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1)
白笙安開車上路,目光沉沉,內裏霧霭一片,和他在一起,她學會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觀色,在他心情不佳的時候,乖巧的緘默着。
只是,看着車子漸漸往一個熟悉的方向駛去,她心中的忐忑不安愈演愈烈,漸漸地有些無法淡定:“你要送我去律所?”
白笙安的眼風輕輕地掃過來,眉心幾不可查的輕皺了一下,但是終究沒有回應她的明知故問。
蘇瑤雖然知道他煩自己這副傻樣子,也不願意別人質疑他的決定,但是她想起貝希文陰森詭異的模樣,心底一陣陣的發寒,終于還是忍無可忍道:“我不想去律所,我不想見貝希文。”
白笙安專注開車的模樣絲毫未變,只是眼底漸漸泛起一絲不悅,過了幾分鐘,才耐着性子道:“我沒時間陪你,你待在律所我比較放心。”
“我不想去律所,我可以回家,我不去律所!”蘇瑤心底漸漸爬上毛茸茸的陰森感,貝希文瞪大的眼珠,咧的快要撕開的嘴角,詭異的笑容,以及那一盒沙沙作響的老鼠屍體,過電影一般在她腦海裏循環播放,她咬着嘴唇,氣息不穩的再次申明:“我不去律所!”
“怎麽?律所裏有怪物能吃了你?”白笙安把車停在樓下,解安全帶的時候擡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隐而不發的怒火像極了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他眼裏,這樣的話題就像是大人怕小孩壞了牙齒,但孩子偏要鬧騰吃糖是一樣的,他站在正确的一方,便覺得她的每一句話都是不可理喻。
“我怕貝希文。”蘇瑤拽着安全帶,不肯下車,吞吞吐吐的說了實話。
“既然這樣,”白笙安突然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看着她:“你就好好和我說說,你到底在怕她什麽?”
他問話的樣子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态度一點都不誠懇,沒有半分聽人傾訴的意思,更多的,是想看她能編出什麽花來。
蘇瑤剛才還在胸腔裏回蕩的幸福感,此時卻蕩然無存,恍惚間,她覺得,白笙安所謂的對她好,多半是她的自作多情。
“……沒什麽,我上去了。”她松了安全帶下車,不經意的看到白笙安眼底一閃而過的神色。
帶着看穿一切的嗤笑,仿佛早已看出她是在自讨沒趣。
蘇瑤扁扁嘴,什麽都沒說,頭也沒回的徑直進了大廳。
她進了大廳就不想往上走了,雖然是大白天,但是貝希文一個人足夠撐起一片黑暗,她不是對貝希文有所偏見,只是對方幾次的行為都讓她毛骨悚然,難以釋懷。
她正等着白笙安離開之後偷偷開溜時,米露露的電話就來了,這女人最近被愛情滋潤的桃花撲面,每天和柳大律師纏綿恩愛,根本無暇顧及窗外的雲卷雲舒,肯給她打電話,絕對不是為了可有可無的寒暄問候。
果然,她一張嘴就是:“蘇瑤,你在律所嗎?幫我去柳瑞文辦公桌取一下他的身份證,這個傻逼腦子被驢啃了,身份證都不帶!”
“……”蘇瑤腦子反應了幾秒,傻傻的問:“你是算命的啊?我屁股剛坐在大廳沙發裏,就被你GPS到了。再說,你怎麽不親自來取?”
“今天是良辰吉日,我和柳瑞文領證,媽的,民政局排隊排的跟促銷送老婆似的,我要是回去了,今天的隊就算白排了,所以,為了我們的愛情,就勞煩你飛奔一次。”
蘇瑤一邊驚詫于米露露火箭升空般的領證速度,一邊忐忑于自己能否順利完成這個光榮而神聖的任務,直到米露露再次咬牙切齒的強調了一次:“蘇瑤,我今天能不能順利的嫁給柳瑞文,就看你了!”
她聽見柳瑞文似乎在低聲哄着米露露,語氣裏透着惶恐和央求,米露露這個神經病,沒準真幹得出這種缺德事,她可不能助纣為虐。
于是,她硬着頭皮上了樓,貝希文好像不在,她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趕緊跑到柳瑞文的辦公桌跟前,正要拉開抽屜,桌子下方突然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黑暗裏直勾勾的瞪着她,悠悠的說:“蘇瑤,你總算是來了,等的我好辛苦!”
她沒想到貝希文會躲在桌子底下,頓時吓的七魂六魄都沒了,臉色慘白的在一旁重重的喘着氣,貝希文沒給她太多張牙舞爪的機會,像只耗子似的從桌子底下竄出來,手裏拿了一塊手帕,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下意識的反抗,但是神志已經不清楚了,胳膊和腿像是被抽了筋,一點點的軟癱下去,意識消散之際,她還在自嘲,白笙安一直袒護着貝希文,給了貝希文十二分的信任,并且也相信這無法藏污納垢的光天化日,他自負過頭了,才會讓她連被綁架,都是這麽的窩囊可笑。
眼前漸漸變得一團漆黑,她有些抱歉的想着,米露露大概是趕不上今天這黃道吉日了。
蘇瑤醒來的時候,感覺靈魂和肉體被撕成了兩張皮,目光觸及之處的場景清晰又陌生,她的思緒卻怎麽都回籠不了,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
這裏貌似是一個廢舊的地下室,四面都是黑褐色的牆壁,濃厚沉重的色彩底下透露出一點點破舊的青色,斑駁不清,她的頭頂上有一盞燈,把這令人窒息的氛圍照的一片慘白。
貝希文就坐在她對面,酒紅色的沙發,泛着破敗的痕跡,角落裏散着一團黑色的毛發,貝希文正百無聊賴的撥弄着那團糾結煩亂的發絲,見她醒來,悠悠的道:“你這一覺可睡的夠長。”
蘇瑤是被令人作嘔的腐肉味和血腥味刺激得漸漸清醒的,她的思緒這才和所見的場景漸漸契合在一起,那牆壁上厚重的黑褐色,原來是幹涸後的血跡。
她不經意的低了一下頭,瞬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被抽幹了,她緊繃的神經剎那間斷裂,不受控制的驚叫出聲。
她的腳下就是一具死透了的無頭屍體,屍體的頭顱被整整齊齊的切下來,切面暴露出結着血痂的肉和糾結纏繞在一起的氣管和食管,破裂的動脈把血液噴薄而出,成灘成灘的湧在地面上,她的雙腳就浸泡在粘稠腥膩的血液裏,那濃稠的觸感沿着她的皮膚一點點的上爬,摻雜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折磨的她頭皮發麻,四肢僵硬,除了尖叫,喪失了一切反應能力。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多堅強的女人,她害怕的東西很多,她怕黑,怕鬼,怕任何她自己腦補出來的怪物,怕血,怕壞人,怕一切可能傷害到她的東西,她沒有那麽堅忍不拔,在接觸白笙安以前,她的生命裏都只是清潤爽朗的顏色,單純的看不到任何黑暗,只是在和白笙安在一起後,她被迫見識遠超過她心理承受能力的場景和人性的陰暗面。
為了能靠近他,她努力的适應着,但永遠做不到泰然處之。
她腦袋越清楚,那種從胸腔裏一點點滲出來的驚悚感就越發的強烈,她胃裏沒什麽東西,只能弓着身子幹嘔,她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這麽害怕過,也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如此迫切的渴望白笙安能來到她身邊。
她驚恐不安的折騰,貝希文把手裏的人頭咕嚕嚕的滾到她腳下,那毛發接觸她皮膚的那一刻,她突然失聲大哭:“貝希文,你到底要怎麽樣!”
她的樣子極大程度的愉悅了貝希文,無助的,絕望的,淩亂不堪的,這種瀕死的驚恐感讓貝希文看的格外開心,她在沙發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之後起身走到蘇瑤面前,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我要怎麽樣?我要你死給我看,你死不死?”
蘇瑤淚流滿面的搖頭,她的樣子分外狼狽,但是超脫她承受能力的驚恐讓她只剩了求生的本能:“雖然我不知道我哪裏做的不對,但是我真的錯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啪!”貝希文反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個耳光,蘇瑤只覺得頭暈眼花,口腔和鼻端瞬間湧上來一股血腥味,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腳下這死屍的,她吐了一口嘴裏的血,眼神裏俱是怯懦,她害怕的連說話都口齒不清,她嗚咽着開口,咬字聲被哭聲掩蓋,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
但是她心裏清楚,她想見白笙安,想讓他來救自己,她沒有任何時候這麽思念他,思念到能戰勝求生的欲望。
貝希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從兜裏掏出她的手機,一邊閑散的翻看着,一邊問她:“你說,我給白笙安發信息,他會回嗎?”
“會的!會的!他會回複的,我每次給他發短信,他都會回複!”蘇瑤說着說着就失控的哭出聲,她不知道還有什麽方式能讓她擺脫這種驚恐和思念交織在一起的折磨。
“好,那我試試。”貝希文好整以暇的編輯了一條短信,并且杵到她面前給她看,上面寫着:“白先生,我和朋友出門玩幾天,手機暫時不帶了,有事的話你直接找貝希文,你在外頭注意身體,記得規律吃飯。”
“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他會當真的……他真的會當真的!”蘇瑤絕望的哭喊,她拼命的搖着頭,拼命的祈求着,她知道,白笙安向來不會深究她短信的內容,如果他信了,她就真的沒有絲毫希望了。
貝希文很開心,翻出她偷拍的白笙安的照片,深情的吻了一下,一吻結束,蘇瑤腦袋裏突然有根弦輕輕的響了一聲,她發短信從來不稱呼白笙安為白先生,通常情況下都是直呼他的名字,貝希文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讓心底的狂喜傾瀉出來,她咬着嘴唇,滿嘴的血腥味,只有這樣,她才能保持清醒。
白笙安那樣明察秋毫的人,一定會發現端倪,并且會及時的解救她,貝希文永遠不會知道,就是因為她自己不經意的小細節,她的計劃就滿盤皆輸了。
短信剛發出去,她的手機就響了一下,她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嘶吼出聲:“他回複了,他回複了!”
她就說,他會回複的,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她的手機在這裏,他通過定位一定會找到她的。
貝希文瞧了一眼,看着她眼裏突然亮起來的光芒,啧啧出聲,“他說,嗯,我知道了。你說,這是救你呢,還是不救你呢?”
蘇瑤的心口沉了一下,因為呼吸太過氣促,嘴裏的血全部嗆進了喉嚨裏,她咳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心底隐隐的還抱着一絲希望:“咳咳……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不過是因為你這個變态在,他沒辦法直接表明意思,他比你聰明多了,怎麽會打草驚蛇。
關于這個話題,貝希文沒多做糾纏,她留下一段話後就得意的轉身離開,把她一個留在血泊裏,陪着一具死屍。
臨走之前,貝希文關了燈,地下室瞬間陷入一片黑暗,蘇瑤覺得自己像是下了地獄,在這陰森詭谲的黑暗裏,裹夾着腐肉和血腥味,永世不得超生。
貝希文說:“就算手機在他手邊放着,短信送到的第一時間他就看到了,并且及時回複,整個過程也得需要至少十秒鐘,但是,顯而易見,這條短信不到五秒鐘就回複了,看來我們聰慧的蘇瑤小姐,原來不知道手機還有個自動回複短信的功能。”
蘇瑤也想歇斯底裏的吼叫,去辯解,去争取,但是她心底橫亘了那麽長時間的心結,卻讓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問出那樣的話。
那次他去林縣調查陸岚的案子,她說她手劃破了,他明明回複知道了,回來之後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她新添的傷口,在她解釋的時候,他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是很明顯的茫然。
這樣的矛盾有很多次,多到她只能一遍遍的自欺欺人,她只能安慰自己,說他是因為太忙,并沒有仔細看短信內容,及時回複只是為了讓她安心,或者,是看過之後忘記了,畢竟,她的短信內容只是平淡無奇的問候。
她自欺欺人了這麽久,卻遠不如貝希文的話更有殺傷力,她可以有無數種借口替他開脫,卻無法解釋,他不正常的回複速度。
她腦子裏空茫茫的,地下室很黑,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她也不敢動,因為只要稍稍一動,她就能感覺到腳面上晃動的粘稠血液,攪動起撲鼻的血腥味,讓她頭皮發麻,惡心欲嘔。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周遭死一般的沉寂,她腳邊有個什麽東西突然輕輕的滾動了一下,她渾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她知道,滾動的,是那顆人頭。
腳下的血液也開始晃蕩,仿佛這無頭死屍在黑暗裏吸足了人的陽氣,正在掙紮着,蠕動着,攀着她的腳顫巍巍的爬起來。
她在黑暗裏歇斯底裏的尖叫,鼻端的血腥味和腳下的粘稠液體産生共鳴,她垂着頭劇烈的嘔吐,幾乎快要把膽汁吐出來。
她不知道這樣驚悚絕望的感覺持續了多久,因為等她再次清醒時,是被貝希文一桶冷水澆醒的。
屋子裏依舊只有一盞慘白的燈,她沒有時間概念,嗓子沙啞的問:“現在是什麽時候?”
“距離你脫離你的美好生活才不到24小時,你就成了這副鬼樣子。我還以為白先生看上的人能有多大魅力,沒想到,也是個慫包,除了狗一樣瞎叫喚,哪有半點骨氣。”
其實,經過昨夜的絕望,蘇瑤已經到了麻木呆滞的情況,像是人在應激狀況下的一種本能的自保,她的神經已遲緩到做不出昨天那樣歇斯底裏的反抗了。
見她沒了瀕死的掙紮,貝希文很不開心,她一把扯住蘇瑤的頭發,把她的頭皮撕扯的漸漸泛起了血光,看到她面露痛楚,淚流滿面,這才滿意的說道:“知道我為什麽綁你嗎?嗯?”
蘇瑤臉上的淚順勢滑落在地上,她的嗓子已經喊啞了,說話的時候氣若游絲:“因為你喜歡白笙安,而白笙安……而白笙安……”
她頓了幾次也沒有把話說完,因為連她自己都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而白笙安……喜歡我。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貝希文松了手,把掌心攤到她面前:“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個。”
那個蘇瑤再熟悉不過的标識,現在還在她掌心留着淺淡痕跡的标識,她如鲠在喉,嗚咽着說不出話,貝希文語氣輕淡的說道:“反正你也死到臨頭了,臨死的時候開心開心也好,其實我壓根就不是什麽狗屁助理,我一開始接近白先生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随時為了黎哥要了他的命。但是到了後來,我發現我還挺喜歡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難怪黎哥會那麽瘋狂的喜歡白先生,他雖然性子冷了點,沒什麽熱乎勁,但是說白了,我也不是什麽根正苗紅的好人,和他倒是也挺般配,所以,我就喜歡上了他。之後我就不舍得殺他了,黎哥一直讓我把白先生綁來,我說什麽都不同意,他雖然瘋狂的癡迷白先生,但是腦子不正常,我就誘哄他,我說白先生有個女朋友,兩人恩愛有加,我說要是把這女的綁過來折磨死,那一定比直接折磨白先生本人更加痛快。黎哥一聽,立刻就答應了,你對白先生來說,确實很重要,白先生可不是一個會關心照顧別人的人,我這麽一說,黎哥就信了,轉而把目标投向了你。”
她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道:“哦對了,你應該見過黎哥吧?他說他已經躲在暗處這麽長時間了,是時候讓白先生注意注意了,于是,那天晚上原本是準備讓我去的,但最後還是黎哥親自去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白先生果然就上鈎了,開始着手調查黎哥的事情,似乎從那開始,你在他心目中就越來越重要了。”
說到這,貝希文的語氣突然變得尖刻銳利,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她掐住蘇瑤的脖子,看着她臉漲得通紅,瀕死般的掙紮,不甘心的出聲道:“我真他媽後悔,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早知道白先生會看上你這個廢物,我就不該給黎哥出這個主意,大不了等黎哥準備動手的時候我想辦法救了白先生,興許他還會感念我的救命之恩。”
說了幾句,她又開始笑,嘴角扯的大大的:“不過這次黎哥命令我把你綁了來,就為了吊白先生出來,他的本意是不想讓你死的,畢竟黎哥的目标終究都只是白先生。但是我不一樣,我一早想除掉的就是你,所以,我才不會聽黎哥的話,留你這條賤命,到時候我倒要看看,白先生看着你的屍體,到底能流幾滴淚!”
貝希文開始陷入一種癫狂狀态,或哭或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随時能從眼眶裏掙脫出來,她的目光渾濁晦暗,看不見一絲光亮,她一個人在血泊裏自娛自樂,蘇瑤被晾在一邊,便有了時間思考。
貝希文口中的黎哥應該就是那個幕後黑手,他一直藏在暗處操控着一切,那個論壇裏的人只不過是他的棋子,一個替死鬼,他躲在最深處,注視着白笙安的一舉一動,這是一種變态的癡迷,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蟄伏的窺視已經無法讓他得到滿足,于是,他便開始堂而皇之的介入白笙安的生活。
羅雅雅的那個案子,應該就是他嚣張的宣告現身的第一步,現在想來,那天晚上的記憶已經變得淺淡了許多,羅雅雅雖然綁架了她,卻也僅僅是囚禁,并沒有對她進行實質性的傷害,因為,歸根結底,羅雅雅只是個因一時沖動犯了案子的正常人,而貝希文,是個處心積慮的變态。
她一直困惑的事情終于得到解決,貝希文口中的那個黎哥,因為對白笙安作品的狂熱喜歡上升到對他這個人變态的癡迷,并且通過那個詭異的标識成功的引起了白笙安的注意,這幾起案子都是他在步步為營,釣白笙安上鈎,她是個合适的誘餌,所以被莫名其妙的卷進這場無妄之災。
她并非後悔被波及,當了炮灰,只是在心裏想着,那個變态以及貝希文把她當做壓制白笙安的籌碼,那麽白笙安呢,他又是怎樣看待她的?
她沒敢往下想,貝希文也沒有給她時間想,她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刀,拔了刀鞘,露出泛着銳利冷光的刀鋒,陰笑着看着她,一開口,帶着詭異悠長的回聲:“你說,我該從哪裏下刀呢?”
蘇瑤精神上受到極大的刺激,加上體力不支,反應已經變得很遲鈍了,沒了剛開始的歇斯底裏,因此,貝希文說完,她也沒多大的波動,眼睛木木的,聲音瀕死般的沙啞:“你不會殺了我的,你享受折磨我的過程。”
貝希文瞬間被激怒,扯着她的頭皮把她的頭高高的擡起,咬牙切齒道:“蘇瑤,我他媽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張自命清高的婊子臉,像昨天那樣,向我搖尾乞憐,我還能讓你少受點罪!”
蘇瑤被扯的眼角血光一片,應該是從頭頂流下來的血,她臉上濕濕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鮮血,她低聲的回答:“沒用的,我求你也沒用,你不會放過我的。”
“你個賤人!”貝希文擡腳踹在她胸口,她整個人直直的倒下去,徹底的淌進血泊裏,黏膩惡臭的血液一點點的滲進她的衣服紋理,之後遍及她的四肢百骸,她望着天花板,微微的閉上了眼。
她感覺自己身上的精神氣正在一點點的消弭,她逐漸變得木讷,呆滞,麻木,對于疼痛和驚悚的敏感度漸漸下降,內心逐漸的安定下來。
貝希文又踹了她幾腳,她似乎昏死過去,期間半夢半醒,反反複複了好幾次,不知道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意識擴散開來,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又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蘇瑤感覺捱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貝希文又來了,擒着她的頭發把她從血泊裏扯起來,她的衣服和凝結的血污粘連在一起,發出撕扯的悶響。
“黎哥叫我辦事了,便宜你了,我沒辦法親手結果你,只能任你自身自滅了,可不是我不留活口,得看你的造化了。”
蘇瑤換身癱軟,目光渙散,開口時,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喘了很久才拼盡全力的說了句:“有沒有……人……聯系過我?”
“哦,有個叫陸霖的,不過我好人做到底的幫你回複了,你放心,他不會擔心你的,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等着他來收屍。”
貝希文關上門走了,蘇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低低的垂着頭,眼眶裏的淚一點點的落在腿上,散發出一圈圈微小的漣漪,帶着她的體溫。
到最後,她依舊沒有求得白笙安的解救,發自內心關心她的人,無論她怎麽自我催眠,到頭來,也只有陸霖一個。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過了多久,觸目只有一片黑暗,她餓到了極限,胃裏開始腐蝕般的灼痛,腦袋卻格外的清明,這種沒有任何紛擾的環境下,她終于把一切都想得通透,過往的種種,是自欺欺人也好,自作多情也罷,一幕幕,一篇篇,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此時重新在她腦海裏清晰的閃過,她苦笑着,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在肉體和心靈受到沉痛打擊時,她才不得不承認那個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殘忍事實。
白笙安,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蘇瑤在黑暗的地下室裏度日如年般的煎熬着,但是外面的世界,才只過去了兩天的時間。
這兩天,白笙安一直忙的焦頭爛額,起初,是尚緒之打電話讓他去B市一趟,說是發現了那個标識的線索,他原本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等去了才發現,這次還真讓尚緒之逮住了那個變态的把柄。
線索是在一個廢棄待拆的大樓裏,白笙安皺眉跟着尚緒之上了樓,語氣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你也真夠有本事,這種地方也找得到。”
兩人上了樓,白笙安看着地上已經接近腐壞的死屍,嘴角笑意濃厚:“遇到這種情況你不報警,找我過來幹嘛?”
“老大,你以為我不懂得報警?這可是B市,不是你的片區,你覺得要是報了警,還有你插手的餘地嗎?我也是掘地三尺,打通了所有人脈才找到的線索,你好好利用。他掌心也有那個标識,應該和你要找的人有關聯。”
案發現場沒有經過任何設計,倉促的近乎直白,死者随身攜帶的包,兇手使用的兇器,統統明目張膽的散落在現場,說明這個人的死和模仿作案無關,大概是因為其他原因,被倉促的處決,亦或是,那個幕後的變态,終于受不了細水長流的方式,準備和他正面對抗了。
白笙安仔細的查看了屍體的情況,因為沒有刑偵人員和痕檢科的配合,他一個人調查案發現場還是頗為吃力,尚緒之翹着一雙長腿在窗口上坐着,沒有玻璃和窗框的窗戶,像極了被掏了眼珠子的眼球,空洞洞的,這樣詭異的質感,她很喜歡,她看着那個聚精會神的男人,心中想着,他就應該是和死屍為伍的,也就只能和她這樣的黑寡婦一樣的女人在一起,他怎麽能看上蘇瑤那樣純良無害的小綿羊?
這次的調查,白笙安用了整整五個小時,因為工具的匮乏,所以采證變得無比艱難,不過好在對象是白笙安,倒也算不得棘手,反正,就她而言,她至今還沒發現能威脅到白笙安的東西。
“初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在一周前,死因是被利器割斷頸動脈導致的大出血,兇器雖然遺留在現場,但是刀柄上只留下了一些規律的條形紋路,兇手應該是戴着手套作案,所以提取指紋是不現實的,兇手把死者的包遺留在現場,是因為行動比較倉促,沒有太充足的時間供他逐一銷毀現場的物證,因此,他只拿走了能證明死者身份的一些物品,比如說身份證或者駕駛證。剩餘的東西就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對案件偵破沒有一點幫助。”
尚緒之被他說的大喘氣,從窗臺上跳下來,憋着一口氣看着他:“合着你看了五六個小時就看出這麽點來?他可是唯一一起發生在A市之外的掌心帶标識的兇殺案,你這麽三言兩語的捎帶過去,合适嗎?”
“你找個人報案,我們先走。”白笙安擡步往外走,尚緒之一臉的茫然,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跟着他離開了。
兩人開車上了高速,白笙安才有時間和她解釋:“兇手雖然抹去了現場的關鍵證據,但是因為作案時間緊張,清理現場的時候比較倉促,因此,很多細節他完全沒有顧及到。比如說,他雖然沒有在兇器上留下指紋,但是留下兇器,本身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那把刀的刀身上有幾條并不明顯的劃痕,說明刀應該使用過一段時間,刀柄的尾部有一個直徑不足兩毫米的C型痕跡,兇手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據我所知,這個标記是一家管制刀具生産公司的商标,這個公司的全稱是Creationary,外界一般稱CT公司,但是光有這一點并不能判斷兇手是哪裏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細節是,刀柄的材料是G10做的,G10是一種玻璃纖維和樹脂碾壓的複合材料,通常情況下是單色的,但是兇手所用的這把刀的刀柄,是有藍色和黑色這兩種複合色,因此,符合CT公司生産,G10刀柄材料,複合色這三個條件的,只有CT公司在A市的分公司。所以說,兇手即便不是A市人,也一定是在A市活動。”
尚緒之沒有聽過他推斷案子,這會兒聽着他邏輯缜密,思維敏銳的分析,腦容量遠遠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一邊驚豔他超乎常人的大腦,一邊拼命的消化這些信息。
“當然,光有這些也無法追蹤到兇手的蹤跡,我剛才也提到了,兇器很明顯是使用過的,兇手是跨市作案,最好的方法是就地取材,來行兇的地方購買兇器,但是兇手害怕買管制刀具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所以并沒有選擇這種常規方式,但就是因為他的自作聰明,才留下了把柄。試想,什麽情況下才允許一個人堂而皇之的把管制刀具帶在身上?”
白笙安回頭看着尚緒之,狹長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內裏精光乍現,透着狂妄的得意,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渾身上下透着即将把對方啖血食肉的亢奮,尚緒之的心口莫名的停滞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聲音不自覺的高高揚起:“高速?兇手是自己開車來的這裏!”
“所以說,只要調查一周以前曾經從A市上高速到過這和曾經購買刀具的記錄,掌心的标識,還有論壇成員信息,大致就能篩選出來。”
他們趕回A市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六點,白笙安沒有片刻停歇,立刻吩咐孟凱文展開調查,孟凱文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手腳麻利的進行篩查。
白笙安找到的線索一擊致命,幾乎沒用幾個小時就鎖定了兇手,兇手名叫戚童,25歲,沒什麽固定職業,基本上屬于無業游民,家是S市的,但是目前在A市獨居,這個戚童在現實生活中雖然沒什麽作為,在論壇裏卻是個僅次于吳旭的顯眼存在,很多案子他也會參與策劃實施,混得很是風生水起。
暮色四合,天色漸晚,屋外的黑暗無邊無際的把一切都吞噬殆盡,白笙安揉了揉眉心,心裏無端的覺得惴惴不安,他凝神看了一眼窗外,那漆黑的一片裏,似乎有什麽不安定的因素莫名的牽扯着他的心。
“白先生,我問過梁靜了,她說這個戚童确實是他們論壇裏的骨幹級人物,除了沒見過幕後老大的面以外,身份地位和吳旭不相上下,手裏的案子也不在少數,這應該是唯一一個有價值的嫌疑人了。”
白笙安的思緒被打斷,心底迅速的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波瀾不曾出現,他低嘆一聲,把不相幹的情緒驅逐出去,低聲道:“走,去戚童家裏看一看。”
“現在?你不是說人是七天前死的嗎?這會兒他早就跑路了吧?”
“這只限于一般情況,但是這個戚童是屬于這個所謂IBB組織的,這個組織的幕後黑手主要是為了針對我,他命令戚童殺人,極有可能是在明目張膽的挑釁我,他既然已經下了戰書,是不可能就此罷手的。”
白笙安雖然平素就不茍言笑,身上欠缺了些常人該有的溫度,但是相處的久了,孟凱文也清楚,他大多數時候只是冷淡,并不陰森,而這會兒看着,他眼底陰翳一片,遠不似以往那樣只有單純的寒意,孟凱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裏想着,這個幕後黑手到底是誰?白笙安一般是無暇顧及這些閑雜瑣事的,不過要是真正激怒了他,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他們連夜趕往戚童的家,說是家,其實就是一間火柴盒一樣的出租屋,躲在塵世喧嚣中,漸漸染上了煙火氣息,看着倒也像那麽一回事。
他們不敢折騰出大動靜,孟凱文手腳利落的撬開了鎖,在白笙安意味不明的注視下磕磕巴巴的解釋:“你別這麽看我,我可沒幹什麽非法的勾當,這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記得把門關好。”白笙安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轉身進了屋子。
屋內的情況乍看并沒有什麽異常,獨居男人留下特有的混亂痕跡,處處透着淩亂腐敗的氣息,所有的物品都以一種張揚的姿态刺激着人的視網膜,白笙安皺了皺眉,腳尖從一團粘着不明液體的紙團上挪開,一只手輕輕地掩了口鼻,聲音悶悶的:“先不要動這些東西,找找有沒有比較醒目的線索。”
“醒目的?兇手把屋子弄得這麽亂不就是為了掩蓋線索嗎。”孟凱文光顧着說話,一腳踏進一只歪倒的泡面桶裏,跟踩着彈簧似的,彈跳起來,低低的咒罵了一聲。
“這些痕跡都不是刻意弄出來的,這就是兇手平時的生活狀态,他作案的動機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不是為了逃避法律制裁,所以線索不會刻意藏的很隐蔽,應該就在比較顯眼的位置。他的房間是一居室,幾乎沒什麽視野盲區,但是屋子裏從床上到地板都堆滿了東西,會引起視覺疲勞,不是理想的位置,所以,他一定會把線索放在第一眼就能瞧見的地方……”
白笙安頓了一下,目光在屋子裏逡巡了一圈,之後嘴角輕揚,伸出手指點了點對面牆壁上的一副油畫:“比如說,那副畫的後面。”
孟凱文只顧聽他推理,傻愣愣的樣子像只呆頭鵝,白笙安收回手指,看了看污跡斑斑,毫無落腳之處的地板,眼風沖他切過來:“你過去看看。”
“啊?哦!好好好,我過去看!”孟凱文這才反應過來,一疊聲的應着,艱難的穿越那堆垃圾靠近了牆上的畫,小心翼翼的掀開後,他就樂了:“白先生,還真有!牆上寫了一句話,‘那個人将會消失在罪惡和光明的邊緣’,哎呀!真矯情……”
白笙安漫不經心的接了一句:“那是我小說裏的一句話,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孟凱文幹笑一聲,扭頭面壁思過:“除了這句話,還有一個……一個女人?”他自己都不确定如何描述,牆壁上粗糙的畫着一個女人前凸後翹的輪廓,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線索。
白笙安無奈的用指節磕了磕自己的額角,恨鐵不成鋼的回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魅色酒吧的标志,一個拟人化的S,因為那句話在我書中的出處是罪犯回到最初殺人的地點自殺了,寓意就是善與惡其實就是一個極端的輪回,他在黑暗與光明之間掙紮徘徊,最後徹底湮滅,無跡可尋。兇手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