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更
角落裏。
林思思的目光轉了一圈, 她今天打扮得很美，但是卻沒有遇到想見的人。
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保镖無時無刻貼身保護, 足見地位身份之貴重。
可她心底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現在希望破滅了，林思思悵然若失。
面對許多上前來搭讪的青年才俊，居然也沒有什麽心思回應, 只勉強笑了笑。
明明他是個傻子，怎麽就一眼上了心？
越想她心裏越亂, 眼睛一掃, 看到了一抹身影。
封绾。
被帶着見過了許老之後，正在與嬴夏湊在角落裏吃東西。
她的身姿纖細，卻時刻挺得筆直。
不知道那位驕縱大小姐說了什麽，封绾眉眼展開，笑了起來。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旁邊數道男人的目光, 隐晦地在她身上尋梭。
這一刻, 林思思的眼神，流露出嫉妒。
她想得到的得不到，卻被她讨厭的人得到了, 林思思只是想一想，整顆心都浸在了酸水裏。
嬴家家世頂尖, 整個帝都挑不出第二家, 嫁給嬴烨, 巅峰權利，唾手可得。
萬一，她是說萬一, 以後嬴烨有蘇醒過來的可能呢？
林思思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可又有些羞恥，意識漸漸占據了上風，逐漸侵蝕她的整個大腦。
連她自己都覺得，她一定是瘋了。
只是見過一次面的人，還是個傻子，自己怎麽可能喜歡上他？
“我帶你去見見伯母吧。”
今天大好的機會，嬴夏不想錯過，上次沒能見到封绾，伯母還有些遺憾。
這段時間與封绾相處，嬴夏是打心底裏喜歡她的純透：“伯母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你不要怕，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封绾對這個詞還有些陌生，眸子透出幾分茫然。
從前，父母為她招贅，倒也沒有過分抗拒，大夏的女子總歸要嫁人，既然不是自己喜歡的，是誰都無所謂，她也并不期待。
可現在，對于感情的理解，也從朦胧變得清晰起來。
封绾清楚的知道，她更想看看這個世界。
嬴夏牽住了封绾的手，準備将人帶過去，給伯母瞧瞧。
這時候，她忽然眉頭一皺。
“那男的是誰啊，怎麽老看你。”
真礙眼。
封绾順着她目光看去，是林子墨。
他站在落地窗旁，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只是視線灼熱，似乎要在人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封绾對危險的敏銳無人能及，她早就知道他在那裏。
“你認識他嗎？”嬴夏問。
封绾搖搖頭，實話實說：“他是林家的兒子，我與他并不熟。”
“奧，”原來是這樣，嬴夏緊緊挽住她：“那我們走叭。”
嬴夏走了一步，身旁的封绾卻紋絲不動，咦，真是奇了怪，她憋力繼續往前走，封绾還是一動不動。
她納悶地停下來看向封绾。
卻見她好像網上那被牽引繩拉住的柴柴，毛絨絨的狗頭被拽歪，因為不想回家，臉上寫滿了抗拒。
……至于嗎！
嬴夏：“你是不是不想去啊？”難道是緊張了？
封绾卻說：“……我想上個廁所。”
嬴夏：“…………”看來是真緊張。
明雅雖然沒等到封绾，卻等到了封家人。
許老的出現，也叫她意外，尤其是知道許老竟與封家有交情之後，她更加詫異。
能被許老所承認，這家人必有什麽可貴之處。
“是封夫人嗎？”明雅向來是個主動出擊的人，她找到了封绾的母親。
這位的夫人明豔華美，氣質高貴，兩人站在一起，說不出的養眼。
“夫人是……”封夫人倒是沒見過明雅，不過據她來看，這位夫人通身氣質高雅，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人。
明雅不由得笑了，邀請道：“不如我們去那邊說說話，怎麽樣？”
兩個小時後，宴會散場。
而林家的每一個人，卻各懷心事。
半夜，賓客都離場，林夫人才渾身濕漉漉地回去，第二天便高燒不起。
次日，一張照片引爆了微博。
#許玉山出山#
一則突如其來的熱搜，迅速地蹦上熱搜榜榜首。
随之而來的，是數以萬計瘋狂湧入的網友評論。
照片明顯是偷拍，許玉山的側臉清晰映入鏡頭之中，三年不見，眼神依舊犀利鋒芒，大師風範十足。
周邊環境也十分吸引人。
富麗堂皇的大廳，衣着光鮮的男女，這明顯是一場上流社會的宴會。
“許老，真的是許老嗎！！”
“之前不是說許老死了嗎？”
“樓上閉上你的烏鴉嘴，你沒看見許老活得好好的嗎，咒誰呢你！”
“呵呵，一個loser還有臉出來，換我早就投河自盡了。”
“是我見識淺薄了，許老這樣的都是loser，那我們是什麽，蝼蟻嗎？？？”
“微博上九漏魚可真多，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臭嘴行不行？”
“有些人連給許老提鞋都不配，在這還喘上了，笑死我了。”
很快，有網友爆料——
“在現場！許老這次是真的回歸了，許老還收了一個徒弟，好像是專門為了徒弟出來撐場子的！”
網友們一下子來勁了。
“多說點呗？徒弟什麽來路啊，我也想當許老的徒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許老的徒弟，是咱們凡人想當就能當的嗎？”
“+1催更，想看看徒弟什麽樣子！”
爆料網友似乎是被捧飄了，馬上甩出一張照片。
“不是我說，這哥們長得帥又有錢，如今有許老這樣的老師，簡直到達人生巅峰……”
照片中許老的身側，站着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
男人身材欣長，英俊面上，笑容淺淡而疏離。
“許老的目光……啧，希望這個徒弟不要向之前那些人一樣，一出事就全跑了。”
“想多了，這次許老回來，還不知道會怎麽‘清理門戶’呢。”
“許老沉寂了這麽長時間，風采不減當年！我相信他的眼光！”
“風水輪流轉，許老一回來，那些人指不定又會舔着臉湊上去……”
昨晚的宴會結束時，已是深夜，因此便沒讓封绾一起回去。她素來早眠。
不過封嘉齊今天要帶她回家，回他們自己的家。
跟林家要人，不是個簡單活計，封少野也請了一天的假，與姐姐哥哥一同前來。
沒想到，還沒進門，便遭到了阻攔。
林家別墅前，雕花鐵門嚴絲合縫，張媽站在那頭，封家姐弟在這頭。
“開門，我們是來接人的。”封嘉齊面容冷淡，哪裏有正常人家大白天關着門的，一看就知道心裏有鬼。
張媽下意識往二樓瞥了一眼，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說道。
“抱歉，我們家夫人說了，今天不招待客人，幾位還是請回吧。”
話說着，額頭卻沁出一滴冷汗來。
尤其是為首的男人，氣勢極重，只是面對面，張媽卻感覺一股沉沉威壓撲面而來，幾乎叫她喘不上來氣。
張媽一個保姆，哪裏見過這架勢啊。
可少爺說了，今天不管是誰來，都不能進這道門！
心下似有所覺，封嘉齊掀起眼簾，看向頭頂。
二樓露臺上，一道欣長身影靠在窗前，淡漠的眼神與他對上視線。
封嘉齊冷笑了一聲，又是這臭小子。
區區一道鐵門，豈能攔得住他們。
封少野退到幾米外，提起真氣，一個助跑輕松一躍，在張媽震驚的目光中躍到了鐵門上，動作利落的跳下地，手動打開了門。
門外兩人走進來，封蘭心拍拍弟弟的肩膀，豎起一個大拇指：“幹得漂亮，功夫又有長進了。”
張媽卻急了：“哎呀你們怎麽能這樣子啊，你們這是擅闖民宅知不知道的呀！”
封嘉齊步履悠然走過她身邊：“提醒你一句，幽禁才是犯法，要坐牢的。”
與此同時，房間內，封绾正在收拾東西。
但其實她沒什麽東西可收拾，原主的東西她打算動，連一個小包都沒有收滿。
“砰，砰，砰。”
極為緩慢卻壓迫的敲門聲響起。
封绾看向門邊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了，林子墨站在門口，沉沉眸子盯着她。
她坐在床沿上，旁邊靜靜擺放一個小包。
似乎不是要離開，只是普通的出門。
“外面要下雨，”林子墨站在門口沒有進來，聲音沒有感情地平鋪直敘道：“今天就不要出門了。”
“謝謝。”封绾看着這個陌生人，教養良好的她道了句謝，“不過有人來接我的。”
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你們真的不能上去，大小姐她早就出去了！”
為了阻攔三人，張媽可謂是使勁了全身解數。
她張開雙臂攔在樓梯處，再也不肯叫幾人往上走了。
“大哥？”
封绾的聲音在張媽背後響起，張媽心下暗喊糟糕，還是驚動了她。
硬要說，張媽對大小姐也是有感情的，可大小姐畢竟不是林家的孩子，她也不過是個下人。
“大小姐……”張媽轉過頭去，尴尬地笑了笑。
封绾挽着小包走出來，經過林子墨的時候，眼神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林子墨垂下眸，拳頭漸漸收緊，額上青筋繃起。
封嘉齊将小妹護在身後，眼神冷冷盯着林子墨，隐含警告。
“我們走吧。”封蘭心接過妹妹的小包，掂了掂，一點都不重。
不過沒關系，新家早已經置辦好，斷不會缺了東西。
此時，一道含着濃濃憤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林家的人，是你們想帶走就帶走的嗎？”
聞言，幾人都詫異地轉過身去。
封嘉齊冷笑，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會輕易放人走，果然繃不住了。
“如果說，我非要帶走呢？”
絕對不可以！林子墨眸中充血，下颌緊繃：“你們別忘了，她是林家的人，是要嫁進嬴家的！”
不提還好，提起來封嘉齊面色更冷，他語氣嘲弄：“是嗎，封家可從沒答應過這件事。”
林家算什麽東西，也敢擅自決定他妹妹的婚事！
“子墨！”
林思思忽然從拐角處跑了過來，眼圈紅紅的，她一把拽住弟弟的襯衫衣擺，“子墨，你就讓她走吧。”
她在上面聽了半天，在弟弟站出來阻攔的那一刻，心裏十分難受。
見林子墨不說話，看也不看她，只死死盯着封绾，林思思破防大哭。
“子墨，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親姐姐！”
“封绾姓封不姓林，我們才是一家人，她早該離開這個家了！”
林思思要父母的愛，也要弟弟的愛，這都是她該得的。
她決不允許自己的東西被封绾搶走！
林子墨眸色隐忍，一言不發，拳頭攥得死緊，渾身流露出抗拒。
他不願意讓封绾走，也不願意傷了親姐姐的心。
可封绾這一走，他可能……真的要永遠失去她了。
封蘭心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嘲笑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嗎？”
何況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在選擇林思思的那一刻起，林子墨無需再為背叛找任何理由。
封蘭心最讨厭優柔寡斷的男人，既想着這頭又想着那頭，糾結來糾結去，這種男的一論按照廢物處理。
“你說過不會抛棄我的……”她的話，林子墨一直記在心上。
前提是，全部是對他有利的話，林绾的其他話，他卻從未放在心上。
包括前段時間，林绾發現林家算計她的婚姻，無助之下請求遠在異國的弟弟幫自己求情。
瞬間的憤怒過後，林子墨陷入清醒之後的恐慌，權衡利弊之下，最終他退縮了。
他拿什麽跟嬴家對抗？
這時候，封绾也在認真回想原主的記憶，似乎的确有這麽一回事。
但是——那些話又不是她說的。
她看着林子墨，語氣淺淺，一如林子墨記憶中的溫柔模樣，說出的話卻令他瞳孔驟然緊縮。
——“但是我現在要抛棄你了。”
怎麽，不可以嗎？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飄飄地似乎只是說，‘我現在要扔個垃圾’。
如果有另一個世界，封绾希望原主可以看到，她不會允許有人以愛之名傷害自己。
她不知道一家人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更不知道為什麽兩人的身體樣貌完全相同，這其中又有着怎樣奇妙的聯系，但她早已經把林绾當成了未曾謀面的朋友。
替朋友出氣，是她該做的事情。
封蘭心忍不住偷笑，自己的小妹平時看起來呆呆的，豈料說出這樣惡毒的話，更別有一番魅力。
對付特別的人，就要用特別的手段。
林子墨的眼睛紅了：“你……你說什麽？”
他踉跄幾步，像喝醉酒的人一般沖着封绾沖了過去。
封嘉齊和封少野馬上阻攔在妹妹面前，林子墨眼睛裏已經看不到其他，整個大腦中充斥着那一句話——
“但是我現在要抛棄你了。”
林子墨沖向封绾，封少野一把拎住他的衣領，一拳生風砸到面前，頓住了。
——不是他吹牛，這一拳下去，林子墨可能會死。
林思思尖叫一聲：“不準欺負我弟弟！”說着沖了過來，鋒利的指甲沖着封少野的臉‘歘’地就過去了，幸好封少野動作敏捷躲開，否則看那指甲上花裏胡哨的堅硬小裝飾，免不得要破相。
眼前幾張臉孔，在林子墨腦海裏不斷重疊，幻影重重。
報複心在心裏瘋狂地滋長，像有毒的藤蔓層層包裹住心髒，鋒利的尖刺紮進肉裏，血肉模糊。
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即便玉石俱焚，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想帶走封绾可以，沒那麽容易。
林子墨的眼神，倏地暗了下來。
“你們都給我滾！這裏是我家，不準你們欺負我弟弟！”
林思思像是發瘋一樣推搡起來。
推搡之間一片混亂，直到一道站在邊緣的黑影突然往後倒仰，毫無預兆地朝着樓下跌去——
林思思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所有聲音在瞬間消失。
掉下去的人是子墨！
一層到二層樓之間的高度足足有幾米之高，如果是下肢先落地，也許頂多摔個骨折。
可如果是頭落地呢？
地板那麽堅硬，會出人命的！！！
一道黑影飛速從二樓掠向一樓，速度快到成殘影，林思思都沒看清那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樓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怎麽回事？
林子墨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眸。
然後，他看到了此生都不願再回想的一幕——
自己正被封少野以一種典型且詭異的公主抱，牢牢抱在懷裏。
“…………”
封少野似乎也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緩緩垂下眼，自上而下地俯視着懷中的……男孩。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