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更
第39章 一更
巫師心底有點悚然, 他四周看了看,将窗戶關上了。
一定是這裏吹進來的風。
可就在他轉回頭的那一刻,床上的太子忽然猛地咳嗽了一聲, 咳出了一口黑血。
一口黑血吐出之後。
太子上半身挺起,他雙目暴凸,面容青紫,太陽穴青筋暴起, 眼神死死地盯住頭頂的床幔,有痛苦和無邊恐懼之色, 飛速地漫過他的眼睛。
“太子!?”巫師驚叫一聲, 快步過去,他臉色蒼白,這怎麽可能!
随着他的話音落地,下一秒,太子的身體僵直地躺了回去,頭重重地磕在了枕頭上。
——再也不動了。
巫師徹底愣在了原地, 足足幾秒鐘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太子不可能死!
除非是——
巫師渾濁的雙目,定定地看向了角落, 他似乎看到了什麽。
那正是嬴烨所站的位置。
巫師的面色大變!
“竟然是你——”
他猛地撲了上來!
就在此刻,嬴烨身後, 産生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的吸力, 眼前景象瞬間模糊……巫師穿過了他的身體, 所有一切瞬息間卷曲、消失,巫師撲了個空,跌倒在地上。
不到一秒的時間, 嬴烨緩緩睜眼,幽暗的房間、已死的太子和發狂的巫師,統統消失了。
而眼前的景象是他所熟悉的。
不錯,他回來了。
像是從枷鎖中猛地掙脫了出來,嬴烨黑眸如墨,目光犀利,額上汗水淋漓。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坐起身來,擡起手,擦了擦額間汗水。雖然是第一次使用這具身體,可意識和身軀四肢之間的聯系,卻絲毫不陌生。
“吱呀——”
此時門開了,嬴夏剛剛走進來,便感覺一雙無比犀利的眼神,正直直地盯着她。
她下意識擡眼,腳步頓時愣在了原地。
四目相對,過了許久,嬴夏才呆呆地喊了一聲。
“堂、堂哥?”
“小夏,封绾在哪裏?”在嬴夏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嬴烨迅速從床上起身,他聲線低沉,說話的時候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嬴夏呆呆的:“绾绾,她去C市拍綜藝了。”
“什麽時候去的。”
嬴烨已經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黑影包裹住她,氣勢惶惶不可直視。
嬴夏依舊沒回過神來,卻被這氣勢所懾,磕磕巴巴地回答說道:“就、就今天!”
現在是下午四點。
嬴烨皺眉,馬上離開了房間,只剩嬴夏一人呆立。
過了會,嬴夏總算是不傻站着了,慌忙掏出手機,打給了明雅。
“伯、伯母……”電話很快接通,嬴夏的舌頭都在打結似的。
明雅正在與幾個夫人打牌,笑着問她:“怎麽了夏夏?”
她的一句話,讓嬴夏感覺瞬間從虛幻落回到現實之中,她下意識看了看空蕩蕩的床鋪。
下一秒,嬴夏再也憋不住哭腔,聲音從胸腔爆發:“堂哥、堂哥他醒了!!”
山洞內昏暗光線朦胧,細小的浮塵在陽光線下起伏飛舞。
“你在看什麽。”嘶啞的聲線響起,山洞角落內,渾濁的目光,看向了白回。
白回輕輕地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在想,您是從哪裏找到這地方的。”
大山深處,蹤影難覓。
申屠的消息和勢力靈通到恐怖的地步,是誰給他傳了封绾的地址消息,又是誰放他從監獄出來?
白回垂眸,上次他見到申屠的時候,還是在監獄內。
嬴家知道了,他自然也聽到了消息,有人要對封绾不利,故意前去探監。
沒想到一見面,此人居然道出了他的身份,白回确定兩人從未見過,這簡直令他足夠詫異。
而申屠接下來說的話,更讓他不可置信。
“你是白家的第幾代傳人了?白術是誰,你可知道。”
渾濁的眸子微微地眯起來,申屠打量着眼前的小輩:“你的眉眼之中,倒是有點他的模樣。”
“你見過先祖?”白回目光一顫,心底方寸大亂,“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
白術是誰,作為白家人,他怎麽會不知道。可以說,他是巫術家族白家最古老的先祖,力量強大,無可撼動。
直到現在,白術的手邊,還随身攜帶着白家流傳數代的信物,相傳,這就是先祖白術留給後人的。
假如要追溯到白術在世的時候,那起碼是一千年之前。
可此人竟然說他見過千年前的先祖,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江湖騙子!
這樣一番話,連六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申屠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不信我,那這東西,你總不會不認得。”
說完,帶着銀色鐐铐的手,從脖子裏拎出一吊墜,他向前湊來,那吊墜便‘啪’地貼到了玻璃上,以便白回能看得更仔細。
造型古老奇特的吊墜之後,是一對暗色的不懷好意的雙眸。
白回的手微微顫抖着,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吊墜。
“怎麽可能……”
且,即便隔着玻璃,他也能感應到,在此人手中的吊墜之上,蘊含着一股強大的巫力氣息,那是白家血脈的氣息。
眼前的人可能會撒謊騙他,但是那氣息,卻作不了假。
“你,到底是什麽人。”白回知道,這一切一定不簡單,而此人居然如此向自己袒露身份,一定有算計。
這吊墜作為白家的信物,素來藏着一個規定:不管手握信物的人是誰,這一代的白家掌權人都必須答應他一個要求。
不能拒絕,不能反抗。
曾經的白回對自家祖上流傳下來的這一規定不以為然,吊墜只會永遠在他手中,他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可如今,事情卻以他想象不到的軌跡運行了。
申屠不動,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他的目光隐蔽地微微向上擡起,看了一眼二人頭頂的監控,似乎是在警示什麽。
而此時,山洞之內。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申屠冷冷說道。
此刻,那幫讨厭的警察肯定正在找人,但等他們找到這裏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一切。
聞言,白回從一個銀質的箱子中,取出了一個被方布包裹住的東西,雙手捧着遞過去,姿态恭謙道:“您要的東西。”
這時候,白回的目光一瞥,看到申屠脖頸間挂着一半月牙形狀的玉佩,只有一半,卻與他曾見到的申屠手中的信物一樣,殘存着力量。
申屠順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腰間的半塊玉佩,他拽下來,丢給了他:“這東西如今對我來說也沒什麽用了,你的先祖在裏面封存了巫力,想必你身為白家人,也能感受到些許。”
這是巫力的傳承感應。
他的确感覺到了。
白回捧着這玉佩,不知在想什麽。
“敢問這玉佩的用處是?”白回擡起頭,目光癡迷:“您說裏面封存了先祖的力量,那一定很厲害,不知這玉佩能有什麽作用,您就這樣給了我,豈不是暴殄天物?”
申屠面上浮現起一絲似笑非笑,哼了一聲道:“若不是這玉佩,本相怎會出現在這裏,這是白術給本相保命的物事,現在用過一次,已經無用了。”
沒用的東西,所以丢給了他?
白回也不生氣,依舊小心翼翼将此東西保存了起來,如珠似寶一般的動作,倒是叫申屠看得好笑。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本相就會讓你跟白術見面。”
白回愣住:“您有辦法?”
申屠唇角勾着,眉目更顯陰鸷,他沒有再回答。
他到底想幹什麽,白回怎麽也猜不透。
可目光看向那被嚴密包裹放起來的玉佩,眸底依舊有殘存的震撼之色。
先祖的巫術竟如此強大,能将一個大活人,從千裏之外的外市,傳送到距離封绾的不遠處。
一開始,申屠的目标,就是她胸腔裏的那顆心。
“為了設下這一個局,白術的巫力已經所剩無幾。” 申屠的目光似明似暗地瞟了白回一眼,他站在山洞陰影之中,看不出眸中神色,“本相相信白術的後代跟他一樣聰明,只要你衷心,本相絕不會虧待你。”
白回嘴角抽了抽。
這老狐貍,敢情自己祖宗沒用了,又來利用自己。
就知道他沒什麽好心思。
封绾被綁在石柱上,頭頂天光洩下,她臉色蒼白,臉頰髒污,衣服也是髒兮兮的,皮膚被太陽照着,白到近乎透明。
她靜靜地聽着一切,沒有歇斯底裏,仿佛聽的是另一個人的故事。
到現在,她終于知道了一切的由來。
申屠終于正眼看了她一眼,神色似是冷笑,字字重音,從嘴裏蹦出來:“明日破曉,便是剜心之時!”
拿到這顆人人垂涎的七竅玲珑心,救活太子,白術會将太子身上的氣運轉移到他身上,挾持太子起兵造反,師出有名!名正言順!
前朝太子出生之後,從小便體弱多病,有大巫推算得出,有另一個人人分走了太子的一小部分生命力,因此太子體弱。
太子雖體弱,可并不打緊,他亦是氣運加身者,天道總是偏向于他,另一人只是依附于太子命運之上一只小小的爬蟲,談不上任何威脅。
如今,這滔天的氣運,馬上就要轉移到他的身上了。
申屠冷笑連連,他倒要看看,到時還有誰敢忤逆自己!
到時,他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王!
封绾敏感地體察到申屠的變化,她已經在他手中,想必此時不管問什麽,他都不會設防。
她并不害怕,問道:“這麽說來,此前所有夜潛丞相府的兇手,都是你派去的。”
聰明如她,已經推測出了一部分。
申屠倒是因此,看了她一眼,他眼神中存着高高在上的輕視和鄙夷,似乎在看一只從他腳背上爬過的螞蟻。
“你倒是繼承了幾分你爹的聰明。”他居高臨下地說道。
封绾又說:“所以我們一家人來到這裏,都是你跟你的手下……那個叫白術的巫師,一手制造的。”
她的語氣冷靜,不像是在問問題,而是在推理答案。
申屠看到她酷似死對頭的精致眉目,目光倏地冷了下來,似有千萬根冰針從他目光中射出。
“你爹真是将你保護得極好,”申屠冷笑道:“丞相府固若金湯啊,若不是出此計策,我又怎能抓得到你?”
封绾在申屠的計劃中,不是最重要,卻是最關鍵的。
假如得不到她的心,救不回太子,那麽一切大業都是空談。
巫師說,這顆心世間僅此一顆,能救太子的也只有她一個。
這顆心必須在人活的時候剖出,人死,心死。
是以,申屠與白術才如此大費周章。
如今眼看大業将成,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将一切都停在耳中的白回,同情地看了封绾一眼,她的眼睛黑漆漆的,裏面沒有懼怕恐懼,只有無盡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