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什麽?”

謝安雙見邢溫書忽然沉默,  稍稍歪了下頭,醉酒後的雙眸泛着一層薄薄水霧,像只單純的小貓。

邢溫書扯扯唇角,  低聲回了一句“沒什麽”,  又将謝安雙重新抱回懷中,  一手輕撫他後腦的發梢。

“此次是我考慮不周,往後的節日,我都陪陛下一起過,好不好?”

耳畔的聲音輕而柔和,伴随着後腦溫柔的動作,一時間甚至讓謝安雙産生了他也是被邢溫書寵着的錯覺。

他吸了吸鼻子,  小聲嘟囔:“誰稀罕跟你一起過啊。”

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他的雙手卻主動回抱住了邢溫書,  将腦袋埋在邢溫書脖頸當中,  短暫地沉淪于這份溫柔。

邢溫書感知到懷中人的動作,輕笑一下,  耐心地順着他的頭發,  直至聽到耳畔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

“晚安,  我的小陛下。”

月色下,  輕飄飄的聲音幾乎頃刻間便随風飄散,  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唯有一點柔軟的溫涼,在謝安雙的眉心落下一份珍重。

……

次日早晨,  長安殿上。

謝安雙看着眼前的大片藍天,  聽着耳邊平緩的呼吸聲,許久都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覺醒來睡在屋頂上也就算了,  可為什麽……他幾乎是被邢溫書摟在懷中,  還一起蓋着一件明顯是冬日時才會穿的厚鬥篷。

謝安雙悄悄把視線往旁側挪了下,  一眼就看到邢溫書近在咫尺的安靜睡顏,伴着邢溫書身上獨有的清香與溫度,将他完全包裹住。

……這誰頂得住啊。

他下意識想躲遠一點,卻不小心驚動了淺眠的邢溫書。

邢溫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初醒時還有些茫然,卻在對上謝安雙視線時一下子轉為淺淺的笑意,聲音還浸着點含糊的軟:“陛下您醒了?”

……好、好可愛。

謝安雙心底某根緊繃的弦差點因為邢溫書不經意的撩撥直接崩斷,好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腦子,輕咳一聲恢複成平時的模樣,問:“邢愛卿不覺得,應該解釋些什麽嗎?”

“嗯?”

邢溫書初時似乎還有些困惑,後來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抱着謝安雙,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坐起身,笑道:“這可不能怪臣了。昨夜陛下喝醉後鬧着不肯回房,臣又擔心陛下睡在屋頂會着涼,只好出此下策。”

這麽聽來的話,還真不是邢溫書的錯。

昨夜那酒的後勁有些大,謝安雙基本不記得自己醉酒後都做了什麽,本能地信了他的話,耳尖稍稍有些變紅。

總感覺每次在邢溫書面前喝醉酒,他都在做些丢臉的事情。

或許是看出他不自在的情緒,邢溫書笑了下,将兩人蓋的鬥篷疊起來收好,順便說:“既然醒了,臣先去準備新的醒酒湯與早膳。陛下也先回房罷,早晨的屋頂還是有些涼的。”

說完,邢溫書稍稍行禮致意後就先一步收拾好東西離開屋頂,留給謝安雙充足的收整心情的時間。

謝安雙在他走後,也确實足足吹了好一會兒的晨風,才終于平複下心情回到長安殿內,等着邢溫書回來。

在此之前,他還從福源處聽聞早晨時連鳶又同以往一般來過一趟,只不過聽聞他不在,又說等晚些時候再來。

謝安雙不由得慶幸昨夜選屋頂位置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選在了長安殿背後的那一側,否則這丢人可都丢到國外去了。

不過他也得感慨一句,這番東國的小公主耐心還真好,連着這麽多日被忽視,居然還能一如往常每日至少一打卡。

若非他還有點腦子,指不定就被她蒙騙過去了。

謝安雙想了想,又多問了福源一句:“那小公主有說晚些時候再過來做什麽麽?”

福源回答:“似乎是想親自做些糕點給陛下。老奴已經同小公主說過陛下素來讨厭糕點,但那小公主似乎還是堅持。”

謝安雙單手握着茶杯轉了下,眸間多出些思緒,片刻後才擺擺手對福源說:“孤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是,老奴告退。”福源恭敬告退,沒多會兒長安殿就只餘下謝安雙一人。

他将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回桌面上,往裏邊倒了些茶水,靜靜地看着茶中倒影。

按照此前他從茹念那裏了解到的事情來看,這一陣子連鳶也為了摸清他的喜好下了不少功夫,倘若她的目的只是想留在他身邊做個眼線,又為何非要給他做什麽糕點?

總不能是他們番東國那邊讨好人的技巧這麽奇怪,向一個人示好就要去捉弄他?

謝安雙屬實想不通。

恰好這時邢溫書從外邊回來,見他一副迷惑的模樣,笑着問:“陛下可是遇到什麽煩惱了?”

“哎,邢愛卿來得正好。”謝安雙眼睛一亮。

在關于連鳶小公主的事情上,他們的戰線還算是一致的,他當即就把方才福源說的話同自己的困惑說予邢溫書聽,想看看邢溫書有沒有什麽想法。

然而邢溫書卻在聽完後,忽然問他:“那陛下想吃糕點麽?若是陛下想吃,臣可以再試試做給陛下。”

謝安雙:“……?”

謝安雙:“孤是問你……”

他尚未說完,邢溫書又似是思考着說:“要不就上次的小兔糕點罷?上次臣放的糖多了些,味道或許過甜,這次臣再試試少放些。”

得,謝安雙算是看明白了,邢溫書就是故意在轉移話題。

這還是謝安雙頭一次遇上邢溫書這麽刻意地回避。

以往就算是碰上他暫時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也會直說,然後給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期限或者方法。

原本就想不通的謝安雙這下更納悶了,幹脆不再管這件事情,悶頭開始用早膳,然後吃完就又被邢溫書煩着去了禦書房批閱奏折。

因為之前兩日沒有邢溫書管束,不知不覺間謝安雙又積累了大批奏折,看得謝安雙只能在心裏狠狠嘆出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開始批閱。

看着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邢溫書無奈地笑了下,主動提議道:“日常請安的折子由臣來替陛下批閱罷,餘下的陛下再自己來。”

“準了!”謝安雙一下子精神起來,沒兩下就把絕大部分的請安折子全都分出來,搬到另一邊去,自己面前只剩下寥寥小沓。

不知情的說不定還以為他是在壓榨勞動力,邢溫書倒是從中明顯看出了他對官員們上奏類型的掌握屬實熟悉。

他縱容地笑笑,回答:“那臣先去給陛下做些糕點,回來再同陛下一道批閱。”

任務少了大半的謝安雙心情很不錯,随意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邢溫書簡單行禮致意,暫時告退。

因為沒了大半奏折,謝安雙這時候也不急着批閱了,難得有興致随意地翻開一本奏折細細閱覽,卻發覺這本奏折是之前邢溫書告假的那一本,不經意混了進來。

平日整理奏折的工作都是福源來做,或許是壓在書桌一角的奏折不小心露出來,被福源誤以為是當日呈遞上來的。

謝安雙沒太在意,正打算把這本奏折重新珍藏起來時,忽然發覺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這本奏折的紙,似乎比其他奏折的要厚一些。

不,不是厚一些,準确來說這分明是由兩張紙疊在一起的。

謝安雙目露困惑,又試着撥弄了下,發覺這兩張紙很輕易就能被分開,随後掉出一張夾在裏面的紙條。

前日拿到這本奏折時他幾乎被失落占了個全,沒有細看的心思,不曾想邢溫書居然還在裏邊藏了小心思。

他當即對半折的紙條展開,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字跡,只端正工整地寫着一句詩——

翩翩紅葉寄池蓮。

落款是小小的“甚安”二字。

……?

謝安雙沒看明白這是什麽,許是邢溫書寫奏折的時候一時無聊興起的産物?

他沒再多想,将這張紙條與奏折一道好好地放進專門的地方,這才繼續往下看其他奏折。

不過邢溫書不在,謝安雙看了一會兒又沒了耐心,随意翻了兩下後還是暫時撇到一邊,準備等邢溫書回來再一起看。

他站起身走到禦書房一側的書架前,随意抽出一本書打發時間,一直等到了邢溫書回來。

只是在邢溫書的背後,還跟着同樣提了食盒的連鳶。

“連鳶見過陛下。”

連鳶規矩地行了個禮,入住後宮十幾日時間,中原嫔妃禮明顯比之前流暢自然多了。

謝安雙輕挑下眉梢,随意地應聲:“免禮罷。這早膳時間已過,小公主又來找孤作甚?”

連鳶沒有馬上回答,像是不太好意思,提着食盒的手緊了緊,似乎在有意将一只手往食盒後藏。

邢溫書瞥她一眼,在她之前走到謝安雙面前,溫聲說:“陛下,這一次臣試着按陛下口味做得沒那麽甜,陛下可要試試?”

“邢愛卿有心了,那便端出來罷。”謝安雙一下子就忽略了連鳶的存在,專注地看着将糕點擺出來的邢溫書。

而在這時,他又忽地留心到邢溫書端盤的指尖似乎有些紅腫,皺眉問:“你的手怎麽了?”

邢溫書輕“啊”一聲,似是下意識地将手縮了回去,歉意地笑笑:“無事。只是臣鮮少做這些事情,所以不慎被燙到了,并無大礙。”

“啧,怎麽這麽笨。”謝安雙作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幸虧做糕點無須動刀,否則你是不是還得把自己切傷了?”

邢溫書乖乖認錯:“是臣不夠小心,下次臣一定注意。陛下先試試這次的味道如何罷?若是哪裏還不行,臣下次再改。”

“……”

這一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着,全程都是謝安雙看似嫌棄,卻還是将碟中的糕點一點點吃完。

而邢溫書站在旁側,明明是擔的是侍衛之職,目光卻十分柔和,包容着謝安雙所有的口不對心。

兩人之間的氛圍竟叫連鳶莫名生出種難以插入的錯覺。

直到好半會兒後,謝安雙才像是終于想起旁邊還站了個小公主,勉強收回些被糕點俘獲的心思,問:“所以這位小公主,你來此究竟所謂何事?”

連鳶回過神來,提着食盒的手握得更緊,将纏了繃帶的指尖藏起來,勉強笑了下:“連鳶見陛下政務繁忙,本想做些糕點讓陛下休息下。不過既然陛下已經吩咐別人做過了,連鳶就不打擾了。

“連鳶告退。”

說完,連鳶就提着食盒匆匆忙忙轉身離開。

謝安雙看得更加迷惑,嘀咕一句“莫名其妙”後就不再管她,繼續吃邢溫書親自做的糕點。

唯有邢溫書一邊拿膏藥塗抹在自己被燙傷的指尖,一邊看着連鳶落荒而逃似的背影,眸色深不見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芊梓安櫻】、【沐卿】的地雷mua!

感謝【56679432】x5、【沐卿】x5、【俄比小心】、【neo_zen】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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