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霁和溫戎原本就收拾好了一切,特意給賀榮豐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打算就此告別。這段時間來賀榮豐已經習慣了兩人的存在,乍聽兩人要走,心裏一百萬個不樂意,也不出去看老婆子們跳廣場舞了,就在家拖着,一會兒頭痛了,一會兒心髒難受了,一會兒又餓了......總之一旦兩人朝着門口走就裝身子不舒服。

溫戎滿臉疑惑,他知道賀榮豐沒有生病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故意說自己身體不好。時霁也知道他在裝病,勉強知道是因為他們要走的緣故,只是他的感情淡薄,并不能理解賀榮豐這種不舍的心情。

于是三個人就這麽僵持着,眼看太陽都要落山了,溫戎嘆了口氣,起身去準備晚餐。

賀榮豐躺在沙發的另一頭看着時霁,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親切,心想這娃子長得真幹淨,比賀溪溪那小子可愛多了,不知道是哪家人家有這福氣。哎呀,越到分別的時候才越容易注意起之前忽略的細節。

時霁被賀榮豐的眼神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垂着眸子的樣子意外乖巧。

“小霁啊,你們這一走,還回不回來啊。”

時霁微微斂眸:“如果有機會,我和阿戎會來看你。”

賀榮豐笑着嘆了口氣:“哎,老爺子人老了,你們年輕人心比天高,這個小地方,自然是留不下你們。”

時霁沉默,他不會告訴賀榮豐自己在經歷些什麽,也不會告訴他這些日子的閑穩都是險中偷來的。

沒過一會兒時霁說要幫溫戎便進了廚房,溫戎見時霁進來愣了愣,道:“時霁,你可以在外面等着......”

“......你很慌?”

“我沒有,時霁。”溫戎笑了笑,時霁第一次進廚房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那個場面讓溫戎想忘記都不行。

時霁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在一旁看,不上手。”

“好的。”溫戎這才松了口氣,露出一個真心的笑。

賀榮豐透過客廳看見兩人在廚房有說有笑,心中有種羨慕。年輕真好,有人陪着真好。賀榮豐走到陽臺上,窗外的雲層突然厚了,風把樓下的草木吹的左右搖擺,太陽才落山竟就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今年的桂花香已經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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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戎和時霁出來時就看着賀榮豐獨自站在陽臺上,身影單薄、孤獨,鬓角的白發被吹的淩亂了。他像是聽到了兩人的動靜,回過身來,整個人逆着光,陰影下那雙眼微微彎着,嘴角噙着一點笑,歲月在他臉上埋下的紋路深了。他身上帶着一種脆弱感,仿佛只剩一點微光的殘燭。

溫戎和時霁對視一眼,某種情感在心頭油然而生,或許他們在這一刻是有點懂了賀榮豐的挽留。

“賀爺爺,吃飯了。”溫戎笑了笑,走到餐桌上将手中端着的盤子放在桌面。

時霁将三碗米飯一同放在了桌上。

賀榮豐笑容更深,三兩步走到座椅前,看着飯菜就是一頓誇:“小戎有這手藝,也不知道将來便宜了哪家姑娘。”

溫戎聞言,似懂非懂道:“只是做飯而已,有教學視頻的。”

“那也不容易!你小子不懂,這做菜也是要天分的,我那老婆子跟了我一輩子也沒學會,我家的女娃也學了她,飯菜一個都不會做,全得靠男人!”

溫戎像是聽懂了,說道:“嗯,時霁就不會做飯。”

“咳、咳咳......”

時霁這一嗆着成功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力。

溫戎擔心地問道:“時霁,你怎麽了?”

時霁看了他一眼,沒回答。賀榮豐把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裏,突然笑了。溫戎這孩子雖然貼心,但情商顯然不夠用,怎麽能當着時霁的面說人家不會做飯呢。

“時霁?”溫戎微微皺了皺眉。

“我沒事,嗆着了。”時霁道。

溫戎點頭給他倒了杯水。時霁喝了水好受了些,想反駁自己不是不會做飯,而是沒有接觸過,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開口。

“時霁,慢點吃。”接下來溫戎的注意力顯然都不在別人身上了。

賀榮豐像是隐隐窺探了什麽秘密,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們未來的路還長,有個搭夥過的人也不錯,你們都是好孩子......”

時霁和溫戎看了看賀榮豐,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能點點頭。

吃完飯,賀榮豐說想去院子裏坐坐,時霁和溫戎自然沒有拒絕,賀榮豐又給兩人講起了故事,亭子裏的風有些冷,賀榮豐披着一件大衣,興致勃勃,像是個說書的。溫戎時而看向時霁,時而捧場的露出笑容,時霁雖然沒有明顯的笑意,但是眉眼間一派松惬。

溫戎覺得自己是喜歡這樣的氛圍的,感受到時霁坐在自己身邊,看着賀榮豐講着講着站起來喝一口茶,實在激動的時候就大笑幾聲。

“這天啊,看上去要下雨了,”被子裏泡的茶已經涼了,賀榮豐笑道,“咱們今天就将到這兒了,下次你們來看老爺子,老爺子再給你們講後續的故事!”

時霁看溫戎很想知道後續的樣子,再見賀榮豐一臉得意,不禁勾了勾嘴角。

溫戎笑問:“下次您還記得嗎?”

“怎麽不記得。”賀榮豐故作責怪的樣子。

溫戎沒有繼續問了,他笑道:“好的。”

賀榮豐原本已經做好了這小子會死活問到底的準備,誰知道他竟然這般輕易的妥協了,這反而讓賀榮豐有些不滿意了,正想說什麽,時霁突然擡頭,眼睛死死盯住了天臺。下一刻身體被猛地推開,時霁被溫戎接住,而推開他的賀榮豐就那麽站在他的面前,剎那間,槍聲入肉的聲音才破開被屏蔽的聽覺......

“爺爺!”

在場三個人誰都沒反應過來,賀臨溪的聲音突然打破這份脆弱的寧靜,賀榮豐直直地倒下,心髒口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時霁連忙接住了倒下的人。

“賀爺爺!”

賀榮豐抓住時霁的手,嘴裏囫囵了半天,終于顫抖地冒出一個字。

“快z......”

接下來,賀榮豐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撲向時霁,又是一聲槍響,賀榮豐地腦袋中了一槍,整個人栽進了時霁的懷裏。時霁整個人變得遲鈍,兩次,眼前人為他擋了兩次。繼而天臺上一聲暴怒,賀臨溪發了瘋的怒喝,上面打起來讓溫戎回過了神。

他看着不知道昏迷還是死亡的賀榮豐,有些難過,但是他現在必須帶着時霁離開。

“時霁,”溫戎剛拉起他,一個子彈就穿透了椅子,溫戎一愣,拉着時霁往外跑,“時霁,時霁我們必須離開了。”

時霁最後看了一眼躺在血海中的賀榮豐,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突然翻湧,秦越澤這三個字突然冒了出來,時霁的心像是被什麽壓着,喘不過氣了。

秦越澤與他是戰友,不願拖累他,選擇了死亡,他必須走,他救不了秦越澤。

可賀榮豐與他不過數月之交,卻為了救他,選擇死亡,他必須走,他救不了賀榮豐。

時霁突然抓住溫戎的手,帶着他快速走到天臺的視角盲區,翻牆離開了。

“啊啊啊啊!!!方書宇!你殺了我爺爺!”

賀臨溪悲痛欲絕,要不是被身邊人架着,他恨不得搶過那把槍直接崩了眼前人。

方書宇原本還很抱歉,但是由于賀臨溪方才撲過來揍自己一頓,妨礙了他擊殺時霁的最佳時期,驚動了對方,對此他心裏也憋了一口氣。

嘴硬道:“誰知道這老人會自己撲過去給時霁擋着!”

賀臨溪的淚水像是失了閘,他拼命的掙脫:“我要你償命!我要殺了你!!!”

方書宇頭疼的看着他:“随便你,但我現在沒時間和你糾纏。”

連應成和封昀唐久澤應該已經到了,如果都在外面守着應該沒什麽問題,但是他心裏還是不安,時間太過倉促,他生怕來不及擊殺時霁,誰知道槍法最準的他非但沒有讓時霁斃命,反而讓對方跑了。

他離開了,賀臨溪也被方書宇手下幾個有些愧疚的同伴放開,他全身發軟,頹廢地倒在地上。他在心中悔恨之極,為什麽要帶這些人回來,為什麽要聽他們的話不提前通知爺爺,為什麽要想着保護那群陌生人而供出時霁......他都看見了,他的爺爺是真的喜歡時霁和溫戎,他們剛才還坐在下面談笑着,最疼他的爺爺明明剛才還坐在那裏。

“爺爺......爺、爺爺.......”賀臨溪連滾帶爬,狼狽地跑到賀榮豐的屍體面前。

他顫抖着抱起老人,流出的鮮血還沒有冷卻,他的眼淚融進血液,一個老人被槍擊中心髒和大腦,除非這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不然誰能救得了他。賀臨溪匆忙地打了救護車,忍這哽咽說了地址。

“爺爺,我是溪溪啊,你看看、我......爺爺,醒醒啊......爺爺我求您了......我求您行嗎.....爺爺,爺爺......”

于此同時,聞琢剛到家就被向銘撲了上來。

聞琢看他的模樣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了?”

向銘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時霁的下落,就是不肯告訴我,還有那個賀臨溪,是不是認識時霁,他想幹什麽,時霁是不是要被抓了......”

“什麽什麽?”聞琢的手臂被向銘抓的緊了,不過他來不及顧及這些,向銘的問題他一個都沒聽明白,看他着急的樣子,聞琢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向銘,你冷靜一下!聽話,冷靜,別急慢慢說。”

“......”向銘從他進門就注意着他的每一個眼神,被他這麽一說自然相信他什麽都沒聽明白。

“來,”聞琢将人帶到沙發邊上,讓他坐下,然後才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向銘心知再急也不解決不了問題,于是道:“今天中午,你的那個助理賀臨溪突然過來,說你文件忘在家裏了,我找了半天沒找到,給你打電話沒打通,他告訴我你可能在開會了,文件可能在辦公室,我沒多想就沒再問了。”

聞琢皺了皺眉,他中午确實有個會議,每次開會手機都是關機的,可是他沒有什麽文件需要賀臨溪來拿......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賀臨溪今天一早就請了病假。

“然後,”向銘繼續道,“他問了我一些關于生化人的事,我以為他只是感興趣,他說他突然對這個有了點興趣,我以前是這方面的專家,就只能來問我了......我想他是你的人,就沒設防,他誘導我說了很多生化人對社會的影響,還問了一些為什麽要毀掉的生化人的問題......”

聞琢一愣:“你都告訴他了?”

“他走之後我總覺得不對勁,心裏一直不安。除了時霁,我想不到另外的原因。”

聞琢頓了頓,閉了眼,半晌才道:“向銘,時霁可能真的被抓了......”

向銘心中怔住。

賀臨溪認識時霁,時霁住在賀臨溪的爺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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