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日常

晚間風大,江面上的水浪逐漸大了起來,船也微微晃動了起來。

江浪與船槳的聲音全然遮掩住了低而沉的呼息聲。

船一晃,一條結實手臂猛然伸出帳中,那寬大的手掌驀然用力地抓住了床緣。

手臂上的肌肉也随着他用力抓着床沿而迅速緊繃了起來。

下一瞬,白皙柔嫩的手臂緩緩從那緊繃着的手臂覆了出去,随而輕軟的聲音響起:“侯爺,你可別食言。”

她的聲音中帶着隐隐的笑意。

聽出了妻子的笑意,謝玦明了。

他被她小看了。

她真以為他只是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

謝玦咬了咬下颌牙,心道非讓她知曉小看了他的結果不可。

帳中,便是處于劣勢的一方,謝玦的那雙眼睛卻如狼如凖的盯着在猛獸頭上撒歡的小雀兒。

那小雀兒似乎尚未危險已悄然來臨,依舊得意。

晨曦緩緩浮出江面,天際隐隐泛白。

謝玦起了床,看了眼身旁的人,輕掀被衾,看到她腰間上的青紫,便自覺自己昨日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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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皮膚柔嫩,與男人的皮糙肉厚不同。男人有淤青,不過個把時辰便能消除了,但她這身上的淤青,需得兩日才能漸漸消去。

琢磨了一下,謝玦下了榻,穿戴了衣服才去随行大夫那處拿祛瘀膏。

知曉妻子在內不大在意他,但在外卻是臉皮子薄,所以只餘大夫說是她起夜時磕到了桌子。

因昨夜謝玦說主母身子不适,所以今早奶娘也沒抱瀾哥兒過去打擾,便是明月繁星幾個也沒有提前去喚,正好讓翁璟妩睡了個好眠。

一覺醒來,外邊日頭都已高高懸挂着了。

翁璟妩睜開眼時目光呆滞了一會才緩緩回神,轉頭隔着帳幔看了眼窗牖,隔着一層帷簾都能感覺得到外邊的日頭有多大。

翁璟妩回想起了昨晚,暗惱自己失算了。

謝玦先前分明在房/事上邊沒那麽多花招的,但昨晚分明不同了。

翁璟妩隐約還覺得自己的腰窩隐約泛酸,起床穿衣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痛,低頭瞧了眼被謝玦掐紫的兩邊腰側,暗道以後絕不能再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男人幾乎都一個德行,他也與上輩子越發的像了。

穿好了衣裳,喊了明月繁星端水進來給她梳洗,梳洗後用了些吃食,才讓奶娘把瀾哥兒抱來。

一個晚上和一個早上沒見着娘親了,瀾哥兒淚眼汪汪,好似很委屈。

翁璟妩給瀾哥兒哼了一小會蠻州的小搖籃曲後,他才開始笑了起來。

昨夜到底勞累了,抱了一會瀾哥兒便覺得手臂泛酸,見瀾哥兒已經睡着了,便把他放到了榻上,放下後,才揉了揉酸痛的腰身。

房門被謝玦從外打開,恰好看到了她把瀾哥兒放下後揉/捏腰身的動作。

屋中的明月喊了一聲“侯爺”,謝玦點頭,随而道:“去準備些吃食過來。”

明月應聲退出了屋中。

翁璟妩側目瞧了他一眼,目光從他腰間的腰刀一掠而過,随而收了目光,愣是沒搭理他,轉身便走到桌旁道了一杯水。

淺飲了一口,便聽謝玦道:“接下來的這些天不停靠岸了,約莫五日後便會到蠻州。”

翁璟妩睨了他一眼,不說話。

謝玦知她惱了,沒有說旁的自讨無趣,把腰帶上腰刀解開,随而放到了桌面上。

這些天要戒嚴,謝玦也是刀不離身。

他在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往她的杯盞中添了七分滿。

翁璟妩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杏眼斜睨了一眼他,輕悠悠的道:“莫要給我再倒茶了,弄得好似侯爺在讨好我似的。”

謝玦沉默了一下,随而平靜的道:“往後別亂撩撥我了,你承受不住。”

翁璟妩被小瞧了,又睨了他一眼,紅唇輕啓:“我樂意。”

大抵意思——你管不着。

謝玦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微微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麽,語聲明顯愉悅:“我倒喜你樂意。”

翁璟妩輕“哼”了一聲,“你想得倒美。”

不多時,明月端來了一碗冒着熱氣的扁食。

謝玦是軍人,習性自是與那些個世家子弟不同。世家子弟講究文雅,他講究的是速度。

他吃得快,不過是小半晌便把一碗熱騰騰的扁食全吃進了腹中。

明月把空碗收拾下去後,屋中也只夫妻二人,還有午睡的瀾哥兒。

謝玦淨了手,扯了幹爽的帕子擦着手上的水漬,轉身開口倚坐在窗邊的妻子,說:“讓我瞧瞧你腰間的淤青。”

翁璟妩聞言,轉頭輕瞪了一眼他。

她昨晚告誡他沒有她的允許,他不許反守為攻。

他倒是沒食言,但那雙粗壯的手臂力氣卻是大得很,好似把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一樣。

這哪裏是她把謝玦欺壓在下了,這根本就是自食惡果了!

轉回頭便望出了窗外,壓根沒打算給他檢查。

謝玦默了默,把帕子随意挂到了架子上,然後朝她走了過去。

身旁忽然有陰影籠罩了下來,她眉心淺蹙,正要轉頭問他到底想做什麽的時候,忽然被他彎下身來攔腰一抱。

她一驚,吓得連忙摟住了他的脖子,緩過神來,氣得徑直拍打了一下他的肩頭:“你作甚吓我!?快放我下來!”

肩頭不痛不癢地挨了一下,謝玦卻依舊抱着轉了身,把她放到床榻之上。

因瀾哥兒還在睡榻上,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說話的聲量也不敢太大,只瞪他,惱道:“瞧瞧就能瞧好了不成?”

謝玦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罐子:“從大夫那處要來的,說你磕到了。”

說罷把罐子放到了一旁,把她腰上的腰帶解開。

翁璟妩拍了拍他的手:“我自己來。”

謝玦卻依舊解着衣裳。

不一會,她只餘一件遮不住腰身兩側的小衣。

腰身兩側依舊是淤青,好似被打了一般,謝玦也沒有那些邪念。

翁璟妩不大習慣在這青天白日這般衣衫.不整,正要起身,卻被他的手掌捏着肩頭。

“需要揉開,淤青才會散去。”他說。

翁璟妩知道謝玦的執拗,索性任由他折騰,自暴自棄地轉身趴到了床上。

謝玦把罐子打開,挖出了一小藥膏,在她兩邊的腰側都點了好些,一會後才就着他那粗粝的掌心在她的腰上推揉。

藥膏在他的掌心之下逐漸發熱,倒也還算舒服。

逐漸地,她也犯了困,不知不覺中便睡了過去。

藥膏推散了之後,謝玦收了手,把罐子的蓋子蓋上,道了聲“好了”,卻未見她有反應,略一側身瞧了眼,才發現她已經閉着眼,呼吸勻稱,似乎睡着了。

嘴角微掀,去洗了手回來後,把被衾拉上蓋在了她的身上,随而在床沿坐了下來,望着熟睡的妻子。

回想離開侯府,回雲縣的路途上,她與他相處間越發的鮮活了,謝玦便覺得這一趟蠻州之行的決定做對了。

他們夫妻之間,就是太過缺乏相處了。

如今小半個月日常都在船上,相處的時日似乎比起他們過往兩年的時間都還要多。

他也開始認真思考過,他們除卻夫妻這層關系後,到底還剩下什麽。

後來認真思索後,他才覺得現在的相處方式才是他最想要的,而不是相敬如賓。

她的喜悅,惱怒全形于色,謝玦由心的覺得百看不厭。

不管是瞪他,罵他,還是方才的拍打,都讓謝玦心頭感到莫名的愉悅。

謝玦也躺了下來,左邊是兒子,右邊是妻子,心下角落似乎有某些空缺似逐漸填補了。

閉上眼,也漸漸的睡了過去。

有淡淡江風從窗縫中拂入,吹入床榻之中。

床榻之上的謝玦不知夢到了什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夢中,謝玦沒有夢到妻子的上輩子,只夢到在一片虛無的荒漠之中,日頭高高懸挂着。

在那遼闊得無邊無際的荒漠中,只有他一個人。

他在荒漠中,好似漫無目的往某一個方向走着,好像就這麽一直走着便能從這片荒漠中走出一樣。

終于,忽然聽到了一聲聲呼喊,漫天的風沙迷了眼,再睜開的時候,他卻已經出現在了停放着棺椁的靈堂上。

已是深夜,守夜的人是他的兩個堂弟,他們哭紅了雙眼,在火盆中一遍又一遍地燒着紙錢喊着兄長。

謝玦從他們的身旁走過,走到了未阖上的棺椁前,往棺椁中望了進去,望向了躺在裏邊的自己。

—死氣沉沉,臉色慘白,就是一個死人。

猛然之間,那緊閉的雙眸猝然一睜,與謝玦直接對上了目光。

謝玦心頭一跳,但一息後,卻只餘平靜。

他只有一個感覺。

棺椁中的人就是他,他就是棺椁中的人。

四目相對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一切緩緩猶如塵霧消散,塵霧成了瘴氣,把謝玦籠罩在了其中。

謝玦不過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便從夢中醒了過來。

左右瞧了眼依舊還在睡的妻兒,随而把手臂放在了雙眼之上,暗呼了一口氣。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

自離開金都後,謝玦便一直在重複這樣的一個夢。

這個夢好像在告訴他什麽信息。

謝玦沉思了許久,把夢中景象重新聯想了一遍。

他身陷在荒漠,身陷迷霧之中,難道需要走出這荒漠,走出這迷霧才能明朗起來?

那他與夢中的死去的自己相視,又是什麽意思?

或許,這個夢與那邕州有什麽聯系?

滿腹疑問,謝玦揣測或許去一趟他夢中戰亡的地方,便能知曉他為何會做這些夢,也能知曉妻子回來的理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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