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意料之外

◎他的敵意。◎

目送天衡走向燕雲澤的背影, 我下意識抿了下唇。

之前岐南的那句玩笑讓我記了幾千年,所以乍一聽天衡表白,我只顧覺得安心。可事後回過頭來想想, 卻又感覺有些奇怪。

——別看燕雲澤平時那副模樣,事實上它年歲比我還大呢。

相比起來,才兩百多歲的天衡實在是年輕得過分。再加上高階修士一向都是年紀越大心眼越多……我覺得我着實應該擔心一下天衡的感情問題。

但我其實也沒立場去說天衡太年輕不懂感情,因為我對岐南一見鐘情時也就比天衡現在年長個五六歲。

在我思考這些的時候, 那邊天衡已經走到逐光長老的席位邊了。

這會兒燕雲澤尚未搬出逐光長老的浮空島,席位也就和他們安排在一起。我看見燕雲澤站起身,蹦跶着跳到了天衡懷裏,被天衡小心翼翼地雙手捧住。

然後天衡就抱着燕雲澤, 一邊回答逐光長老和燕長老的問話一邊點頭哈腰, 模樣活像個上門提親的傻小子。

……哎。

許是我太久沒動, 岐南忽然托起他的桌子悄悄挪到了我旁邊。他随手把我桌面上的公文分走了一半,一邊批一邊問我:“劍君大人,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我看了他一眼, 也繼續開始批公文,同時低聲答道:“感覺嫁了兒子。”

岐南聞言手抖了一下,沒忍住漏了一聲笑出來。

我:“……”

岐南緩了一下,打趣我:“可以啊, 沒看出來你這麽有父愛。沒事,先習慣一下,這次嫁大兒子,下次還有小兒子,以後沒準還能有三兒子。”

“……”我問, “小兒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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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南說:“你弟弟萬俟非啊, 還能是誰?”

我疑惑:“萬俟非能找到道侶嗎。”

岐南:“……”

岐南這回連公文都批不下去了, 趴在桌上笑個沒完。

我沉默着看他笑,片刻後伸手替他理了理蹭亂的鬓發。

等我批完三枚玉簡後,岐南終于收住了笑。他将手肘至在桌面上,放緩聲音說道:“行啦,你也不用操那麽多心。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左右都是皇天劍門的人,就算成不了也不可能鬧得太難看。”

我動作頓了頓,輕聲道:“不知道母親當年是不是和我一樣。”

當年我出門一趟,回來就說要找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修當道侶,恐怕母親當時也受驚不小。

岐南說:“你胡說,平陽前輩才沒你這麽愛操心。她明明當年見我第一面就開始催我和你結契了,還說什麽已經找玄鏡宗算好了良辰吉日。”

我默然無語。

也是。

不過我覺得更可能是當年我念叨了岐南六十年,一直催督天山替我找人,時間久了我母親就看開了。

要是給我六十年,我肯定也能對天衡和燕雲澤的事習以為常。

我和岐南一心三用,一面留了點心觀察比武場地,一面批着公文,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說起來,你知不知道戎嬌長老?”

“戎駮長老的妹妹。”

“對,就是她。她不是一直負責管理皇天劍門對外售賣靈器的萬劍閣嘛,我發現天寶門門主童夏好像暗戀她。”

“……”

“你也沒想到吧?我上次和童夏談生意,那家夥就拐彎抹角地問我知不知道戎嬌長老喜歡什麽。不過也不清楚他是真喜歡還是因為戎嬌的身份才想勾搭她,不過要是他倆真成了,天寶門估計就徹底綁在皇天劍門這邊了吧。”

“……你如何回應。”

“我跟他說戎嬌喜歡聽八卦,還喜歡看狗血話本子。”

“……”我忽然想起了戎駮長老寫的那些小說話本。

岐南笑着補充:“我沒騙他啊,我是有證據的。之前我碰見過戎嬌拿她姐姐寫的話本當附贈品送給熟客——看上去還挺受歡迎的。”

你居然也知道戎駮寫的話本子嗎?

我忽然覺得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這時岐南又補了一句:“但我覺得她話本子裏寫的那個人不像你,我家峸鴻劍君哪有那麽冷淡,明明是個一撩就害羞的小可愛才對。”

我下意識側頭避開他帶笑的目光,目光飄忽了一會兒,悶聲道:“批公文。”

岐南挑眉:“咦?我以為你鑄劍期不會害羞?”

我也不知道。

剛剛我好像沒想太多東西,但下意識就那麽做了。這莫非是……身體殘留的習慣?

我忽然想起我可以再試試別的。

想到這,我放下手裏的玉簡,直視岐南的眼睛,認真把我早就想說但一直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講了一遍:“你在我心裏是源界最好看的人,沒有誰能與你相比。我只會對你特殊,所以戎駮不知道我如何待你很正常。”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岐南就臉紅了,但是除此之外的反應卻格外奇怪。他沒有笑,聽到後半段的時候還擡手抵在嘴上,而後一動不動沉默了很久。

我意外極了。

他難道不想聽到我對他說情話嗎?明明他自己撩我撩得那麽起勁。

半晌後,岐南臉上的紅暈消了下去,他舒了口氣,終于露出了笑容,仿佛打趣似的道:“吓我一跳。別這樣劍君大人,感覺好奇怪啊。”

……我不明白。

他明明臉紅了,明顯是有被我撩到的——但藏在外表下的真實情緒卻顯得那麽混亂。

皇天劍道對情緒的感應明明白白告訴我,岐南不是因為害羞在轉移話題,而是真的不高興。

甚至有一瞬間……我隐約感覺到他對我生出了敵意。

難道他的臉紅是故意裝出來的嗎?

為什麽?

明明是鑄劍期,理當感應不到任何情緒,但我卻偏偏從心底滲出了點點寒意,迫得我拿着玉簡的手指都在微不可查地戰栗着。

旁邊的岐南這時已經壓下了方才那一瞬的劇烈感情波動,開始若無其事地和我說起另外的話題。

但我只是本能地附和着,雖然沒有表露在臉上,心裏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我不敢問他為什麽會有那種反應,我很清楚,我在害怕聽到一個我不想聽到的答案。

也不想聽他編謊話騙我。

忽然之間,我那麽深切地認識到了,失去對感情的認知有多可怕。

原來這才是鑄劍期的第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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