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pisode 84
時隔11年,再一次看手冢的比賽,真紀覺得很新奇。
學生時代,他們那些人打網球總是驚天動地,幾乎每個人都有不太像網球選手的綽號,也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大堆花裏胡哨的絕招名,很多時候真紀都覺得她看的不是網球比賽,是某種魔法。
但現在看世界級球員的比賽,球速當然是快的,反應也自然是敏捷的,卻并沒有那時候那些毀天滅地的操作,看上去正常多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看着一貫在真紀眼中打球像魔法似的手冢普通地跑位、普通地發球、普通地上網,她還有點不習慣。
雖然那個人這麽多年來,打球時候那熠熠生輝的表情倒始終沒有改變。
“我才剛接觸網球半年多,也就會一些基礎牆球。”新城慎一羨慕地看着手機上的比賽畫面,手冢6:2結束了第二盤比賽,雙方球員更換場地進行短暫的休整。
“部裏的前輩有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招式,聽說手冢選手上學的時候也有不少很厲害的絕技,可我看比賽一次都沒有看到過。”男孩子語氣還頗為遺憾,“我也想看看教練說的‘三大極限’是什麽樣子,不過現在前輩們都還沒有人能達到那種程度。”
你可能并不想……
真紀在心裏悄悄反駁。畢竟所謂的“三大極限”,都快看不見球了,也不知道當年那些場邊的裁判怎麽能那麽淡定地報分。總之,看了那些招式對一個人的物理成績沒有任何好處,想進步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學習那些非人類的操作就大可不必。
不過要說為什麽現在世界級選手打球都挺正常,大概就是哲學裏那個道理——去蕪存菁、去僞存真吧?
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掌握了紮實的基本功,攻守無非也就是那麽幾個道理,網球運動也畢竟只是一項競技運動。它的本質并不是比誰的力氣大,誰的所謂絕招多,誰的花哨架勢足。
取得勝利的本質,只是更多一次地讓球落到對方的場地去罷了。
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超高速、超大力、軌跡多變、甚至難以捕捉球身的種種嘗試,也都是為了這個目标而已。
“只要始終保持對網球的熱愛,就算進步很細微,肉眼看不到,但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能像你崇拜的偶像一樣。”真紀鼓勵道,“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一帆風順的天才,他也曾經遇到過很多挫折,只是因為從來沒有放棄過對理想的追逐,沒有對自己的選擇有過迷茫,才走到了今天。”
新城奇怪地看了真紀一眼,半晌,怯怯地問:“醫生你……認識手冢選手嗎?”
“诶?為什麽這麽問?”真紀傻眼。她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因為……手冢選手傷愈複出之後美網奪冠,賽後記者采訪的時候說了類似的話。”新城一看就是很典型的粉絲,連賽後采訪的內容都記得。“他說有人告訴他,在能全力奔跑的時候不要辜負自己的人生和選擇,只要無愧于內心的渴望和追求,就永遠不要害怕孤獨,永遠不要放棄。他也有過低谷和挫折,但是人不應該輕易選擇更為容易的道路。”
不知道為什麽,新城慎一說着話,看到面前漂亮的女醫生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很溫柔的笑意。
他最終也沒有得到真紀的确切回答,并不知道這個耐心又溫和的女醫生到底跟手冢國光是否認識,不過醫生姐姐倒是陪着他看完了手機上的比賽,然後囑咐他多關注身體的感受,稍有不适一定要按鈴叫醫生過來。
今晚淺井真紀沒有排班,她臨走前反複向值班的研修醫強調要密切關注新城的身體變化,發生問題随時打電話叫自己,這才換了衣服離開醫院。
新城慎一看到那個研修醫在淺井醫生身後有些不以為然地翻白眼,默默戴上了耳機繼續看視頻。
這一晚過得倒是平安順利,被囑咐過的研修醫雖然不以為意,但好歹也是個醫生,當然是希望病人平安無事的。所以盡管不甚情願,倒也真的過來确認了兩三次,然而直到天亮查房交班,新城慎一也還是好好的。
這下連真紀自己也不确定起來。
難道她是被多年前看到的外星網球刺激到得了PTSD了?
既然沒有檢查出問題,也沒道理一直叫沒有症狀的人住院,所以查完房,只能通知新城的家人過來辦出院手續。
對方接電話的時候非常不滿。畢竟是工作日,昨天因為兒子的急診請了假,今天再請假的話同事和上司都會不滿的。最後雙方議定,由護士帶新城慎一去辦理出院手續,等到父母下班再來醫院接他回去。
“對不起啊新城君,沒能确切的告訴你究竟是什麽原因。”12歲的少年一個人收拾東西,一名護士在旁邊幫忙,真紀想到這孩子原本就比較內向,初時闡述病情還沒有得到父母的信任,如今又白白住了一天院沒檢查出問題來,恐怕今後再有身體不适,他就會顧慮大人的看法而不說出來。
萬一真的有事,會錯失治療時間。
“我相信你昨天說的是真的,也相信你現在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好的變化。沒能确定你的不舒服究竟來自于什麽原因,是我們對人類身體的認知還沒有那麽深刻,所以下次如果還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再來就醫,好不好?”
少年點了點頭,到底顯得有些悶悶的。
今天上午要進行兩臺排期手術。一臺是昨天直升機救回來的病人,高墜造成的小腿開放性骨折及頭部外傷,跌落在棚頂時被一根釘子插入鼻子。昨天直升機送回來之後先行處理了骨折和外傷,今天由急救中心會同腦外科進行鐵釘移除。因為是直升機急救患者,根據首診負責制,擔當醫是小杉正信醫生和研修醫三池富美加。
還有一臺是一周前入院、已經約好手術的女性患者。14歲患有幼年型糖尿病,病情發展導致右上肢感染,預定于今日進行截肢手術。手術負責醫生是松平誠次和三浦環奈,研修醫青木俊作和安田春擔任助手。
原本想讓真紀适應一周再給她排直升機,不過當藍澤得知她在英國飛過幾次以後就當機立斷取消了這個适應期。
在飛行醫生緊缺的當下,連不太好用的研修醫都要排進當班表了,以藍澤的性格當然更不會放過能立刻成為戰力的人員。
今天就是真紀回國之後首次直升機任務。
還不到九點,熱線就響了。佐倉消防發來直升機請求,三名下水道施工的作業人員因水量上漲被沖走,救援中有一名救援人員受傷,兩名作業人員成功救出,負輕傷,另有一人失蹤。
因曾經執行過直升機救援任務,在飛機上,藍澤就沒有下任何指示,有心要觀察一下真紀是否能夠獨立應對任務。利用無線電與消防方面取得聯系後了解現場情況,得知,受傷的救援隊員手臂發生變形,能感到疼痛,意識清醒,所以通知急診室準備CT檢查。但指揮中心很快再次聯絡,佐倉消防發來二次請求,剛才的現場往南一千米,成田河佐倉橋水閘附近發現一名溺水男子,推測可能是下水道工程施工員,已失去意識。
“要怎麽辦?”無線耳機裏傳來藍澤冷淡的聲音,見真紀和飛行護士都看着他,他不為所動,“你才是飛行醫生,我只是輔助,所以如何分配任務是你的工作。”
昨天她幾次接診救護車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膽大心細,對患者情況了解也非常全面,藍澤想再觀察一下淺井真紀在直升機任務上的能力。
如果可以,下次她就可以和研修醫搭檔出任務,不必非得搭配指導醫,這将大大減輕急救中心的現有壓力。
“救援隊員意識清醒,初步判斷是手臂骨折,我想我可以單獨負責。請直升機用懸停方式在事故點放下我,藍澤醫生和雪村護士繼續前往佐倉橋水閘。那邊的患者失去意識又溺水,很可能需要直升機直接帶回醫院。”思考了幾秒後,真紀鎮定地下判斷,藍澤無聲地點了點頭,示意她聯系指揮中心。
對現場有基本的判斷和掌控能力,再觀察幾次,也能讓她獨當一面了。這屆研修醫水平很一般,學習态度也遠沒有當年自己和同期積極,如果和他們同齡的淺井真紀可以單獨執行任務,甚至在任務中還能引領他們,說不定可以激發出一些好勝心,工作也能比現在積極點。
藍澤毫無愧疚感得準備把淺井真紀當鲶魚使用。
輕傷的救援隊員倉田滿,先一步到場的消防急救已經給他戴上了氧氣罩。經過問診判斷意識清明,無頭部外傷,無眩暈嘔吐感,胸腹部觸診無明顯痛感,左上臂骨折。這時對講機裏傳來藍澤的聯絡。
他們在水閘附近接診的患者,被河水沖走,救出時呼吸心跳停止,需要馬上用直升機送回東大醫院。
“明白。我這邊的患者意識清醒,我會聯絡救護車送往二次急救醫院。”
為其他兩名負輕傷的工作人員也進行了簡單處理,因為傷勢較輕,根據分級急救原則送往富裏北醫院。對肱骨骨折的救援隊員,則聯絡了距離事故點最近的酒井中央急救中心予以接收。
她本人為了确保安全,将随救護車一起前往移交。
真紀的謹慎和負責避免了一場重大誤診。在救護車行駛途中,病人情況發生急變,進入休克狀态,再一次全面檢查後發現病人骨盆骨折。
這不是二級醫院可以應付的情況,必須馬上送回東大醫院進行處理。
“佐倉消防呼叫東大醫療直升機。這裏是淺井,患者病情異變,請求直升機協助。”
“這裏是東大醫療直升機,我是藍澤。患者情況如何?”
“運送途中突然休克,失去意識。血壓70,脈搏126,系骨盆骨折。”
“我這邊還有3分鐘到醫院,運送完畢後立刻折返去接你,現在暫且讓救護車盡量往東大趕。”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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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人不應該輕易選擇更為容易的道路。
這也是我愛豆的座右銘
我真的很佩服這些永遠能夠勇于挑戰未知困難的靈魂。
注:日本實行三段式急救醫療體制。一次救急:無需住院,針對急診可處理的輕傷患者的醫療。二次救急:需要住院治療和手術的疾病。三次救急:二次救急無法對應的重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