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道侶愛我
◎這不是廢話麽◎
岐南帶着我在劍門核心區繞了小半圈,還沒到入口附近就被越聚越多的弟子們圍得改道回府了。
那些後生一直自以為隐蔽地盯着我倆瞧,估摸着是因為修為不高,不清楚源境修士的感知能力有多強,竊竊私語得簡直明目張膽。
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我不施展匿蹤術走在外面,周圍的人總會越聚越多。我真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圍觀的,想我年輕時就從來不會這樣偷偷盯着誰看。
……岐南除外。
這不一樣,岐南是我道侶,我又不是他們道侶。而且我還在那些竊竊私語裏聽到了不少在稱贊我和岐南感情好的話——這就更明顯不是和我當年一樣的原因了。
“劍君?”
我在岐南的喊聲中回過神,把視線往上擡了一點,與岐南對上視線。
只見岐南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用茶蓋撥了撥茶葉,挑眉看着我:“劍君,你一直盯着我的腰做什麽?”
我說:“沒。”
我沒有盯着你的腰,只是随便看了一個方向在想事情而已。
不過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下意識的去看那裏,畢竟我确實很喜歡它。它看上去那麽細,我确信我能用尾巴在上面纏整整兩圈。上次我們雙修的時候……等等!
太失禮了!我這都是在想什麽啊!
岐南動了動,修長的雙腿換了一邊翹,漂亮的小腿被黑色長靴包裹着,在半空中慢悠悠晃着。他笑道:“是嗎?那你在看什麽啊。難不成是在看腰以下的什麽部分?”
我:“……”
我猛地移開目光,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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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無遮攔!
岐南饒有興致地伸腿踢我:“我說對了?”
我抿緊唇不回答。
這能讓我如何回答!
說他對,似乎有點冤枉。但說他不對……又好像我在欲蓋彌彰。
糾結了半秒,我鎮定地轉移話題:“昨日督天山送來的玉簡中提及北山境有源境修士作亂,我打算讓陽極前去鎮壓災禍。”
岐南笑了一聲:“哦?”
他這一聲實在意味深長,由不得我不多想。
只見岐南忽然站起身,端着他的茶碗兩步就走了過來,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坐到了我的腿上。我差點沒端穩手裏的茶,把茶湯潑到他身上:“你……”
岐南往我身上一靠,用後背把我抵在了椅背上,頭也不回地接:“我?”
我:“……”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腿真的好長啊。
我要窒息了。
憋了半天,我終于找回了點理智,啞聲問道:“做什麽。”
岐南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懶洋洋道:“給你點壓力。”
我想了兩秒,沒懂,只得又問道:“什麽。”
“給你點壓力”岐南重複了一遍:“省得你回答不出來就轉移話題。”他說着又往後靠了靠,整個人幾乎完全與我貼合在了一起。
“重不重,嗯?”
“感受到壓力了嗎?”
……感受到了。
我閉了閉眼,手指無意識收攏,将茶碗捏出了一條裂縫。我深吸口氣,努力維持住鎮定,将手裏的茶碗放到邊上的茶幾上。
岐南仰頭,用後腦勺去撞我的下颚,聲音帶笑:“哇,劍君你壓力這麽大嗎,一枚七轉靈石一對兒的碗居然就這麽被你捏碎了。”
我一把捂住他不斷胡說的嘴,側頭去吻他耳後細嫩的皮膚。
壓力确實大,我都快被壓死了。
……
“嗡。”
忽然響起的傳訊玉簡打斷了我的減負行動。
我的呼吸急促,心情不愉地查看訊息。待看清玉簡上浮現的內容,我的心裏猛地一沉。
這是來自于督天山戎駮長老的傳訊。
【副門主,督天山待批複的緊急事務積壓,人手不足,無法處理。請問您是否能夠接手。】
我盯着這條訊息看了片刻,最終還是回複道:【送來。】
明明是我自己同意的,但在傳訊發出的霎那,我還是感覺到心裏莫名地冷了下來。
又是這樣。
為什麽總是這樣。
岐南從我的傳訊玉簡響起的那時起,就安靜下來,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靜靜地看着我。見我放下玉簡,他才冷靜地問道:“你又要批玉簡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只能沉默以對。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片刻後一語不發地推開了我,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與銀飾,一件一件地穿回身上。
明明他什麽也沒說,卻比狠狠責罵了我一通更讓我心慌。
我的五指慢慢握緊成拳,手背上蹦起幾條青筋:“岐南,抱歉……”
岐南背對着我,平靜道:“沒關系,你突破源境前便以守護源界和平為道心誓,我知道的。”
怎會沒有關系。
我也坐直身,慢慢将散亂的袍服穿好。
岐南他從來不吃醋,很多時候都超乎尋常的冷靜。但我知道他現在在生氣,壓抑的怒火藏在冷靜的表現之下,就猶如大地之下流淌的熔岩,不知何時便會驟然失控。
但是我沒有辦法。
皇天劍門自古以來便有監察天下之責,是修真界公認的秩序維護者。任何修為高于金丹期的修士,都會被納入皇天劍門所定律法的管束之中,而千百年來,為了維持這律法的威嚴,不讓源界再度陷入動蕩之中……我們不得不不斷為之努力。
尋常的事務,戎駮長老是不會來找我的。
我知道,她說的“緊急”,一定是危及性命的程度。只要拖延一刻,就會多一批人死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這些工作本應該由底下的執事完成,我也無法袖手旁觀。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岐南站起身,走到門口,忽又頓住腳步,回頭看我。
“峸鴻劍君。”岐南平靜地開口。
我擡眼與他對視。
“你是皇天劍門的掌權者,你的決定影響着億萬生靈的存亡,”他說,“我知道這些,也傾慕你的品行。但你難道想一輩子困在這些繁雜的事務裏嗎?”
他逆着光,清俊的容顏半隐在陰影裏。
“我不希望在雙修時總被迫中止,我不想我游歷天下時,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你明白嗎?”他一字一頓地說。
我當然明白。
所以也越加難過。
岐南說完後便走了,只留我一人在屋內。
絲絲縷縷的痛苦緩緩攀上我的心髒,強烈的滞悶感讓我無法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改變這種現狀。
我也不知道在我成功之前,岐南會不會已經因為無法忍受而離開。
從儲物法器中拿出一瓶岐南為我專門煉制的凝神丹,倒出一枚丹藥送入口中。凝神丹的藥效撫慰着我躁動的神識,但其中殘留的屬于岐南的氣息才是讓我重新恢複冷靜的良藥。
就似乎他依舊在我身邊一樣。
我獨自一人穿過寂靜的長廊,來到離茶室不遠的書房中。書房的地上是一個繁複的傳送法陣,數萬枚玉簡正一壘一壘地被送過來,幾乎将房間的每一個空間都塞得滿滿當當。
我穿過玉簡小山間的空隙,走到我的書桌後坐下。
在正對面,穿過玉簡小山間的空隙,我能看見一個書架。書架上擺放着這八千年中,岐南送我的各種禮物。而在它旁邊,被玉簡擋住的一個方位,有岐南曾經靠坐過的窗棂。
在我的面前,桌面上還攤放着那張偷畫岐南的畫。
它現在已經幹透了。
這裏處處都有岐南的影子。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喘不上氣來的難過。
還有……半年不到,就是我們結契八千年的紀念日了。
我強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用靈力攝過一壘玉簡開始批閱。
「東乾九十八星區有修士強行囚禁靈族,并割肉取血充作靈材……」
「元嬰期行伍殺人以為糧,被捕後聲稱其形似野兔,乃誤殺……」
「吳山靈獸養殖場肉價過低,似有蹊跷,請求派遣高階修士暗中深入調查……」
一刻鐘後,第一壘玉簡批複完畢。
我擡頭想取來第二壘,卻猝不及防看見了那抱臂靠在書房門框上的人。
他穿着深青色雲山紋長袍,黑色長發披散在白色的廣袖外衣上,身上佩戴着由我鱗片制成的銀飾,英俊不可方物。
岐南。
他又回來了。
岐南忽然一撸袖子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超我攤手:“玉簡分我一半,我幫你一起批。”
我沒吭聲,定定地注視着他。
岐南兇巴巴地威脅我:“只給你兩千年!兩千年後你要是還這樣,我就離家出走,聽到沒有!”
我沉默了許久,沒把玉簡給他,反倒把我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岐南抓着我的手生氣道:“你說話!”
“……嗯。”
我有全天下最好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