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相愛相殺
◎往死裏掐。◎
高階修士是沒有更年期的, 岐南這麽說明顯是在生氣。
我嗫嚅道:“岐南……”
他偏了下頭,淡淡道:“沒事就去把剩下的活幹完。我要把這一塊的秘境缺口補好。”
……他都不想追問一下嗎?
雖然他這麽做像是放過了我,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方才表現的不怎麽正常, 岐南是應該起疑的。
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忽然間我覺得有些氣悶,覺得岐南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他難道是認為這八千年裏他為我、為皇天劍門做的這些就已經足夠抵償當年的救命之恩了,所以打算結束了嗎?
他心裏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我一時疏忽沒控制住自己,賭氣道:“我不去。”
誰知這話一出, 原本還顯得鎮定的岐南身上突然翻湧起強烈的憤怒。偏偏他表情卻依舊平靜,若是讓旁人來看絕無法看出他心底翻湧的怒火。岐南用他茶褐色的眼睛盯着我,嗓音微微壓低:“萬俟端,你想幹什麽?”
我被袖袍遮住的手指暗暗攥緊。
想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
我已經想不到任何能解決現狀的辦法了, 甚至明知道有些事做了也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或許真的只是我太貪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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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太多人一生都遇不到所愛, 或是被傷過便放棄了,或是受不住催促便草草成婚。甚至即使成功與所愛成婚,也大多敵不過外物紛擾, 只寥寥數十年便成怨偶。
比之他們我已足夠幸運,八千年的時光美好得如在夢中。
再想去求什麽永恒……也太過奢侈。
我沉默得太久,岐南終于等不住再次開口了。他沉聲問道:“你确定你的鑄劍期結束了?”
我低聲道:“結束了。”
岐南點點頭,收起銘紋筆:“我們出去說話。”
我沉默地跟着他離開,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
在秘境門口的桌椅前岐南略微頓了一下,最後沒有停留,出門換了個稍遠的房間。他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自顧自坐下,手肘擱置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握。
我在他對面坐下。
良久的沉默後, 岐南的情緒波動緩緩平複, 他看着我, 冷靜開口道:“峸鴻劍君,請你向我解釋一下這段時間你表現得這麽異常的原因。”
我沉默不語。
……太糟糕了。
他不問我時我覺得憋氣,但他問了,我又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垂眼避開岐南的視線。
冥冥中我預感到現在就是最後的界限,如果再無法解決,事情就會徹底失控。
但我現在該怎麽辦?
我有點絕望。
岐南等了很久,松開了交握的手,手指搭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叩擊。
那敲擊聲一下又一下地響起,回蕩在寂靜的室內。它仿佛是叩擊在了我的心髒上,讓我被越來越沉重的壓力壓得難以喘氣。
我下意識地開始逃避,又想起了別的東西。
他為什麽突然不修破損的秘境了?那東西放久了會破得更嚴重,而我們要說話時間多的是,也不急這麽一小會。
“說話,萬俟端。”
我猛地回神,下意識看向他。
岐南用一只手支着額角,手掌的陰影籠罩了他小半邊俊美的臉,也讓那只處于暗處的眼睛顏色變得深沉近黑。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慢慢說道:“你也知道我脾氣沒那麽好,不是什麽大度的好人。你最好別再惹我生氣,不然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我抿唇沉默片刻,低聲說:“對不起。”
岐南敲擊桌子的手指一頓,眸色黑沉。
他的表情比剛剛吓人得多,但我能感覺到他的情緒與剛剛相比沒有太大區別。
我想,或許他只是在用這種方式逼我給個答案。
我有點受不了了,再度偏開視線:“下次再說吧。”
岐南沒有發出聲音。
我站起身,垂眼朝外面走去。然而就在我剛剛走過岐南面前時,岐南卻驟然暴起,一把掐住我的喉嚨将我砸倒在地!
“萬、俟、端!”岐南低吼,“我給過你機會了!”
他的手卡在我的靈力脈絡上,用的完全不是開玩笑的力氣。我根本沒料到他會攻擊我,猝不及防之□□內的靈力流動被直接截斷。
岐南!!!
我聽見了自己喉部組織錯位的“咯咯”聲,劇痛和眩暈感同時席卷而來。我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睜大眼睛去看他,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岐南略有些扭曲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他身上爆發出的恐怖殺意讓我瞬間意識到——
他想殺了我。
“從我說出靈源契約能強行解除後你就不對勁,我還給你找理由說你在想別的事情,”岐南咬牙,“找你媽的理由!你是不是動歪心思了?老子告訴你門都沒有!”
……什麽?
“萬俟端!當初是你非要來招惹我的!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你要是敢變心就給爺死!!!”
……他在說什麽?
“當時我和你說解除靈源契約的辦法,你還假裝自己沒認真聽。你是嫌我講得不夠詳細是吧?啊?”岐南掐我的手用力到都在發抖,“那之後你就一直走神,還總是拖着不願意雙修,你……”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片刻後才繼續說:“你是不是膩了?你想和我解契?哈,你以為正常提解契我不會同意,所以打算用強制手段了?”
我調動靈力掙紮起來,但岐南的修為和我相仿,我一時實在掙脫不開。我勉強傳音:「那你……會……同意……」
話還沒說完,岐南就吼着打斷我:“同意你去死!”
……好兇。
但我卻忽然很想笑。
我松開了他的手腕,将手伸向他。失去了對抗的力道,他的幾乎掐斷了我的命脈。
眩暈讓我眼前一片漆黑,摸索了許久,我才終于摸到了他溫熱的頸側。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他居然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按住他的後頸,将他拉下來,然後吻上了他的唇。
岐南沒有反抗,安靜地任由我吻。他手上的力道終于慢慢松了。我從眩暈中恢複過來,遲鈍的感官這才一點點回籠。
我感覺到,我的道侶現在和我之前懷疑他想解契時一樣難過。
好像有什麽黏膩的液體正沿着我的頸側滑下,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剛剛被掐出血了嗎?
我正疑惑,岐南卻突然動了一下,将額頭與我相貼。
他的神識入侵了我的識海,而這次,我沒有反抗。
我感覺到岐南從頭到尾把我的記憶大略通讀了一遍,半晌後他撐着我的胸口坐起來,眼神茫然地與我對視。
岐南:“……”
岐南又茫然地爬起來,蹲到了旁邊的地上,繼續盯着我看。
我也跟着坐起來,伸手摸了摸脖子,發現沒有破皮,反而是岐南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劍痕。鮮血順着那劍痕汩汩而下,幾乎染紅了他整個上半身,而傷口一直沒有愈合。
這是……契約反噬!
結了平等道侶契的道侶不能傷害彼此,否則靈源契約會直接降罰。這也就意味着如果剛剛岐南真的掐死了我,他自己也會死于反噬!
我盯着他止不住的血緊張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岐南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把沾滿血的外袍脫掉,團了團,疊成一個枕頭。
“岐……”
岐南突然雙手把那個枕頭糊在了我臉上。
我被他砸懵了。
“神經病啊!你個面癱腦補怪!你是眼睛摔折了沒去治才瘸成這樣嗎?!”岐南根本不去管自己脖子上的傷,一邊用枕頭揍我一邊罵罵咧咧,“是什麽讓你産生了我不愛你的錯覺?你不說誰知道你天天在肚子裏翻八千多年前的舊賬!”
“岐……”
“我靠,你他媽平時啥也不說啥表情也沒有,整天靠我一個人猜猜猜猜,好不容易能猜準了你又整新的幺蛾子!你是不是想氣禿我然後繼承我的頭發!”
我抱着頭:“岐、岐南——”
岐南舉着枕頭兇巴巴瞪我:“你要說什麽!”
我小聲:“……先治傷。”
岐南随手摸了把脖子,然後看了看自己滿手的血:“……”
他終于氣呼呼地坐到一邊給自己上藥去了。
我看着他塗完藥膏,确定他不會出事後回想起他剛剛說的氣話,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他烏黑濃密的長發。
不會禿的。
畢竟你以前天天扒拉頭發都沒禿呢。
岐南草草給自己的脖子包紮完,皺着眉垂眼看我:“峸鴻劍君,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