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２章

席笑彤跟着陳姨走了一段路，就隐約看見前邊的馬路上圍了一群人，于是繼續往前走去，還沒等走近就見父親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席紹誠一臉沉重的往回走，一擡頭居然看見自己的女兒也出現在了這裏，也顧不上多想，趕緊快步走了過來。

“笑彤，你怎麽過來了？”

席笑彤上下打量了一遍父親，見他确實沒什麽事才說道：“爸，我剛才看到陳姨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你跑這邊來做什麽啊？”

“哦，沒什麽事，咱們回去吧。”席紹誠扶着女兒的肩往回走。

席笑彤好奇的問道：“爸，那邊怎麽回事啊，圍了那麽多人？”

席紹誠皺眉說道：“沒什麽事兒，別亂打聽了，趕緊回家吧。”

席笑彤幾乎是被自己的父親強推着往前走，心裏就更好奇人群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于是邊走邊回頭看，父親席紹誠卻連連阻止她。

席笑彤又回頭看了幾眼，起先也沒太在意，可就是感覺自己疏漏了什麽沒想起來。

漸漸的父女兩人已經離那群人很遠了，席紹誠稍微松了一口氣，便又開始想心事。這時席笑彤卻突然轉身就往回跑，席紹誠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後，緊追幾步抓住女兒的胳膊，生氣地說道：“笑彤，你做什麽！”

席笑彤盯着父親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爸，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我要過去看看！”

席紹誠說道：“我說了沒事兒，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席笑彤平靜地說道：“爸，路邊那輛貨車是不是孫毅的？他回來了對不對？是不是肇事了，我沒事兒，您告訴我實話吧。”

席紹誠看着女兒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來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想等着事情都安穩下來了再告訴你。笑彤啊，孫毅是出了點兒事，不過人已經送去醫院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咱們先回家收拾一下再去醫院看他，好不好？”

席笑彤想了想才說道：“爸，您也太小看我了，人沒事兒就好，就算是他真傷得重了、殘疾了我也能挺住。”

席紹誠點點頭說道：“你是好孩子，走吧。”

席笑彤這才慢慢地和父親繼續往回走，沒走出多遠又停下了腳步，席紹誠也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席笑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突然轉身往回跑，不過這次卻是用了全力狂奔起來，席紹誠追了幾步便跑不動了，只能着急的快步跟了過去。

席笑彤大口喘着氣跑到了人群所在的地方，陳姨看到她立即說道：“笑彤啊，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和你爸回去了嗎？”

圍觀的人群中有認識席笑彤的，一看到她就都不說話了，自動讓了開來，眼裏有着同情和惋惜。席笑彤看着大家的眼神，心裏有些發涼的想着，難道孫毅真的斷手斷腳了？

等她看到大貨車的情形時，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只能傻傻的站在那兒。

貨車的頭部已經全撞毀了，駕駛室完全凹了進去，旁邊還有一輛三輪車翻倒在地，這人還能好得了嗎？

這時席紹誠也趕過來了，拉着席笑彤說道：“笑彤，先和爸爸回家，好不好？”

席笑彤冷靜的問道：“爸，孫毅呢？人是死是活您就和我說實話吧，我能挺住。”

席紹誠閉了閉眼睛才哽咽着說道：“笑彤，孫毅當場就已經……，人被拉去醫院了。”

席笑彤想說自己要去醫院看看，但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身子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再後來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這之後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席笑彤一點印象也沒有。等她意識清楚過來些的時候，才知道孫毅的葬禮已經辦完了，人都已經火化了。

她聽到這個消息後，仍是沒什麽反應，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除了喝點水，一口飯也不吃。這把席笑彤的爸媽急得不行，生怕自己小女兒有什麽三長兩短，席笑彤的媽媽羅秀芹更是天天站在門外勸。

又過了兩天，席紹誠老兩口決定強行把女兒帶出房間讓她吃飯，不然再這麽餓下去會出事兒的。

還沒等他們行動，席笑彤自己就開門出來了，看着自己的父母說道：“爸、媽，你們不用擔心，我肯定不會想不開做傻事的。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我知道孫毅已經不在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說着說着眼淚就流了出來。

羅秀芹摟着女兒，哭道：“笑彤啊，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媽求你，別這麽忍着了！”

席笑彤也不說話，眼淚卻越掉越多，她聽着母親的哭聲。過了好大一會兒，這才終于忍不住聲嘶力竭的放聲痛哭，最後癱軟在母親的懷裏。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孫毅已經死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她總覺得這不是真的，總感覺孫毅已經回來了，好像一會兒就能從門外進來似的。

席笑彤這一哭幾乎是哭暈了過去，最後席紹誠和老伴兒兩人架着席笑彤回了房間，也不敢讓她睡過去，怕睡出毛病來。

于是兩人輪流守着席笑彤，不停的和她說話。席笑彤的姐姐席笑琳和姐夫許永在孫毅出事的當天就趕了回來，後來因為孩子沒人照顧席笑琳就讓丈夫先回去了，自己又請了幾天假在家和父母一起陪着妹妹。

席笑彤哭了幾次後，也開始喝些粥了，三人這才稍微放心些。

又過了幾天席笑琳回城裏去了，席笑彤只是整天在家裏呆着哪兒也不去。父母勸她出去走走，她也不聽，仍然是在房間裏發呆，偶爾看些書和雜志。

就這樣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席笑彤沒踏出家門半步，人也是瘦得不成樣子。席笑彤根本不敢出去，縣城就這麽大，無論去哪兒她都感覺有孫毅的影子、都能讓她起孫毅來。

到了晚上也睡不着覺，以前想不起來的事情現在卻分外變得清晰起來，她和孫毅在高中入學時是因為什麽事情吵起來的，還有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都清清楚楚的浮現在了眼前。她還記得和孫毅第一次接吻時的羞澀，還記得兩人幾天見不到面時那種強烈的思念，還有孫毅背着家裏偷跑出來見自己時得意神情。如今卻是無論自己再怎麽想念他，他也不會出現了，席笑彤只能在深夜時一次又一次的以淚洗面。

這天，席笑彤依然是在家裏捧着本書發呆，化肥廠的工作是早就已經辭了的，父母現在也敢留她一個人在家裏了。老兩口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成天早出晚歸的。

這時有在外面人敲門，聲音很大很急，席笑彤問了句是誰，只聽孫毅的姐姐孫美的聲音隔門傳了過來：“席笑彤，你趕緊開門！”

席笑彤一聽趕緊把門打開了，只見孫毅的母親王秋霞也來了，樣子蒼老了許多，這兩人正像看仇人似的瞪着自己。

孫美扶着自己的母親進了屋，找地方坐了下來，王秋霞只是瞪着席笑彤，半天才恨聲說道：“你這個喪門星！我早就說不能讓孫毅和你在一起，我那不争氣的兒子不聽話，像你這樣長得跟狐貍精似的女人就是娶回家也不能安生的！你不但毀了他的前程，現在居然讓他把命也搭了進去！你怎麽不死呢？席笑彤，你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的，我等着！”

席笑彤知道王秋霞是恨不得自己也死掉的，可是孫毅不是自己害死的啊，她也是心如刀割！但也不去反駁王秋霞，只是一味的任她怒罵着、發洩着，畢竟她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等王秋霞罵了一陣子，孫美才說道：“媽，您先消消氣吧，我和她說正事兒！”然後就轉過頭看着席笑彤。

孫美冷聲說道：“席笑彤，你也躲了一個多月了，我弟弟的葬禮你也沒去，你知不知道我弟弟有多慘？像我弟弟這樣去的連自家祖墳都進不了，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痛快點把事情都承擔下來！”

席笑彤聽了這話心一下子又巨痛起來，她知道他們這兒的風俗，像孫毅這樣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允許葬在自己家墳地裏的，就是照片都不能進家門，一切儀式都只能在殡儀館裏面舉行。想到這兒，她已經幹澀許久的眼睛又濕潤起來了。

孫美雖然來之前也是恨席笑彤恨得要命，本來也準備和母親一樣先大罵一頓的。可剛才開門時，她居然沒認出來席笑彤，沒想到她會瘦成這個樣子，看來也是傷心過度。

現在看席笑彤又哭了起來，語氣便稍微緩和了點說道：“我們也不為難你，不過我弟弟生前欠的債你可是不能推脫的，對方早就已經起訴了。”

席笑彤不明所以的看着孫美，不知道她在說此什麽。

孫美說道：“怎麽，你爸媽沒和你說？那我就和你直說了吧，這事兒也不是能瞞住的，你爸媽也沒能力還。我弟弟那天是因為疲勞駕駛才把車開錯了車道，逆向行駛把一個三輪車給撞了，然後車又撞上了電線杆。所以，那天不只我弟弟出了事，那個三輪車司機也沒搶救過來，也判定是我弟弟全責，我們也沒什麽好辯解的，要賠付對方家屬１８萬。要不是為了你，我弟弟才着急回來，沒等另外兩個司機一起上路哪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說到這兒又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再有就是貨款的問題，這一車貨的損失再加上借的貸款一共是１３萬元。你也不用驚訝，我弟弟為了你可是什麽苦、什麽罪都受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其實買車借的錢我弟弟沒還，而是直接又借來壓在另一批貨上面了，這也是債主拿欠條兒來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的。這兩筆債都是你們婚後欠下的，所以你肯定是要負責任的，再加上買車借的錢一共是４１萬，這些錢你要想辦法。其實不是我們家的人不講良心，硬把借車的錢壓在你身上。你也知道我媽沒收入，全指我爸在建築工地幫忙那點錢生活，結果那天一得到我弟弟出事這個消息我爸就從高臺上摔了下來，現在不但是一身傷還一病不起了。我媽只能去農貿市場做保潔員，實在是幫不上忙，要是我們家還有一點辦法，難道我們不想讓我弟弟在下面安心嗎！所以，今天來是和你說清楚，你盡快想辦法吧！”

席笑彤看着孫美扶着王秋霞離開了，心裏只想着孫毅是因為疲勞駕駛才出事的！疲勞駕駛！是啊，孫毅是着急回來，他在電話裏不是還和自己說連夜趕路，所以才能提前回來的嗎？

發了會兒呆，席笑彤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再想下去自己肯定會做傻事。

又想了想自己爸媽這些天的舉動，知道他們肯定是想辦法籌錢去了，高笑彤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面對現實吧，４１萬元的債，他們家再怎麽樣也是還不起的！她也沒臉再推給孫家！

等父母回來後，席笑彤說了王秋霞和孫美來過的事情，席紹誠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我和你媽也知道沒幾天，去了親戚朋友家也沒借到多少錢。我和你媽這些年攢了些錢，但也差太多了，我想還是先賠償三輪車家屬那１８萬塊錢，其他的只能再說了。”

席笑彤點了點頭，父母能攢多少錢，恐怕１８萬也是湊不齊的。于是又過了幾天，打聽了三輪車主家裏地址就自己過去了。

第一次去被人家又打又罵的攆了出來，後來幾次也是被罵，可已經不再攆她出來了。最後，那家人終于願意和她談了，席笑彤說了自己家裏的情況，暫時只能先賠付１０萬元，就這１０萬元還有一大部分是借的，希望他們能給自己多些時間還錢。

那家人起先态度很強硬不同意，後來看席笑彤是真心想還錢，但也确實沒錢，而且他們家的親人是沒了，不過出事的人也７０多歲了，身體也不好。雖然也很悲痛但還是差了點，最後也同意讓席笑彤慢慢還了。

解決了這件事，卻沒辦法解決另一筆債，對方在縣城裏有些勢力，直接就是要席笑彤還錢，也聲稱沒那麽多時間總見她，更不要提延期還錢這件事了。

雖然對方不同意，可席笑彤也沒辦法，只能這麽拖着。沒想對方看席笑彤不還錢，而且法院那兒也判了讓席笑彤還錢，于是就開始四處找關系，半個月後法院執行庭的法警就開車把席笑彤帶走了。席笑彤坐在車裏雖然害得要命，可也只能硬撐，看着父母跟在警車後面追，咬着嘴唇強忍淚水。

到了法院，有一個塊頭很大的工作人員坐在辦公桌後面，見席笑彤進來後就讓兩名法警先出去。然後态度很好的勸道：“小姑娘，你還是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吧，讓你父母先湊點錢過來，你也好回家去。”

席笑彤緊張地說道：“我真沒錢，我父母也沒錢！你們不要逼我了，我不是不想還，但你們得給我時間啊！”

那人笑着說道：“唉，我們也是沒辦法，你當我們願意把你抓來？要不是對方到處上告，我們也不會為難你這麽一個小姑娘的。來，這兒有電話，你給家裏打一個吧。”

席笑彤手有些哆嗦的按了號碼，一聽父親接了電話就立即說道：“爸，我沒事兒，告訴我媽不用擔心，咱家沒錢誰都知道，還有沒我的同意你們千萬不去亂借錢，到時會更麻煩的！”

那名工作人員一聽就惱怒起來，在旁邊大聲說道：“你這到底是想不想還錢哪，電話拿過來！我和你父母講，要是有房産也是可以先抵押的。”說完就伸過手要搶席笑彤手裏的電話。

席笑彤一下子站了起來躲開大塊頭的手，結果那人不放棄直接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仍是要搶電話。

席笑彤終于急了，要是讓這人和自己爸媽說了，弄不好爸媽就真能把房子給賣了，這是說什麽也不行的。

于是她先挂了電話，然後把電話高高舉了起來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電話一下子就被摔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性格慢慢養成……ＰＳ：此文更新估計要抽瘋。因為快過年了嘛，大家都比較忙，光光也是，嘿嘿！就看着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