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對許折鳶而言， 陸玮确實是第一次心動的對象，但真要說起感情，一開始或許與女生喜歡某些男明星差不多。

如果兩人沒有熟悉， 沒有發生後面的糾葛， 她現在想起陸玮沒準還會會心一笑，覺得自己喜歡過一個不錯的男生。

如果兩人正常交往， 然後像每段青春期的戀愛那般無疾而終， 陸玮對她來說也不過是青春裏的一段青澀記憶。

總的來說，按照正常發展， 她對陸玮的感情沒有深厚到可以恨他很久，即使知道他是個GAY， 如果當時有微生霁陪她的話，許折鳶相信自己應該很快就能走出來。

然而這個事件導致的是她失去了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導致她做了今生最錯誤的選擇，導致她與真正喜歡的人長久分離，所以她耿耿于懷至今， 對當初參與事件的陸玮和程文欣讨厭不已。

當然，她最讨厭的還是自己，這種悔恨的情緒至今不曾消散。

正是想通了這些， 所以她能毫不糾結地承認，即使是那時候， 對她來說微生霁也比陸玮更重要。

現在說這些可能已經沒什麽意義， 不過微生霁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嗯， 我知道的。”

“你知道？”許折鳶擡頭看向微生霁， 委屈地問道， “你知道為什麽還要走？”

“我是說……”微生霁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 動作和神情是那麽溫柔， “我現在知道了。”

不是的，她從來都知道這件事。

可是，折鳶不知道啊。

她說要感謝程文欣并不是什麽客套的話語，因為如果沒有當初那件事，如果沒有被折鳶當面說惡心，如果沒有被逼到那一步，她或許永遠也下不了決心。

朋友？

開什麽玩笑。

朋友怎麽可能一生一世在一起。

比起折鳶，她這個明明已經意識到自己感情卻不敢踏出那一步的人才是真正的軟弱。

“折鳶，我很高興能聽到你這麽說。”

所以，需要改變的人是她。

她要變得更堅強、更勇敢……也更殘酷。

“唔……”許折鳶吸了吸鼻子，“你不怪我嗎？我當初那樣說你……你一定很傷心、很難過。還有你回來之後我也……你為什麽不讨厭我？連我都讨厭自己了。”

“都過去了，就像你說的，年輕時候誰還沒犯過點錯誤呢？”

就像她，曾經也天真地認為友誼才能天長地久。以為只有不破壞兩人的朋友關系，才能成為許折鳶家的一員。

可不是這樣的，想要的東西就該去争取，就算需要不擇手段，就算會讓喜歡的人遍體鱗傷。

因為比起将完整的寶物拱手相讓，把殘破不全占為己有更加符合個人的利益。

所有為了愛人着想的借口都愚蠢之極，因為所謂“愛人”只有在屬于你的時候才能這樣叫，否則都不過是無關的他人而已。

在聽到“惡心”那兩個字的時候，微生霁終于醒悟了，自己和許折鳶的關系究竟有多脆弱。

她當然知道這是一個誤會，程文欣在“幫”她出櫃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她。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許折鳶，以為自己可以粉飾太平。

可不是的，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在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竟然是那麽不堪一擊，也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敢踏出那一步不過是因為懦弱和膽小。

就算是誤會又怎麽樣呢？

就算現在許折鳶說她比陸玮更重要又能怎麽樣呢？

不管是當時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明白，那時候就算許折鳶知道她喜歡的是自己也不可能接受她。

她太了解許折鳶了，太明白她的優點也太明白她的缺點。

許折鳶知道她的感情後或許會竊喜，或許會更肆無忌憚地依賴她，或許會放縱自己的占有欲無限膨脹。

但對許折鳶來說，她依然只是一個朋友、一個閨蜜，一個安全的對象。

她離許折鳶那麽近，所以看得很清楚。

這個漂亮而天真的普通女孩有着她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殘酷與虛榮。

她确實不會讨厭喜歡自己的人，因為她是如此享受被人愛着的感覺，但也僅限于此。

只是愛她，只是讓她意識到被自己愛着不會改變任何結果，因為像許折鳶這樣的女孩在生活中本就不缺愛。

她最終會變成那些愛她的人之一，最終只會成為折鳶之前形容過的那種“舔狗”。

這才是她離開的真正原因。

她可不想出櫃後被許折鳶當作一個可以喜歡同性的朋友，不想成為她日常生活中一個正常的“異類”，不想讓她習慣于這樣的自己。

就算分離，她也必要在許折鳶心口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要讓許折鳶記得她比記得陸玮更久，要成為許折鳶心中的那根刺。

因為她是那麽了解許折鳶，知道她所有的缺點也知道她所有的優點。

那些小小的虛榮與殘酷也無法掩蓋她的善良與純真，她擁有許多愛因此也感情充沛，能夠同時喜歡着陸玮和她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句實話，微生霁很羨慕有這種能力的人，或許這也是她愛上許折鳶的原因之一。

但她可不想成為許折鳶喜歡的人……之一，她要許折鳶完完整整的愛情，即使這要讓許折鳶受上幾年心靈磋磨。

她要讓那根刺深深地紮進許折鳶的心裏，在漫長的時間裏生長，與許折鳶融為一體。只有這樣，等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天拔出，這個傷口才能鮮血淋漓，成為烙印，讓折鳶足夠疼痛，無法忘懷。

只有讓折鳶品嘗過痛苦和失去，她才能意識到什麽是幸福和擁有。

啊，從這種角度來說，她确實是在“報複”折鳶。

但請放心，她絕沒有放開……或者說抛棄折鳶的想法，沒有哪個獵人會在抓到小鳥的之後再放了它。

能夠不折斷許折鳶的羽翼，不将許折鳶關在一個小小的牢籠中已經費了她十二萬分的精力，她的理智可沒有多到還能放走許折鳶。

“微生霁，你這家夥……真是好得讓人自慚形穢。”許折鳶又是感動又是不安，“你真的覺得……這樣的我可以嗎？我、我其實還沒勇氣像你一樣……我爸媽那邊，還有對其他人……”

微生霁笑眼微垂，含情脈脈地凝望着她：“沒關系，我們慢慢來。尤其是叔叔阿姨那邊，我們一定要體諒他們的心情。他們不止是你的父母，也是我尊重愛戴的長輩，我不想我們的事讓他們傷心。至于無關人士，我根本不在乎他們知不知道我們的關系，自己幸福不就足夠了嗎？”

她的話像是給原本不安的許折鳶吃了一顆定心丸，原本渺茫的前途也因為有一個可靠的伴侶而變得不那麽未蔔了。

與微生霁在一起，許折鳶最害怕的就是父母的反對。

她從小在父母的關愛下長大，與他們的感情非常深厚。更別說他們對微生霁還那麽好，她真的不敢想象兩人在知道她和微生霁的關系後有什麽反應。

說句實話，她沒有勇氣為了微生霁而與父母鬧翻。

“嗯……”

微生霁如今的話相當于告訴她不用去做這樣兩難的選擇，即使還沒想到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方法，但許折鳶已經什麽都不想思考了。

微生霁從來都比她想得更周到，她相信有微生霁在，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你這麽猶豫，一直擔心的是不是就是這件事？”

許折鳶眼中含淚：“我知道自己很軟弱，可是……”

“我明白你的顧慮，叔叔阿姨對我那麽好，我都不想他們難過，更何況是你，當初我沒有選擇告白也是不想破壞和你們的關系。”

她喜歡許折鳶，也喜歡孕育出了許折鳶這個女孩的家庭，那是她所向往的、不曾擁有過的生活，所以她當然不會去破壞它。

她想要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想要融入這種平凡而簡單的生活，想要成為一個“正常人”。

曾經她以為只要當許折鳶的朋友就足夠了，許折鳶的愛或者這樣的家庭，能獲得一件就是她的幸運。

然而不是這樣的，她在某一刻意識到有更兩全其美的方法。如果成為許折鳶的伴侶，那麽許信成和張文娟會真正成為她的父母。

“折鳶，你已經答應當我的女朋友，所以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微生霁捧着她的臉頰，如同捧着什麽珍貴的寶物一般，“如果你這一次再退縮，我可能就不會再追上去了。”

“我知道。”

許折鳶從家裏出來的那一刻就沒打算再退縮，即使那時候她的腦子還沒想清楚，本能也已做出了選擇，就像她曾經做出的無數選擇一樣。

“折鳶……”

微生霁目光纏綿，幾乎沒從許折鳶的臉上移開過。她的手臂環着許折鳶的身體，與她十指相扣，像是要将她緊緊鎖住一般。

許折鳶心中一緊，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嗯？”

微生霁的眼神、語氣、神情是那麽溫柔，從中似乎蔓延出了無數絲線，慢慢纏繞住許折鳶的身心。

她有一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心口難以言喻的酸澀酥麻叫她渾身顫栗。

“你晚上是要留下來的吧？”

許折鳶來不及分辨那些感情究竟是快慰還是痛苦，微生霁輕柔而細碎的吻就如同雨點般落下。

羞澀歡喜糾纏着酸楚苦澀與無數快慰，讓許折鳶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當然要留下來，畢竟微生霁現在可是她的女朋友了。

作者有話說：

一直有人問微生霁為什麽有那樣的經歷還沒黑化，還喜歡許折鳶，大家太天真了啊，說好她是腹黑，她就真的一直都是黑的啊，這也是我一直不寫她心理活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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