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睡袍

走廊裏的感應燈亮了。

白小葉剛推開門,就看見了一身灰色格子睡衣的霍一行站在走廊裏轉圈。

已經下半夜了。這會兒連每天等着霍少的江叔都睡了。

白小葉微微嘆了口氣,果然霍一行的夢游不是偶然。

今天來的晚了,只不過是他在走廊裏轉着圈圈迷路了。

白小葉的開門聲像是給了霍一行一個指引。

剛剛還原地轉着的霍一行,開始慢慢往這邊挪動了。

這一次白小葉早有準備,嘴角輕輕一揚,已經從睡衣褲兜裏掏出來了手機,拇指一劃,打開了手機錄像。

他後退着進了屋子,霍一行竟也是扶着牆慢慢跟了進來。

江叔告訴過白小葉,娶親之前,白小葉現在的屋子正是霍一行的卧室。

所以,如果他的夢游不是偶然,那麽進到這間屋子就不意外了。

這一次白小葉收拾過了屋子,沒了絆絆磕磕的桌椅裝飾物,霍一行慢慢挪着步子,走得倒是坦然。

白小葉抿着嘴只顧着舉着手機錄視頻,沒注意到床已經在身後了,他一步退過去,腳一滑坐在了床上。

現在他身上身無分文,眼看着全部財産的手機要脫手掉到地上去,白小葉奮力撲在床上去抓住了險些要飛出去的手機。

可是,等他重新牢牢抓住了手機,卻發現床上已經不是他一個人了。

霍一行竟是理所當然一樣,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挪上來了兩條長腿,規規矩矩的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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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算這曾經是你的床吧。白小葉重新調整了手機的位置。

他剛打算擡手去搖醒已經沉睡了的霍一行。手指停在他的肩頭,卻是又擡了起來。

如果真的是夢游,中間強制喚醒他,極大的混亂會讓夢游者陷入混沌,如果是有精神病史的人,甚至會加重病情。

作為一個醫生,想到這兒,白小葉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屋子裏開着柔和的床頭燈。

白小葉站起身端詳着此時安睡的霍一行,合上眼簾,卷起的睫毛微微抖着,深邃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沒了白日裏犀利的劍眉,銳利的眼神,配上清晰的輪廓,倒是張英俊的臉龐。

手上的手機還握着,好像已經沒有必要這麽對着一張睡臉繼續拍攝了。白小葉剛想放下手機,卻注意到了屏幕上多了一抹緋紅。

再一擡頭,霍一行已經開始流鼻血了。

血流速度很快,轉眼間便劃過了嘴角,順着脖頸淌了下來。再等下去,血液會順着鼻腔流到嗓子裏,很容易嗆醒了熟睡的霍一行。這樣不但會陷入混沌,甚至還會引起不必要的危險。

白小葉沒有遲疑,他丢下手機,抓起了床頭的紙巾,手法迅敏利索地擦着湧出來的鮮血。

随即,他擡起右手,拇指跟食指同時壓在了霍一行的鼻翼兩側。這是個标準的止血方式。

白小葉心裏默默數到了三十。松了下手,又反複了兩次,直到血不再湧出來,他才緩緩挪開了手指。

他低垂着眼睛,觀察着手下的人又恢複了微微的鼻息。白小葉才注意到,霍一行即便閉上了眼睛,清晰端莊的臉龐上有這麽個高挺的鼻翼,也給他白添了幾分威嚴,讓人看着就有些生畏。

等他用紙巾擦淨了霍一行鼻側的血跡,這才注意到霍一行的睡衣衣領,肩膀上都已經沾上了血跡。

看看表兩點多了。

白小葉微微蹙眉正琢磨着得怎麽才能把這個大家夥給送回去。

突然近似低吼一般,霍一行開始說起了話。

後面幾聲還算清晰,“大哥、大哥。”他的聲音嘶啞低沉。

白小葉一直擦着他脖頸的血跡,冷不防差點兒被他吓了一跳。作為一個手術臺上走過來的醫生,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認真地觀察起了霍一行。

之後霍一行依然連着喊了幾聲“大哥”。身子一挺,龐大的身軀竟然在睡夢中又重新坐了起來。

白小葉站起身,靠在床邊,又伸手摸了摸霍一行的發梢,整個發梢跟洗過了一樣都濕透了。額角上還布着一層細密的汗珠。

再一看,好家夥,格子睡衣的後背都跟水裏撈出來一樣,完全貼在了後背上淺灰色的格子變深了。

白小葉擡手扶額:夢游中還伴着夢魇,出這麽多汗,一共沒幾個小時,這覺可是睡得不容易。

他拉開旁邊的衣櫃,整個一個櫃子,全是暖色睡衣,唯一一件看着爹一點兒的也是一套乳白色的睡袍。

白小葉真是不想幫這個忙,他擡起手去試着解開了霍一行睡衣的扣子。

男人的睡衣,可真是設計的簡潔,手輕輕一碰,扣子就開了。

霍一行倒是配合,筆挺如鐘,好像等着別人給他換衣服一樣,閉着眼睛擡擡胳膊,沒幾下子,睡衣脫了下來。

白小葉無暇去顧及此時霍少身上線條結實的胸膛,他直接把乳白色的睡袍披在了這幅寬闊的肩膀上。

睡袍剛披上,白小葉差點兒吐舌頭:原來睡袍領子內側繡了一圈小心心。

不等他繼續催着,霍一行披上衣服,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等他站起身,白小葉擡頭一看:這人,也是骨子裏的氣勢,先是挺直了背脊,才垂着眼簾,邁開了步子。就這麽披着一圈紅色心心的乳白睡袍離開了。

白小葉沒有驚擾他。

他知道這是夢魇結束了,又重新回到了夢游。他只是重新引導着,還是把人送了回去。

等白小葉再一次回到床上,已經沒氣力去看視頻了。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

等霍一行再睜開眼睛,天已經蒙蒙亮了。

床頭鐘還沒到六點,他關掉了還沒響起來的鬧鈴。

一如往常般徑直坐起了身,随手折上了薄毯,兩條長腿已經從床上下來,好像他是架機器,連打個哈欠,伸個懶腰這種動作都沒有,再轉眼間已經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面。

從一睜眼就注意到了這身陌生的浴袍,對着鏡子,霍一行随手把身上的浴袍脫了。正要丢進垃圾桶裏,他注意到了領口一排刺繡紅心,随即嫌棄地皺起了眉,好像拎着的是只罕見的兔子,他小心擡高手臂,把睡袍用手指挑着巡視了一圈。

鏡子前面的霍一行,是一副平時鍛煉的很好,才收束起來的身板,他擡手摸到了肩膀上,突然注意到了肩頭淡淡的血跡。

難道,又夢游了?霍一行捧起冷水洗了把臉,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望過去,擡手抹了把鏡子,卻依然找不到答案。他真不記得了。

霍一行對着鏡子并沒有看見什麽傷口,沖了個澡,沒一會兒工夫,已經又是一身板正的深灰色西裝了。

他離開浴室,只擡手抿了口江叔放下的咖啡,就直接打開了電腦監控。

“果然……”霍一行對着監控裏他在走廊轉圈的視頻,輕輕吸了口氣。

等一杯咖啡喝淨了,霍一行看見他換了身睡袍在白小葉的扶持下又重新回到了走廊……

江叔又敲了敲門進來了,給霍一行端上來了還冒着熱氣的南瓜粥和一枚焗了黃油的吐司。

“霍少,昨晚又沒睡好吧。好歹吃一口。”江叔擺着餐具,暖聲勸了勸。

“浴室裏那件睡袍,不要扔。”霍一行依舊端着咖啡,好像沒注意到江叔的話。

江叔剛剛進門時,就注意到了換衣間裏放着一件陌生的睡袍。

霍一行的飲食起居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照顧着的。看見陌生的衣服,他一下子擔心地心髒提到了喉嚨。

直到——他拾起這件繡了小紅心領子的睡袍,想起來了這是他給白小葉置辦的睡衣。

江叔一下了心又暖化了,踏踏實實的落了回去。

原來霍少看着冰冷,竟是半夜裏偷偷去了小葉的房間??

這——小葉雖然是個男孩子,但這麽漂亮又乖巧懂事兒的男孩子,誰不喜歡呢。

等等!難道,霍少已經喜歡上了小葉??

江叔像是突然自己解開了一道微積分難題,鎖着的眉一下子舒展開來,又好像一條毛蟲,奇怪地扭動起來,最後還是一個人悄悄揚起了嘴角才又輕輕放下了睡袍。

聽見霍少喊他,江叔這會兒才回過神來,腦子裏反應了下:果然,告訴他不要扔!

他故作鎮定,輕聲問道:“那洗好了,要送回小葉屋裏嗎?”借着把沙拉往霍少前面推過去的功夫,用力繃直了嘴角,觀察着霍少的神情變化。

“不用了。把早會幫我推了。我去看看他。”霍一行依然冰冷一張臉,放下咖啡人就推門出去了。

江叔卻是一個人咧着嘴樂呵呵地自言自語,“那我一會兒送過去,少爺跟小葉一起吃吧。”

3米寬的雙人床上。

白小葉明明還做着甜甜的夢呢,怎麽夢裏總聽見有人敲門。

朦胧間想着可能是江叔進來給他送早餐,他有些委屈地閉着眼睛喊了句,“進來。”

天已經亮了。

白小葉沒睡到自然醒,有些不情願地揉了揉眼睛:不對,怎麽不是天花板,竟是一身筆挺西裝的霍一行!

那張嚴肅的臉上,深邃的眼睛裏全是清晨冷露寒光。

他趕緊坐了起來。

白小葉緩緩仰起頭,漂亮的眼睫挑了挑,落在了霍一行一身深灰色正裝上面,“你怎麽來了?”他故意沉聲問着,不管怎麽樣,氣場上絕不能輸。

“昨晚,你對我做了什麽?”霍一行聲音低沉的像是拉滿了弦的大提琴,話語落了,回音還仿佛回蕩在屋子裏。

白小葉擡眼看看他,心道:這麽一副森然俊冷的面孔,誰稀罕對你做什麽。

“很多,你問哪一件事?”白小葉依着床頭,眨眨眼睛,兩只手放在腦袋後面,齊肩烏發随便散了下來,還是副懶洋洋的樣子。

霍一行嘴角微微揚了揚又放了下來,仍舊是捂不熱的冰塊子臉,聲音也低沉磁緩:“勸你撿重要的說。”

“行。救你一命。”白小葉摸到了枕頭旁邊的皮筋兒,說着話攏了攏頭發,随便在後面紮了個馬尾。

“什麽?”

“不是讓我撿重要的說麽。救了你一命那一件,算不算重要的呢。”白小葉掀開了毯子,手撐着床,坐在了床邊。

“撿重要的說,不是讓你信口胡說。”霍一行垂下來眼睛,雙手插在胸前,俯瞰着坐在他前面的白小葉,聲音卻是緩了些。

“不救你一命,你以為你還能這麽氣勢洶洶站在這裏?看樣子你是不記得了。”白小葉仰起頭,窗外的一縷陽光剛好射進來,仿佛他的眼睛裏也閃着橙光,像是早晨的太陽,陽光爽朗。

霍一行嘴角一撇,“要是我都不記得了。怎麽見得你救了我?之後可怎麽編,嗯?”

“等着。”

白小葉雙手一撐,從床上蹦了下來。

霍一行緩緩轉過身,也不追問,就這麽盯着眼前這一身粉紅色的軟毛睡衣,細一看,領口也有一排刺繡紅心,竟然跟他早上脫下來那件是異色同一款。

“給,自己看吧。你說,我要是真救了你,你是不是得報答我呀。”白小葉從桌子上拔下來了充着電的手機,打開了這兩天的錄像,直接塞進了霍一行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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