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九點多,老舊的家興小區依舊燈火通明。

擱這兒住的要麽是圖離景西小學近,租房陪讀的家長學生,要麽就是起早貪黑的打工人。

九點,作業沒寫完、夜班剛下班,亮亮堂堂、熱熱鬧鬧。

越征上到二樓,拿鑰匙開門。

本來都跟越小晴說好了,今晚上有事半夜回家,結果謊白撒了,褲子都沒脫就滾回來了。

越征推開門喊了一嗓子:“我回來了,晴公主幹嘛呢?”

客廳燈亮着,聲音卻從小卧室裏傳出來,十來歲的丫頭嗓子脆生生的:“寫作業!”

“幾點了還沒寫完,”越征脫了沾着煙酒味的外套往沙發上一扔,走到越小晴卧室門前敲了敲,“哥進來了?”

“進吧。”門裏的聲音苦大仇深的。

越征樂了,推開門,果然,越小晴正坐床上,盯着小飯桌上的作業,怎麽都下不去筆。

他走過去坐到她旁邊,瞅了兩眼,拿過來:“來,讓皇兄看看,什麽難題給我們晴公主難成這樣兒……一批棉花做棉襖,一個棉襖用5包棉花,可以做50件,問:如果一個棉襖少用一包,可以做多少件?”

越征兩秒口算:“六十二,剩下的還能給你改個坎肩兒。”

越小晴本來就不會,越征還直接給答案,孩子懵得拿筆戳腦門:“沒讓做坎肩兒啊。”

“我就那麽一說,”越征拿筆刷刷刷把過程寫下來,讓她看,“就這麽寫。”

“哥,”越小晴瞪着紙上的阿拉伯數字,一臉痛苦,“有沒有人說過你……”

“聰明是聰明,就是不會講,你天天說,”越征彈她腦門,啧了聲,“成天淨跟我學嘴損了,你哥沒別的優點讓你學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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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小晴咯咯笑,過了會兒抱着越征胳膊一臉嚴肅地說:“還學你帥了!宇宙無敵那麽帥!最牛!”

越征哎了聲,滿意了,腦海卻不自覺回憶起尹樓的臉,心道你哥今天還真就遇着對手了,尹樓那張臉可以在他三十年見過的人裏排上第一了。

勉強講了半小時,哥倆同時舉手投降。越征看她收拾好桌子躺下準備睡覺,幫她把燈關了,臨走越小晴喊了聲:“哥,祝你生日快樂!一年比一年帥!”

“必須帥,”越征笑了一聲,“睡吧,等你生日一起過。”

“晚安。”

“晚安。”

洗掉一身的香水味,越征随便煮了碗方便面,吃完回自己卧室躺床上瞪着窗戶上的大月亮發愣。

三十歲生日就這麽過去了?

不是高中毛頭小子那會兒了,對生日沒那麽大的執着,但今年都打算好了,來個裏程碑式過生日,結果被個小白臉攪黃了。

越征躺床上越想越覺得不得勁兒——這種不得勁兒主要來源于大齡處男對忙活半天沒開葷的憤怒。

平常有點什麽需求越征一般忍忍就過去了。但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尹樓那張禍水似的臉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啊晃,晃得越征口幹舌燥,恨不得穿越回酒吧把人按牆角辦了。

那臉那身材,真他娘地長他心尖兒上了。

越征咬着枕頭邊兒,閉着眼睛,邊在腦袋裏收拾尹樓,邊憋着聲來了一發。

拿衛生紙收拾殘局的時候越征一臉的草,以前辦事兒的時候腦袋裏都是空白的,什麽都不想,今天頭一回成像了,這感覺……真是再次五味雜陳。

收拾妥當又噴了兩下六神,确定屋裏什麽痕跡都沒有了他才躺回床上思考人生。

人生沒什麽可思考的,主要思考剛成的像,尹樓。

在酒吧那會兒喝的腦子不清醒,這會兒耳清目明的,他也回過味兒來了——他就是讓人給逗了,跟逗小貓小狗似的。

上高中那時候還算風流,就有鐵子跟他開玩笑說:“越哥,你帥誰都知道,那你知道女生最喜歡你怎麽帥嗎?”

越征當時又臭美又好學,求知若渴:“怎麽帥?”

“一個是你笑的時候,那群女生都看傻了,”鐵子頓了一下,挨着他說了下一句,“一個就是你生氣的時候,你一皺眉,不說女生,男的都受不了。”

當時只當鐵子在吹牛逼扯犢子,後來越征才明白這叫男人的性感,再後來追求者越來越多,什麽玩意兒都見過了,也總結出一條不那麽嚴謹的越式理論:喜歡看他生氣皺眉的人,要麽愛受虐,要麽愛虐人。

尹樓那種明顯是後者,從坐在他旁邊開始話題就讓他捏着。別說他當時喝的不清醒,就是醒着估計也玩不過這種久經沙場的衣冠禽獸。

三兩句話就讓人說得拎酒瓶子了,生氣的模樣讓人看了個夠。

虧了,越征想,不過就算尹樓這方面沒特殊癖好,他倆也不可能有什麽發展。

30歲生日一過,他就又是本本分分的打工人,尹樓應該是圈子裏玩的特別開的那類人,和他從型號到追求都不是一路的,他求的是找個0安安穩穩過日子。

但俗話說得好,你越不求什麽,老天爺就越給你什麽。

生日過去,越征重新忙起來,天天滿城跑送外賣,風吹雨淋起早貪黑,活人累成死狗,沒幾天就把酒吧那點事忘了個幹淨。

“越哥,車我騎走了啊,加完油給你送回來!”同事小周騎上越征的摩托,頂着雨說。

“加什麽油,不差你那點錢,快走吧。”越征靠蛋糕店外邊躲雨,沖他擺了擺手。

越征掏出煙點着叼嘴裏,豆大的雨點噼啪砸在對面的廣告牌上,他擡頭看了眼天。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早上忙忙哄哄地出來,連天氣預報都沒看,這家裏要是能有個伴兒提醒他出門帶雨衣得多好……

“你發的娃娃臉~降落在身邊~可惜我~還沒有發現~”

手機鈴聲擊碎了越征的那點兒單身愁緒,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手機裏傳出的動靜,越小晴又瞎給他換鈴聲。

現在的小孩腦袋裏也不知道想什麽呢,換的鈴聲一首比一首誇張,都是他初高中的回憶金曲,也不知道她在哪淘出來的。

“喂?李老師?”對面是越小晴班主任,越征收起吊兒郎當,态度認真。

趙梅語氣不太好:“越小晴家長,今天下午開班會,越小晴通知你了吧?”

什麽班會?越征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地接話:“嗯,說了說了,您瞧瞧我差點給忙忘了。”

“上次她就撒謊沒告訴你,這次我不放心,才親自問一句。”趙梅說。

越征趕緊說:“哎您辛苦。”

趙梅不放心地叮囑:“別再遲到了,這次班會校長主任巡邏,有關班級榮譽的。”

“不能不能,我們肯定早到,您放心吧。”越征賠笑。

挂了電話越征又給家裏座機撥了過去,越小晴學校中午午休可以出校,她每天都回家吃飯,這個時間應該還沒走。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越小晴語氣深沉:“到底……還是被皇兄發現了。”

越征氣樂了:“這位公主,有班會怎麽不跟朕說,欺君之罪知不知道?”

“你忙嘛,”越小晴聳肩,“反正每次都是說我成績不好,你聽一次就夠了。”

“扯淡,你班主任那語氣就差把咱哥倆吃了,我再逃一回你就涼透了,”越征看了眼大雨,忍着肉疼攔了輛小三輪,頂雨跑進車裏,“家興小區。”

“哥你打車啊?”越小晴皺眉。

“嗯,你們班會正常不都在下午第一節 ,沒幾分鐘了。”越征肉疼打車錢,但再窮不能窮教育,班會不能遲到。

越小晴成績不好,班主任本來就不喜歡她,他這個當哥的還沒什麽閑錢過去孝敬,印象就更差了,每次班會都得給她拎出來單獨說幾句。

她個子矮,本來坐第一排,半學期不到已經退到倒數第三排了,他這回要是再不去估計晴公主離最後一排也不遠了。

越征進屋的時候渾身濕透了,越小晴捧着毛巾蹦着往他腦袋上甩,越征接住随便擦了擦頭發,一頭短寸紮着水珠。

越小晴又把幹衣服遞給他,嘴裏不閑着:“哥我看你還是別去了,那老太太太矯情了,你去了還得罵你。”

越征拿着衣服往卧室走:“我不去她就得罵你。”

越小晴雙手抱胸,噘着嘴哼了一聲:“保護皇上是我等天職,小小番邦也敢叫嚣。”

“又亂看什麽連續劇了,一套一套的,早晚把網線給你拽了。”越征邊樂邊關上門,快速換了衣服,帶勇猛的晴将軍出發征讨番邦。

路不遠,步行十多分鐘吧,但越小晴就樂意坐他後座,有摩托坐摩托沒摩托坐自行車,越征習慣性地拎着二八大杠下樓,到樓下才反應過來今天下雨了,騎車不方便。要走過去越小晴不樂意了。

“皇上您就放心吧!奴才這傘打得穩穩的!”越小晴一口純正的大內總管腔,拍拍越征胳膊。

“你這角色換的朕都跟不上了,”越征跨上車,長腿輕松撐着地,偏頭,“上轎了公公。”

越小晴抓着他爬上後座,把傘撐起來,入戲地喊:“起——轎——”

越征笑着蹬走。

瓢潑的雨,別說騎車,就是在地上走傘也沒什麽用,哥倆沒兩分鐘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越小晴是越征從小帶大的,糙的一脈相承,從小跟着越征野,淋個雨摔個跤都是常事。現在渾身澆透一半還有心思反省:“哥,我幫你拿新衣服就是個錯誤,又濕一套,回家還得洗。”

越征躲過一個水坑,頭都沒擡地說:“雨澆濕的那叫埋汰嗎,這叫大自然的清洗,洗什麽洗,晾幹就完了。”

越小晴愣了一下,随即點頭:“皇兄說得對!”

全校開班會,學校外面停一溜小轎車,西裝高跟小領帶的打把傘往裏走。

越征蹬着二八大杠穿過人群,對着門衛老周喊了聲:“忙着呢周叔?”

老周看見這哥倆的落湯雞造型都沒力氣說教了,小越帶孩子,活着就行,只虛擡胳膊擺了下手。

越征直接騎了進去。

雨忽然變小,越征在教學樓前面穩穩停住車,抹了把臉,不經意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愣住,心底罵了聲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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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吹了吹茶缸子上的熱氣,說:你們猜越哥看見哪個狗東西了

(叫鳥哥的老叛逆你要小心了,你已經被我盯上了,陰森.jpg)

越征手機鈴聲“你發的娃娃臉~降落在身邊~可惜我~還沒有發現~”— 歌曲名:娃娃臉,歌手名:後弦

敲黑板劃重點:前十名評論發紅包。啾~

感謝在2020-12-01 12:12:14~2020-12-02 10:15: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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