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輩子都是你的”

宛如懸于心頭的一口大鐘被鼓槌擂響。

悶悶的, 沉沉的。

辛歌腦袋一嗡,側目看着他,生來就比一般人更紅潤的唇微微顫着, 猶豫半天, 擠不出一個“要”字。

如果不在開車, 祁溫賢此刻應當會凝視着她, 他的眼神深邃且真摯,有一種能夠審判人心的力量。

清楚分明地覺察到身邊人心緒的翻湧, 他不疾不徐地又開口道:“順便一提, 等你搬走,啓明大廈我準備轉手賣掉。”

“賣掉?”辛歌一愣, “賣給誰?”

“之前高昱結婚, 我遇到幾個老熟人, 稍微聊了聊, 發現那個地段的寫字樓很有賺頭,這幾年江家也投了幾處商區附近的寫字樓,如果我出手,江盛景應該有興趣接。”

某人當即便急了:“那不是你買給我的嗎?”

“你不是不要嗎?”

“我沒說我不要啊!我、我……當然要的!”頓了頓, 她又輕聲重複了一遍, “我當然,很想拿回去。”

“所以, 你是要我把一棟樓白送給你嗎?”

“我……”

“如果是送給未婚妻, 那自然是沒什麽問題。”內心的篤定,最終化作唇邊的一抹笑意, 祁溫賢繼續加碼,“可你又不願意和我結婚,又不可能還我為你花的錢, 還要和我分手、好聚好散,憑什麽要求我無條件為你保留一輩子女主人的特權呢?”

咬了下唇,辛歌擠出一句氣話:“那你就給別的女人好了嘛!”

輕笑聲溢出唇舌,祁溫賢耐着性子繼續誘捕:“辛歌,你就這樣把我推給別人?好啊,那如你所願,我會繼續接受聯姻的安排,早晚會有別的女人住進為你準備的婚房……”

指甲摳進皮肉,辛歌用疼痛克制着自己張嘴,否則,她覺得自己應該會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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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比男人。

但祁溫賢并沒有停止訴說那些刻薄、紮心的話語。

“她會扔掉你的游戲機……”

“背你的電光藍和喜馬拉雅……”

“穿原本屬于你的、獨一無二的婚紗……”

“撸你的貓……”

無形的狐貍耳朵抖了抖。

無形的狐貍尾巴搖了搖。

男人的目光飄過來:“還有,睡你的老公……”

緊攥的拳頭終是松開,辛歌唇瓣嚅嗫,兀自擠出一點聲音:“不行……不行的……”

祁溫賢有意高聲問了一句:“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數秒後,多日來壓抑到極致的辛大小姐終是爆發,像是撐脹的水球碰觸到尖銳的繡花針,一瞬間炸裂:“不行!我不管!不行就是不行!祁溫賢,你要是敢帶別的女人回我們的婚房睡,我……我這輩子都會恨你的!你不就是想和我結婚嗎?結就結!怕了你和你媽不成?去啊,我們現在就去結婚啊!”

她瞪着他,眼圈微微泛紅。

像極了一頭被奪走了食物、卻無處發洩的小獸。

委委屈屈的。

祁溫賢瞥了辛歌一眼,繼而想起,自己在若幹年前就見過她這副模樣。

那天,她渾身綿軟地躺在浴缸裏,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翻過身趴在他的胸口,蠻不講理地要與他約法三章——祁溫賢,以後,你不許給別的女人量尺寸。

自那時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這位口是心非、比誰都倔強的辛大小姐,大抵永遠不會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對他的占有欲。

正如他,默默為她做了那麽多的事,卻無法像尋常男友一般好好表達對她的愛意……

也正是因為這種本質上的相似,讓他們變成了兩塊磁鐵,有時嚴絲合縫地緊緊相吸,有時卻抵死相斥不得安寧。

不過那又怎樣?

他便是喜歡她這副樣子。

他還要把她寵成更任性、更嚣張、更無理取鬧的樣子。

一鼓作氣說完“結婚宣言”,辛歌終于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不過,今天是周六喔,民政局……”

“你帶戶口本了嗎?”

“我、我有戶籍卡!”

“正好,我戶口本就在車裏,那就直接過去吧。”深謀遠慮的祁家少爺哪給她反悔的機會,“楠豐市民政局周六上半天班,現在剛過十一點,速度快點還能趕得上。”

不動聲色提了速,辛歌很快感覺到了座椅的推背感。

她啞然半晌,才幽幽嘀咕一句:“你戶口本就放在車裏呀?”

祁溫賢涼涼地回敬:“你不是也随身帶了戶籍卡嗎?”

沒有人再說話。

按照以往經驗,再說下去又要吵架了。

怪異的沉默在車廂內蔓延開,又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信號。

若是以往被祁溫賢那家夥這般嘲諷,辛歌怕不是得狡辯個百八十句,但今天的她,莫名就覺得所有語言都是那樣蒼白無力,她只将臉轉向窗外,默默感慨着……

天氣不錯,适合領證。

或許是因為日子太普通,又或許是因為臨近午休的時間點,來民政局領證的男女并不多。

結婚證上的照片需要臨時拍攝。

辛歌趁去廁所的間隙,摸出包裏的氣墊和眉筆快速給自己撸了個妝,出來後又追着祁溫賢跑了半層樓,非要用濕漉漉的手給他抓頭發,并揚言說要是拍出來的照片不好看、今天這個婚就不結了,這才逼得某人就範,乖乖坐下來随她折騰。

好在,這對新人的顏值十分能打,扛住了民政局攝影師的鏡頭,拍出來的效果一點都不比別人事先去影樓拍的精修照差,辛大小姐這才心滿意足,催促某人繼續走流程。

填表,核對,拍照,蓋章,全部結束,只花了半小時。

打鋼印的民政局員工還拿這對俊男靓女打趣:“你們兩個呀,是不是早上睡過了頭?幸虧來的及時喔,要是再遲半刻鐘,我們可就全都下班咧,系統也要關閉了,再想領證,就只能等到下周一了……”

祁溫賢禮貌的向她們道謝,牽住了新婚妻子的手。

而辛歌則盯着手裏的紅本本發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草,大意了。

較勁一時爽,搞出來兩本結婚證……

這就不對勁了啊喂!

再一擡眼,她發現某人唇角微微上揚,頗有一種九轉功成後的得意。

她故意嗤他:“你笑什麽?”

祁溫賢很快斂了表情:“我沒有笑。”

她不依不饒:“騙人,我明明看到你笑了!”

“沒有。”男人故作困擾地扶了一下金絲邊眼鏡,大概是成功轉正給他帶給了無限的勇氣,說的話也故意往槍口上撞,想要逗弄她、欣賞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樓也不能賣了,錢也不能賺了,別的女人也不能帶回家了,我有什麽好笑的?”

果然中計。

辛歌氣得鼓起腮幫:“你……”

她猛地轉身望向那幾個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民政局員工:“請問,辦離婚證在哪個窗口啊?嗯,我就咨詢一下,以後說不定還要來的……哎,祁溫賢?祁溫賢你放手,幹嘛,放手呀……”

還沒聽到答複,她就被祁溫賢摟着腰哄離了櫃臺。

兩人在附近的西餐廳吃了頓飯,随後回到瀾庭。

進門之後,顧不上莊阿姨地提醒,辛歌脫了鞋便直奔廊庑。

她一向沒有穿襪子的習慣,即便有地暖,莊阿姨還是貪心她着涼,忍不住在她身後喚了好幾聲。祁溫賢擺擺手,将那雙織着貓貓頭和小魚幹圖案毛絨拖鞋提在手上,亦步亦趨跟在辛歌身後。

大概是“一言不合就領證”的那股氣勢還沒退去,辛歌還處在一種不知在和誰賭氣的狀态,只見她撈起小白貓高高舉起,還轉了個圈,宣誓主權般高呼一聲:“我的!”

原本躺在院子草坪上翻肚皮、曬太陽的貍花貓也慢條斯理走過來,想要讨要零食,誰料也被她眼疾手快撈過來,上天飛了一圈:“這只也是,我的!”

祁溫賢只是站在不遠處看着她。

有些灰姑娘,不需要水晶鞋,也依然會成為公主。

完全沒有搭理男人的意思,逗完貓,辛歌又跑去二樓衣帽間,一只包接着一只包試,還把珠寶櫃裏的首飾一件件拿出來欣賞。

對着鏡子裏無端多出好幾件昂貴行頭的明豔女孩,她笑得露出單邊梨渦:“我的!”

三樓游戲房也沒能幸免,一盒又一盒還沒來得及玩的游戲光盤被她一一拆封,當着祁溫賢的面,她毫不顧忌形象地抱着游戲機蹭:“我的!現在這些,全都是我的了!”

最後,她終是轉身望向他,撲過去抱住:“你也是……我的!”

祁溫賢終是忍不住展露出笑容,沉聲道:“是,是你的。”

捏住她的下巴,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一輩子都是你的。”

辛歌直直地望回去,擡起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語氣裏仍有幾分不悅:“祁溫賢,如果我今天不和你去領證,你是不是真要把這些東西、還有你自己,都給別的女人?”

“怎麽可能?”祁溫賢低頭淺嘗了一下妻子的紅唇,堅定地認為她并非是質問,而是在撒嬌,于是笑意更濃,“只可能是你的——只可能,是你一個人的。”

猛地回過味兒來,辛歌雙目圓睜:“好啊,所以你在路上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咯?”

他點頭,說自己才舍不得把啓明大廈賣掉——畢竟,那可是要給老婆的彩禮。

辛歌伸出手指,重重戳他胸口:“祁溫賢你好有心機,居然敢算計我?”

男人将她引坐在懶人沙發上,單膝緩緩跪下,小心翼翼替她将毛絨拖鞋穿好,仰面微笑:“不這樣算計一次,還不知道你要和我犟到什麽時候呢,只能說,願者上鈎吧。”

捏捏辛歌的鼻頭,祁溫賢輕嗤:“雙手呈到你面前的東西,非要嘴硬說不要;一說不給你了,馬上就不開心;再一說要給別人,你的刀都快架到我的脖子上來了……”

辛歌不滿:“怎樣?”

她将他的眼鏡取下來,随手丢到一邊,有樣學樣捏他的鼻頭:“我現在是你的合法妻子,是祁太太,你看不慣我也得憋着!不然我就提離婚,和當年提退婚一樣,天天煩你!”

祁溫賢皺了皺眉頭,語含警告:“我勸你這句話還是少說為妙。”

想到自己曾經的“退婚”一語成真,辛歌自覺失言,立刻乖順地閉上了嘴。

他湊到她耳邊,咬着她的耳廓,神情偏執:“以後我聽到一次,就讓你在床上哭一次。”

瞬間會意,辛歌的臉開始發燙。

像是要忘記方才那個小小的不愉快,祁溫賢的吻落下來,她很配合地揚起脖頸去承接。

與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不同。

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像是一片回歸大地的落葉,隐隐被類似于踏實、安穩之類感覺充盈着身體,哪怕面臨着腐壞的威脅,她也甘之如饴。

接下來,是濕與熱的交纏。

吻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恨不得長在對方的身體上。

好不容易結束這個綿長的吻,辛歌簡直要融化在那張柔軟的沙發裏,忽而想到什麽,她一拍腦袋:“完了,完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怎麽了?”

“領證領得猝不及防,你都沒做婚前財産公證。”她有點洩氣,将話題推向一個敏.感點,“你媽估計會殺了你……不對,會殺了我的!”

祁溫賢擠進沙發,将她抱在懷裏安慰道:“祁太太,請你不要再和我提任何有關錢的事了,好嗎?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我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至于我父母那邊,他們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我自有辦法應對,相信我。”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樣說,辛歌當真就覺得穩妥了、不再害怕了。

她問:“你有辦法過你爸媽那一關?”

祁溫賢反問:“那你願意聽我的話嗎?”

他壓低聲音,語氣略顯吃味地強調:“……就像你當初對我媽的話言聽計從一樣。”

提及鬧心往事,辛歌揚起拳頭要揍人。

祁溫賢握住她的手:“認真點!你現在得和我站在同一邊,絕對不能動搖,知道嗎?”

強敵當頭,剛剛走出新手村的辛歌只得點了點頭,拉住他的手指把玩,難得示一回弱:“嗯,都聽老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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