不規律，又開始了每日兩顆的長期服藥。
聽說抑制劑的藥性會漸漸降低。他已經吃了八年了，不知道這樣下去他還能不能瞞住sub身份。
其實sub也可以當高中老師的，前提是有定期的精神力檢查報告，以及穩定的dom伴侶——就是說，最好是已婚的sub。
夏旭在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斷了成為高中老師的夢想了。
他也面試了幾所相當不錯的初中或者私人輔導機構，他并不是說非得作假進高中教書不可。但那幾家機構和學校離租房很遠，被陸澤睿一口否決了。
幾次争論後，陸澤睿竟然一反常态，主動替他做了假的體檢報告，現在這所高中坐地鐵和家裏往返只需要十幾分鐘。
之後的日子裏，他做的這一件事成了一切遷怒和惱火的緣由。有時候分明是八杆子打不着關系的事，陸澤睿也會搬出這件事來：我都幫你做了假，讓你去高中上班了，你還想怎樣？
夏旭心裏有一道聲音想說，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工作的。可是你不允許。
他沒有說出口，多年的相處下來他很清楚，當面反駁最後遭罪的只會是他自己。
走到客廳時，夏旭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着“母親”二字，沉默地看了一會兒，想等着它自己挂斷。
然而那鈴聲執着地演奏了整整一分鐘多，自動挂斷後隔了沒幾秒，又響了起來。
本來就已經精神恍惚的夏旭被鬧得頭疼，只好按下了接通鍵。
“喂？小旭，在忙嗎？”
女人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剛回家。”
“澤睿在家嗎？”
夏旭沉默了兩秒，答道：“不在。怎麽了？”
似乎就等着他這句話，對面的母親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着最近的瑣事，夏旭只覺得大部分都沒有進腦子裏，一直到最後的關鍵部分才變得清晰：“……所以媽媽想問你，你元旦和新年怎麽過啊？媽媽想你回來過。不過要是你和澤睿一起，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
“我不知道。”夏旭淡淡道。
“怎麽就不知道呢？你問過他了嗎？”母親追問道。
夏旭在沙發上蜷起身子，心裏煩躁無比：“我說了我不知道了。他總不回消息，又不是天天見面！我怎麽知道他怎麽想的？”
說完他就後悔了。他應該平靜地敷衍母親，說“好的，我之後問問”，然後就挂斷電話。但他還是沒忍住用不善的語氣說出了心裏話。
他母親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心裏一清二楚。
“你啊，怎麽就不聽媽媽的勸告？我讓你按我說的把你男友拴牢一點！你是sub，而且你還是男的，生不了孩子。他家裏條件好人又那麽優秀，很容易被女sub勾引走的！我以前就說過你好多次，你就是不聽。你這樣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夏旭無聲地攥緊了手下的沙發靠墊，呼吸變得不暢。但他還是語氣平靜地“嗯”了一聲。
平靜到如果不看到本人，沒有人能發現他蜷縮成一團，閉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了。
“也許吧？或許不用遲早有一天了，已經發生了也說不定啊——就像你幹的事一樣，我是比不過你們的。”
對面寂靜了一瞬，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兆。緊接着，被夏旭早有預感拿遠了的聽筒裏傳來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你！你瘋了！你怎麽敢這麽說我！？我可是你親媽！你想想是誰一個人把你拉扯大的！”
“我說錯了嗎？反正你也只有沒人陪的時候才會來找我吐苦水！”
夏旭的聲調也被影響着越來越高，他很讨厭這樣情緒不受控制的自己，但卻忍不住繼續吐出對母親最有效果的攻擊：“好啊，你要是閑着就來我這吧！反正一個男友三天兩頭失聯，一個情人要回去和老婆孩子阖家團圓，咱倆湊一塊兒正好啊……”
他聽到電話那邊猛地抽泣了一聲，随即狠狠地挂斷了電話。
“……”
寂靜在家中持續了足足五分鐘，一動不動地蜷在沙發上的夏旭終于緩緩地坐了起來，額頭抵在膝蓋上，整個身體小幅度地抽動着，近乎無聲地流淚了許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旭撐着柔軟的沙發站了起來，視線變得一片模糊，恍惚間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像是想要找什麽東西似的下意識地往廚房走去。
烏——烏——
突然，不知何時掉在地板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發出了響亮的消息震動聲。
夏旭遲緩地低下頭，彎腰撿起了手機。
蕭程哲：“夏老師。你回家了嗎？我有問題想問！可以幫我看看這題嗎？[圖片]”
夏旭突然驚醒。
他還有工作。還有許多需要他的學生們。
點開圖片專心地看了幾秒，夏旭起身坐回了沙發上，噼裏啪啦地在手機上回複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