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恩

許靖雖是二房所生，但五歲就養在長房，族譜上都改了是長房長子，與二房許義變為叔侄關系，他的婚姻原本輪不到許二太太操心，有天洪氏偶然聽到許三太太說的幾句閑話，又思及許靖每次從東關回來，帶的上好皮毛名貴藥材總會有西府二房一份，雖然都經禀明許忠才讓人送過去，且眼看着份量遠不及留在家裏的多，但誰知道他不是做做樣子？暗地裏指不定運送了多少好貨往西府去呢！那裏住着的到底是他親爹娘親兄弟，骨肉親情斷不了！

因而她聽到許三太太說及二太太想插手許靖婚事，先是惱怒，随後心思轉了幾圈又消了氣，索性裝不懂，拉着許二太太一起商量靖兒婚事，既當作是長輩們同為晚輩操心，又顯示出尊重一下生母的意見，果然許二太太很高興，對姚氏十分親熱，妯娌情份驟然增進不少。

洪氏有自己的打算，許靖雖是長房長子，和她卻沒有半點母子情份，将許靖生母拉在身邊，有些話不聽自己的，難道也不聽他生母的？

當年大洪氏為這個兒子多活了七八個月，當時的許靖以為到長房做兒子只需每天來見一見大伯、大伯母，喊聲父親、母親就可以了，誰知進到大伯母院子裏就不能離開，且二房很快搬離侯府，他再也見不到父母和兄弟姐妹，每天一到晚上就哭個不停，許忠板着臉喝斥他，大洪氏不顧病痛，撐起來領着三個女兒圍着他轉，哭了近一個月他才不鬧了，此後乖乖跟着三個姐姐守在大洪氏身邊，直至大洪氏去世。

大洪氏去世後許忠把許靖帶到她的院子住，讓她親自撫養許靖，一等許忠離家轉回邊關，她又把許靖送去大洪氏原來的院子裏——那倔犟小子太讨人嫌了！哄也哄過，罵也罵過，打也打了，他偏不肯改口喊母親，逼急了他就一連串地喊姨娘姨娘，氣得她要暈倒，這樣的兒子她沒法疼，不要也罷！

她從一開始就不贊同抱養嗣子，別人生的孩子，又長這般大了，知道他的根在哪裏，怎麽可能認自己做母親？長大了肯定得飛走，別到時候白疼他一場！

她當時還那麽年輕，才二十歲，是哪個爛舌頭的胡言亂語說她命中無子，子嗣艱難？生兒子有什麽難的？看看後來不是接二連三地生了嗎？

可侯爺不聽她的話，夜裏摟着抱着答應得好好的不要許靖了，第二天一走到姐姐病床前就心軟，說是可憐姐姐命在旦夕還念念不忘兒子，權當圓她一個夢吧！

姐姐也真是的，嫁進侯府除了生下三個賠錢閨女，她為侯爺做過什麽？一場病拖了那麽久，臨死還要給侯爺留下煩惱，真真害人不淺！侯爺明裏不說，這些年為親生兒子不能承襲爵位心情煩躁，多少個夜晚睡不着，才剛過完五十歲生辰，頭發都白了一半！

聽洪氏坦言去看王禦史家姑娘是西府二太太的意思，許忠便不說話了，閉目養神，靜默了一下，許靖說道：

“太太為我辛苦了！以後不必再特意出去看人，姻緣之事強求不得，我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可……”

洪氏轉頭看了看許忠，勉強綻出個笑臉：“我與你爹可着急！一般年紀，別人都做祖父祖母了，我們也該有孫兒了！”

許忠點頭：“你娘說的對，你多年戎邊，無暇顧及婚姻，若不是……唉！年歲确實不小了，此次回來，便将婚事了了吧！”

許靖恭順地說道：“兒子聽父親的！只是皇上有言，若遇合适的姑娘便說一聲，也讓宮裏的娘娘們看看，再請太後定奪！”

洪氏瞪了眼：“這是要……請太後指婚？”

許忠笑着說：“皇恩浩蕩！我兒精忠報國，才能有此殊榮！”

洪氏卻微皺了下眉：要過一過太後的眼？若是賜婚的話，那……春兒的側妻名份還能不能有？

她和許靖不是親母子又不對盤，許靖豈肯相信她，再由着她為他張羅相看姑娘？上次與賈家聯姻是人家主動來提，有侯爺彈壓着，許靖雖不滿，也不能怎麽樣，這次又是侯爺提出讓她幫許靖相看姑娘，洪氏也就做做樣子，心裏早想好主意。

給許靖娶妻，家世自然是要講究的，但相貌不能太好，也不能太精明，相貌比不過迎春兒，迎春兒進門才能多得許靖青眼，太精明了成天跟自己這個婆婆算計，會被她氣死！

許二太太見過迎春，也點了頭，侯爺答應正室過門一年後再議親，那就算是定下了，到時春兒進門是側妻位份，那正妻不與婆婆一條心也罷，許靖冷冷冰冰個人，對春兒倒是不錯，春兒肚子争氣再生得兒子，一樣能說得上話，只要春兒拿下許靖，什麽都好辦！

她只管把相看過的姑娘都誇個天花亂墜，家世是極好的，卻個個姿色平平，木讷少言，都不如迎春兒！

梁九娘梁迎春是洪氏妹妹的女兒，母親難産而死，自小投奔外祖母養在洪家，愛來侯府玩，懂事乖巧，小嘴兒很會說話，深得洪氏喜歡，她身材苗條，長相秀美，性情娴靜溫柔，更難得是她知書達禮，聰明伶俐知進退，有大家閨秀風範，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洪家小姐，生身父親也只是個外省八品小官，許忠看不上眼，否則很有可能答應了洪氏，讓許靖娶梁九娘做妻室，早早成家生子。

而洪氏說了太多次，抱怨許靖每每帶梁九娘外出，也不為她着想，女孩兒家的名聲都給毀了，許忠無奈，只好答應等許靖娶了正妻再說，到時可以給梁九娘個側妻名份。

可若是太後或皇帝賜婚的話，正妻的身價無形中就更加尊貴，納妾或不敢說什麽，若是她不答應給側妻位份，那還真不能用強的。

洪氏此時還有另一樣擔憂：聽說皇帝與許靖私下親厚，皇帝是九五至尊，眼光又好，若是賜婚，只怕他與宮裏的娘娘們自有人選，專找那些金貴的世家勳貴小姐，指不定還會是皇室宗族裏的郡主縣主什麽的，許靖要娶了那樣的妻子，自己這個婆婆豈不是更加難當？

她頓時顧不上梁九娘能不能做側妻，許忠與許靖父子邊喝茶邊閑聊，她坐在一旁悶聲不響地發起愁來，竟然将許端的事也給忘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