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邢溫書也在與謝安雙對上視線後沒多久,  從屋頂上躍下來,皺眉問:“陛下怎麽穿得這般單薄就出來了?雖說将至初夏夜間上有些微涼,還是要注意一下才是。”

他的語調裏滿是擔憂,  但細聽卻能聽出些與往日的不同。

——是疲倦。

邢溫書的嗓音中摻着些許疲憊時才會有低啞。

謝安雙心念一動,  忽地問:“你守在這多久了?”

“……也沒多久。”邢溫書避開了他的視線,  “倒是陛下,怎麽這時候還未休息?”

“你不要岔開孤的話題。”謝安雙直直地看着他,态度難得的堅決,“孤問你,你從哪日開始守在長安殿屋頂上的?”

邢溫書沉默了半會兒,才總算輕嘆口氣,  妥協似的回答:“大抵是四五日前罷。”

四五日前,就是關家世子一案結案時,  邢溫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謝安雙表現出漸漸疏遠的狀态。

謝安雙還以為邢溫書是終于明白了他的無藥可救,  但按今日的情況看來,邢溫書分明是為了守夜休息時間不夠,  怕白日裏被看出來,  才假裝疏遠,  好讓他察覺不出他面容中的疲憊。

謝安雙一時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心疼。

明知道自己底子比常人差,  怎麽就不懂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許是看出他的思緒,  邢溫書淺淺地笑了下:“臣白日的時候有找空閑時間簡單休息,陛下不用擔心。”

然而白日的時候即便邢溫書見謝安雙的時間不多,  中間間隔時間一般也不會太長,  能休息的時候加起來有沒有兩個時辰都不一定。

也不怕先把自己搞垮了。

謝安雙忍不住氣勢洶洶地說:“孤可沒有閑心思關心你,只是擔心到時候你出了什麽三長兩短,  到時候那些大臣們又要找孤的麻煩。”

看着他口是心非假裝很兇的模樣,  強撐起精神的邢溫書忍不住露出些更真切的笑意:“嗯,  臣知道陛下是擔心大臣那邊,臣還是有分寸的,陛下不用擔心。”

“你有個屁的分寸。”謝安雙嘀咕似的抱怨一句,然後輕哼一聲就直接往長安殿的方向走去,但是腳步與平時相較,明顯要慢一些。

邢溫書看了眼他的背影,自覺跟上去,同他一起走進長安殿。

長安殿內早已點燃安神香,淺淺的味道萦繞在內殿中。

謝安雙沒管邢溫書,事實上也不知道該怎麽管。他一直以為終于惹得邢溫書讨厭,誰曾想最後竟是這種情況,他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在慶幸還是在苦惱。

他在房間內站定,半晌後還是在心底輕嘆口氣,回頭想找借口把邢溫書打發回他自己的住處時,忽地見他腳步一個踉跄,似乎要往前摔倒。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接住邢溫書,而邢溫書也正正好以一種近似擁抱的狀态倒在他懷中,氣息平緩,但似乎有點虛。

謝安雙往他的額頭探了下,溫度正常,看起來應是勞累太久,驟然聞到安神香的氣味,導致這幾日來的疲憊困倦一湧而上。

這得是多累才能困成這樣?

理智告訴謝安雙這時候應該把邢溫書推開,可不管他在心裏做多久的建設,他都不忍心下這個手。

每每只有這種時候,他的理性總會被情感壓過。

謝安雙嘆口氣,認命地把邢溫書帶到床榻邊,替他脫下外衣與鞋襪,再擺正姿勢好好躺着。

許是真的累得太過,全程邢溫書都沒被驚動,安靜乖順,只在最後謝安雙想到床尾把被子拉上來時似是下意識地扯住了他的袖角。

“陛下……”

邢溫書呓語一句,聲音很輕,聽着仿佛還帶了點軟,朦胧中想讓自己清醒,好像還怪可憐的。

然而毫無情趣的謝安雙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袖角,氣鼓鼓地嘟囔:“叫什麽叫,睡你的覺去。一天天的就知道瞎折騰自己,也不怕把自己的身子給折騰垮了。”

他說得憤懑,手中替邢溫書蓋被子的動作卻很輕柔,就怕不小心驚擾了邢溫書難得的休息。

等一切都處理好,确認邢溫書也依舊睡得安穩後,他才總算站起身,盯着邢溫書安睡的模樣看了許久。

睡着的邢溫書看起來比平日可要乖得多,就是白皙的皮膚讓他眼底的青黑更加明顯。

明明平時怕疼怕苦還怕冷,嬌氣得不行,折磨起自己來倒是一點都不留情,也不知道究竟圖什麽。

謝安雙靠在床尾看了許久,才總算直起身來,往香爐中多添了些許安神香後就坐到一邊的桌子前,找出一些藏在長安殿內的朝堂勢力圖冊,趁這個時間找找有沒有關于符施餘的信息。

也不知是夜深人靜思緒活絡,還是得知邢溫書沒有疏遠他而心情悄然變好,白日裏為下一個要搞誰苦惱了許久的謝安,這一次沒多會兒就整理出些思路。

按照朝堂勢力圖冊中顯示的信息來看,符施餘為官是真的沉默寡言,交際圈也不大,至少從他們明面上背地裏能收集到的信息來看,符施餘交好的官員只有寥寥幾人,平日會有人情往來的更是一個巴掌就能算清。

并且他在任職禦史大夫後沒做過什麽值得被彈劾的事情,幾乎說得上是十分安守本分,屬于不會主動搞事,也不會鞠躬盡瘁的佛系黨。

而符施餘之所以能成為元貴黨派下的三大勢力之一,最主要的也是與元貴有親緣關系,和龔世郎一樣都是元貴的外甥。

只不過符施餘的生母是元貴的長姐,在元貴出嫁,同元貴關系不太親近。龔世郎的生母則是元貴的小妹,元貴入宮前看着她長大,關系非常親密。

這麽看來的話,符施餘目前為止在元貴黨勢力中倒是更像一個吉祥物。

元貴本身就是多疑的人,又有心眼極多的龔世郎作為出謀劃策主要人物,而且根據謝安雙和龔世郎相處的經驗來看,龔世郎就是那種見不得別人比他風頭盛的。

當初他就連關家家主都要暗地裏稍稍打壓,更何況是和他一樣都是元貴外甥的符施餘,符施餘年齡也比他大不少,在官場中待了多年,可不是他一個靠着親緣關系提拔而來的工部侍郎能比的。

謝安雙就着幽幽燭光,看着圖冊上的“符施餘”三字,最終決定先試試看化敵為友,把符施餘推到邢溫書的陣營中去。

即便目前看來他無功無過,但能在嚴格的仁初帝手下做到禦史大夫這個地位,肯定也有某方面未展示過的過人之處,未來或許也能成為邢溫書登基的一大助力。

他扭頭往邢溫書的方向看了眼,單手托腮,忍不住也想象了一下邢溫書登基後的模樣。

像邢溫書這樣好看的人穿上皇袍,一定也很合适吧。只可惜他應當是不會有機會看到的。

謝安雙不知道第幾次在心底嘆口氣,總算恢複正經心情,繼續看手中的圖冊。

既然已經确定要嘗試把符施餘化敵為友,那麽下一步他要搞的就是最後一個龔世郎。

龔世郎雖然為元貴出謀劃策過很多,看起來是最有實力的一個,但事實上他的缺陷也很明顯,就是太過自負和争強好勝。

正所謂驕兵必敗,只要給他幾個挫折,他就會自亂陣腳,從而做出一些十分不理智的行動,給他們更多的把柄。

不過目前主要的問題就是,如何在元貴和龔世郎都察覺不到的情況下,給他們使點小絆子。

龔世郎的情況與關家完全不同,平日裏和他明面上關系也很好,當初丞相的位置都是他費了好大心思才一直空懸到邢溫書能夠回來上任。

依照之前元貴的吩咐,他對龔世郎一直照顧有加,從來不給他一點不好幹的活,只管給他一路升官就行了。平日他還要時不時應付一下龔世郎所謂的“關心好意”,沒有機會對他做什麽。

謝安雙好不容易順了些的思緒再次卡住,想了想幹脆還是放過自己,到時候找葉子和商量去。

他放下手中的書冊,無意識打了個哈欠,困意在安神香淺淡的味道下漸漸翻湧起來。

床榻已經被邢溫書占了,睡桌子把一覺醒來又會腰酸背痛,他可不像邢溫書那樣喜歡折騰自己。

謝安雙想了又想,最後逐漸把視線放到了床上睡得安穩的邢溫書身上。

作為一國之主休息的地方,這長安殿的床榻絕對不會小,容納下兩個人其實綽綽有餘。

只不過事先沒有準備,他頂多只能再找來一個枕頭,若是要一起睡,就肯定得蓋同一床被子。

謝安雙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決定把這個打算付諸行動。

反正是邢溫書先占了他的床榻,要論占便宜也是他的鍋,總不能讓他堂堂皇帝睡桌子吧。

謝安雙在心底說服自己,随後就去找來了一個枕頭放到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邢溫書睡得比較靠裏,正好給留下一塊夠他睡的空間。

他收拾好桌上的東西,脫掉外衣上床,全程盡可能輕手輕腳,順利地沒有驚動到邢溫書,踏踏實實躺進被窩裏。

未免第二日起來被邢溫書誤會,他還特地睡得靠外一些,中間隔了至少一臂距離,這才閉眼休息,安心地睡了一個好覺。

然而到了次日,謝安雙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又睡到了邢溫書懷裏,還是與邢溫書面對面,差一點就親上的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問就是邢某人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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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們除夕快樂新年快樂呀~今明兩天的更新評論區裏都會發紅包,算是祝願小可愛們新的一年可以紅紅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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