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安雙在說完“讨厭糕點”後很快又把外露的情緒收回去,看起來就像從未提及這個話題。

邢溫書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只去買了一份糕點回來。

而後兩人又在集市中閑逛許久,等到邢溫書實在拿不下更多東西之後,謝安雙才終于回了趟轎子附近,将東西全部放到轎子中,又要再去其他地方玩。

邢溫書從頭到尾任勞任怨,在謝安雙又要再走時找轎夫要來一把傘。

“看這天色晚些時候可能會下雪,公子切莫玩得太晚。另外屬下還是希望公子能加件鬥篷,天氣尚且寒涼,穿得這般單薄容易着涼。”

謝安雙不甚在意:“這麽點冷用不着那麽誇張,本公子的身體本公子心裏有數。”

邢溫書無奈道:“那好吧。屬下仍會帶上South  wind公子的鬥篷,若是覺得冷了請務必告知屬下。”

許是嫌他麻煩,謝安雙擺擺手沒應聲,轉身繼續往街道的方向去。

邢溫書也不再多言,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

早市已經被他們逛了個七七八八,這會兒謝安雙就直奔了他今日出門真正的目的地——煙柳樓。

煙柳樓是京城中最大最著名的煙花之地,謝安雙的師父茹懷的身份便是煙柳樓的頭牌。

謝安雙一路走到煙柳樓門口,裏邊的老鸨立即就笑着迎上來:“是安公子呀,許久不見安公子上我們這兒來了,姑娘們可都想念得緊。”

“近來事情多,本公子實在是有心無力。”謝安雙挑起一抹笑意,“這不今日方閑下,便過來了麽。”

老鸨連忙笑着應聲:“安公子事務繁忙,還是正事要緊。對了,敢問安公子身後這位是……?”

謝安雙懶散回答:“家中侍衛而已,不必管他。”

邢溫書也在這時向老鸨颔首致意,舉止得體,不像是個普通侍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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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施施回以一禮,又看向謝安雙:“安公子今日要作何安排?”

謝安雙略一思索:“茹懷姑娘今日可待客?”

“既是安公子前來,那自是接待的。”老鸨一聽這個笑得更樂呵,“還是老地方,安公子自去便是。”

謝安雙點頭,帶上邢溫書一道往煙柳樓的樓上廂房走去。

邢溫書此時似乎有些困惑:“公子常來此處找茹懷姑娘?”

謝安雙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怎麽,阿慎吃醋了?”

“慎”是邢溫書的名,平日裏除卻他的家人外幾乎不會有人用他的名來喚他。

如今到了謝安雙口中,加上幾分暧昧的腔調,聽着倒像是他成了謝安雙的小情人。

邢溫書無奈道:“屬下并無此意,公子去往何處是公子的自由。屬下不過有些好奇,原來公子也會親自到這些地方來。”

謝安雙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你又要說什麽潔身自愛的大道理呢。”

“屬下還是有分寸的,這些事情怕是同公子說了也無太大用處。”

邢溫書笑得溫和,繼續道:“左右茹懷姑娘與公子相識,不會加害公子,屬下只求公子安然無恙。”

“……”

謝安雙很讨厭他用這樣誠摯的态度說這種話,稍抿唇後才回應一句:“虛情假意。本公子可沒心思聽你瞎客套,走了。”

說着他便加快了腳步往樓上去。

邢溫書看着他近似倉促的背影,眸中暈出笑意,片刻後才繼續跟上去。

茹懷身為煙柳樓頭牌,房間安排在最頂層最好的一間,周圍基本沒什麽人,足夠安靜,推門進去便是一陣淺淡的花香。

她一見到謝安雙身後的邢溫書,便端起了平日逢場作戲的模樣,淺笑着行禮:“民女見過陛下、丞相大人。”

“孤說過了,在煙柳樓中懷兒不必多禮。”謝安雙上前攬住茹懷的肩,“許久未來,懷兒身上的香氣倒是愈發動人了。”

茹懷嬌羞地推推他的胸膛:“陛下……丞相大人還在呢。”

邢溫書知趣道:“臣來時察覺隔壁應是間空房,臣到隔壁等候。”

謝安雙勾唇一笑:“難得來一趟煙柳樓,邢愛卿若是想找幾位姑娘,孤也不會那麽不知情趣。”

“陛下說笑了。”邢溫書莞爾回應,“臣只願能一心一意輔佐陛下,對此事暫無興趣。”

謝安雙不置可否,擺擺手讓他出去。

等到确認邢溫書已經到了隔壁房間去之後,茹懷又是第一時間和謝安雙拉開了距離。

謝安雙聳聳肩,到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開口問:“師父這裏可還有安神香?”

茹懷和他相處多年,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困了?”

謝安雙似是要應她這句話一般,打了個哈欠:“困死了。今日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人弄醒。”

茹懷微訝:“還有人敢弄醒你?是方才那位邢公子麽?”

謝安雙回答:“除了他還能有誰?要換其他人早就被我大罵一頓然後再也不敢了。”

茹懷輕挑眉道:“我怎麽覺得你還挺喜歡他的?”

“喜歡又能如何,不喜歡又能如何呢。終究不是一路人。”謝安雙說得淡然,很快又轉了話題,“快給我燃點安神香,我可得好好補補眠。”

茹懷依言站起身:“知道了知道了,每次來我這兒都要占我的榻睡覺,你也真好意思。”

“這不是師父這裏沒人打擾嘛。”謝安雙輕笑一下,起身往床榻方向而去,又補充一句,“對了,放少一些吧,以免被邢溫書聞出來。”

茹懷點了點頭,控制好用量。

謝安雙這才放心地安穩睡上一覺,補充些許精力。

一個時辰後,他又卡在在安神香燃盡的一瞬間睜開眼睛。

睡過一個好覺,他的心情都變得更舒暢,接過茹懷遞來的安神茶一飲而盡,比初來時精神些許。

但也只是些許。

茹懷看着有些憐惜:“你這夜夜不睡覺也不是個事,要不還是好好多休息幾日吧?京城中我會替你多照看的。”

謝安雙搖了搖頭:“百姓不得安寝,我又如何能安眠。師父放心罷,我會盡快抓到那賊人的,等事情結束我再好好睡上一陣子。”

茹懷自知勸不動他,也只好表示會盡力幫他的忙。

謝安雙向茹懷道過謝,簡單整理過衣擺後就到隔壁去找邢溫書。

邢溫書不知從何處要來了筆墨紙硯,這會兒還在隔壁房間中作畫。

謝安雙好奇地湊上去看了眼,只見他畫的似乎是一名坐在荷塘邊的小少年,肩頭還停着一只蜻蜓,是一副很有活力的幼童賞荷圖。

他好奇詢問一句:“愛卿這是在畫什麽呢?”

邢溫書在荷花上落下最後一個轉角,放下筆回應道:“是陛下。”

謝安雙來了興致:“孤可不記得孤什麽時候這般看過荷花。”

邢溫書笑着解釋:“這只是臣想象出來的畫面。臣以前與陛下接觸不多,便試着想了下年幼的小陛下會是什麽模樣。”

謝安雙目光微沉,心情似乎也沒有方才那麽好:“那真是可惜了,孤可從來不會做這些無趣的事情。”

說完,他不等邢溫書開口又繼續道:“行了,今日出宮也夠久了,回宮去吧。”

邢溫書看了他一眼,最終沒有多言,待墨跡稍幹後将畫卷起來,跟随謝安雙一同離開。

不過在下樓的中途,邢溫書隐隐感覺聞到了一絲安神香的氣味。

那氣味似乎在方才謝安雙靠近他時便傳來了?

邢溫書想起今晨謝安雙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基本可以肯定他們的小陛下來這煙柳樓原是為了睡覺。

走在前邊的謝安雙留意不到身後人情緒的變化,自顧自地回想着方才邢溫書畫的那副畫,一路走到煙柳樓門口被冷風一吹才倏地回神,擡頭看向滿目飄落的雪白。

下雪了。

“下雪了。”

身後的邢溫書擔憂出聲:“雨雪天氣更為寒涼,陛下還是多加件鬥篷吧。”

謝安雙收斂起思緒,懶洋洋地說:“區區小雪罷了,有……”

他尚未說完,就聽見耳邊傳來一個輕輕的嘆氣聲,随後肩頭被一個暖融融的溫度包裹住,上邊還有一陣淺淡的清香。

緊接着他便看見邢溫書走到他面前來,輕輕替他系上鬥篷的系帶:“公子莫要亂逞強,您若是着涼了,屬下也是要心疼的。”

邢溫書手上仍然搭着他拿了一路的那件鬥篷,自己身上的鬥篷卻不見了蹤影。

謝安雙愣了一下,才從他溫和的嗓音中回過神來。

——邢溫書給他披上的,是他自己那件,早就被他自己體溫捂暖的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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