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萬本五三練習冊

夏鳴遲和陸绮懷同時走進去, 只見裏面幾張辦公桌上落滿厚厚的灰塵。

其中一張桌上，有支鋼筆在奮筆疾書。

【語文老師在寫教案，你可以去交作業了。】

夏鳴遲将手中的本子遞過去, “老師, 這是高一暑期作業。”

“好的, 你先放地上吧。”鋼筆停了停, 發現夏鳴遲身邊多個人。

“陸绮懷, 有什麽事情嗎？”

陸绮懷道：“老師，我建議咱們班和9班搞個學習會……”

“不用了，”鋼筆打斷他, “你們就聽話，把全部的精力拿來刷題，不要想別的。”

陸绮懷：“是。”

語文老師很不耐煩：“沒事就趕緊出去吧。”

夏鳴遲和陸绮懷從辦公室出來，在門口警戒的周铮和鄭斌趕緊走上去。

周铮：“沒什麽異常吧？”

夏鳴遲：“暫時沒有。”

上課鈴響起, 幾位男生加快腳步, 王斯琪和孟奕潔的班級就在（10）班隔壁, 她們在教室門口簡單打了個照面，就趕緊回了。

之前還空蕩蕩的教室再次變成原樣, 學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認真寫暑期作業。

懸挂在教室左上角的電視忽然打開, 裏面坐着個頭發濃密、胖胖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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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停停手, 接下來是例行的開學大班會, 請大家歡迎教導主任講話！”電視裏的旁白說。

學生們放下筆, 紛紛開始鼓掌。

夏鳴遲注意了一下窗外，外面回蕩着其他班級熱烈的掌聲。

“咳咳咳！”教導主任咳了兩下，校園內再次安靜下來。

“我知道, 同學門在做我出的卷子, 十分辛苦。

但你們得清楚, 暑期是彎道超車的好機會！現在假期已過，你們迎來高二學年，必須要拿出更加飽滿的熱情來學習！”

教導主任說得慷慨激昂，停下來端起旁邊的保溫杯，喝水潤嗓子。

在他喝水間隙，周圍同學又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那麽，說起學習來，我就特別想展開聊聊，咱們該如何學習呢？X高中是憑借怎樣的優勢升學率常年第一的呢？”

教導主任的語氣、措辭讓夏鳴遲想到自己的高中時代，真不愧是沉浸式游戲。

“那就是刷題，大量刷題！見多才能識廣！”

靠。這個游戲策劃不會和自己是校友吧？夏鳴遲想。

“做一萬本五三習題冊！你就跨入重點高校大門了！”教導主任在鏡頭前吐沫橫飛。

一萬本……？認真的嗎？

“請各班的班長辛苦點，将五三習題冊發給同學們，大家就在我講話結束之後開始刷題。記住，利用每一分每一秒，能多刷一道是一道。好，我就說到這裏，謝謝各位！”

電視機息屏，講臺上堆着幾摞書。

作為高二（10）班的班長，周铮上講臺把五三習題冊依次發下去。

教室裏是嘩嘩翻書的聲音，拿到書的同學寫好名字就開始奮筆疾書。

夏鳴遲先把冊子從頭到尾看了個大概，裏面是高中各個科目的知識，最後的答案頁被撕掉。

幾位玩家相互看了眼，既然劇情進展到這裏，那就寫。

在現實中，夏鳴遲成績一直不錯，這些題目還難不倒他。

“千山鳥飛絕，( )。”

夏鳴遲寫下“萬徑人蹤滅”，在完成正确答案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像被磁鐵吸住，粘在紙面上。

印刷工整的字體忽然浮起來，按照順時針方向開始旋轉，慢慢變成個漩渦。漩渦中心形成黑洞，黑洞不斷擴大，字的旋轉速度也逐漸加快，似乎要把他吸進去。

夏鳴遲感覺頭暈目眩，于是閉眼停了幾秒鐘。

再睜開眼睛，書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

然後是英文單詞拼寫。

“學習，s( )。”

夏鳴遲寫了stupid，寫完之後他盯着紙看了一會兒，字還是印在書頁上。原來，只有寫出正确答案才會觸發異常。

他觀察了身邊的同桌，只見同桌整個人如同被按下加速鍵，皮膚泛紅，額角滲出汗，太陽穴爆起青筋，書寫飛快，弓着背繃在桌前。

像極了距離考試還有三分鐘結束，但自己卻沒來得及圖答題卡。

“這個題能給我講下嗎？”夏鳴遲問。

同桌被倏地打斷，很不高興，停下筆匆匆掃了眼夏鳴遲的習題冊，暴躁地用左手捂住自己的書，非常不耐煩。

“雖然你成績比我好，但我還是想說，不要随便打擾別人做題！我也不會！你問別人吧！”

夏鳴遲說：“可是我剛剛看到你都寫了呀……”

“我……”同桌瞪着夏鳴遲頓住，臉上的紅色褪去，眼眸中蒙着的霧消散，好似剛剛從夢中睡醒。

“诶，你問我什麽？”

夏鳴遲指指習題冊，同桌莫名其妙看了看捂在答案上的手，挪開，把書推到夏鳴遲身邊，和剛剛暴躁的狀态判若兩人。

“這個題你還不會啊？來我給你講講，有三種方法，第一種……”

同桌拿起草稿紙，開始演算。

“最後就是這樣，”同桌用眼睛觀察了下後門，然後壓低聲音，“會了嗎，不會我再給你講一遍，但是千萬別被教導主任看見，他不喜歡我們上課讨論問題。”

夏鳴遲笑道：“會了，謝謝你。”

所以練習冊不能書寫正确答案，因為正确答案會讓人越來越上頭。而打斷做題可以防止沉迷，但這種方式後面是否還會有效，暫時不知。

距離下課還有段時間，夏鳴遲只好随便寫答案。

不過随便寫也挺痛苦的，念了多少年書都是填正确的，稍不留神選對了就很麻煩，甚至可能被命丢掉。

晚上九點五十分，三節晚自習結束。

夏鳴遲開始收拾東西，但看到全班除了幾位玩家起身，其他人都在寫五三。

“喂，你們不回去？”周铮好奇道。其實回不回宿舍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是課間，根據白天的反應，每到課間所有的學生NPC都會消失。

可現在他們全都坐在教室裏。

“我們成績差啊，當然是留下刷題。”有個男生說。

周铮忽然感覺對方在陰陽怪氣自己，但這點程度的挑釁還不至于讓他生氣，周铮将外套脫下來搭在肩膀上，“切~”

他寫了個紙團，扔給靠自己最近的夏鳴遲。

周铮：現在怎麽辦，回去麽？

夏鳴遲：我想再等等，既然學生們不會消失，看看後面是否有其他情況發生。

周铮：那好吧。

鄭斌坐在中間，看到夏鳴遲和周铮傳紙條，沒有要走的意思，朝夏鳴遲扔塊橡皮。

夏鳴遲扭頭，用唇語告訴他，等待。

坐後排的陸绮懷也捕捉到這個信息，繼續埋頭寫題。

教室外面，兩個女生好像在找人。

周铮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哎~校花來找我談戀愛，你們都不要太羨慕！”

他邊說着，邊把夏鳴遲回複的紙條塞進王斯琪手中。王斯琪就和孟奕潔回去了。

十分鐘之後，班裏寫字聲停住，就像是一部片子被人按下暫停鍵，世界在此刻定格。

周铮：“握草！”

聲音很小，但因為教室很安靜，所以他的聲音異常清晰。

周铮說完下意識用手捂了嘴，他回過身，發現同伴們倒是比他冷靜。

夏鳴遲合上書，“我們現在要去其他班确認。”

王斯琪和孟奕潔慌裏慌張從（11）班跑出來，看到同伴之後道：“班裏同學都卡住了。”

依次掃過樓上的所有班級，裏面的學生全都處于靜止狀态。

如果說時間是連續的河流，那麽他們的時間此刻被錨定。

周铮沒鬧頭沒腦來了句，“有人練了葵花點穴手？？”

鄭斌道：“這種時候不要開玩笑。”

夏鳴遲：“你們誰有腕表？看下時間，大概是幾點出現的停止。”

陸绮懷：“晚上十點整，而且我的時間是正常在走的。”

“現在做什麽？”孟奕潔終于開了口，這是除了讀廣播稿之外，她第一次主動和別人交流。

“我們要看看停滞的狀态會持續多久，”夏鳴遲說，“回到班內繼續等着。”

幾個人都不是新手，明白這種時候最不能分心，于是重新坐在位子。

等待本身就是件特別煎熬的事情，尤其在沒有網、沒有手機的情況下，時間流逝的速度好像減弱了。

不知道這時候會不會出現個怪物，趁着人昏昏欲睡之時把人吞下。

夏鳴遲感嘆，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有團紙扔過來，砸中夏鳴遲的腦袋，又從桌面彈到地上。

夏鳴遲俯身撿起紙團，認出上面的字跡屬于鄭斌。

“別害怕，有我在。”

這句話應該改改，有你在，我害怕。

男孩無奈地嗤笑，将紙揉皺，直接扔進講臺邊上的垃圾桶裏。

去信一個殺過自己的人麽？

他不知道鄭斌是這種想法，拉攏也好，真心組隊也罷，他都很難在相信鄭斌了。

他之前在電視裏看過類似的橋段，被最好的朋友殺害。但那是電視劇，直到自己親身經歷才知道有多麽恐懼和絕望。

刀刺進去，割破皮肉的聲音，痛到無法控制身體，不斷抽搐。

還有血，觸目驚心的紅色……

這一切形成的記憶牢牢印在他腦海和身體裏，讓他沒有辦法不厭惡鄭斌。

無形中，有只手摁下開始鍵，周圍學生開始欻欻做題。

有只手輕輕敲了敲夏鳴遲的桌面，将手腕伸過去，運動手表顯示時間“23:00”。

陸绮懷說：“十一點，間隔一小時。”

作者有話要說：

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出自柳宗元的《江雪》。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出自代元懷《拊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