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栖到射。擊場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顧硯和一個男人身體貼着身體,親密地湊在一起說話,顧硯臉上始終帶着笑。

也許是聽到動靜,兩人一塊兒扭過頭朝他看過來,那男人斂下眼底的調笑,換上更為得體的笑意,沖沈栖點頭道:

“沈哥。”

沈栖認得這個男人,是之前在KTV時邀請顧硯唱歌的那個人。好像姓譚,叫譚曉磊。

他心底泛起某種說不出來的莫名的惱怒,只覺得這人十分不合自己的眼緣,光是看見對方的笑就讓他渾身不舒服、不自在。

顧硯也掃過來一眼,又很快将視線挪開,走到休息區拿了兩瓶礦泉水,和譚曉磊一人一瓶喝了。兩人甚至以水代酒碰了碰瓶子,默契的一齊笑起來。

有那麽一瞬,沈栖覺得自己挺多餘的,好像自己就不該出現在這裏,不該礙他們的眼,也不該讓他們……礙自己的眼。

然而不該是這樣的。和顧硯站在一起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他麽。為什麽有一天他會看着顧硯同別人親親蜜蜜,而他反倒成了多餘的那個人。

兩個人說說笑笑走去了休息區,沈栖獨自站在原地,手指死死地絞在一起,眼睛和鼻子微微泛着酸。

他吸了下鼻子,也跟着走去休息區,在離顧硯兩個座的空位上坐下,低頭盯着剛才被摳破的手指,神經質的撕着那層破皮。

其實是很疼的,但什麽疼好像都填補不了他心裏面的那個空缺。

他已經和顧硯分手了,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去管顧硯和誰在一起,更不能奢求顧硯還會多看他一眼,朝他笑一笑。

分手明明是他自己提的,可他為什麽會那麽難過啊。

“欸沈哥,你今天不是出差麽?”

譚曉磊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倒了幾根出來,先給顧硯遞了一根,然後叫了沈栖一聲,示意要給他抛過去。

沈栖不抽煙,禮貌的拒絕了,譚曉磊便自己咬進了嘴裏,用打火機點了煙。

Advertisement

沈栖看着顧硯也把那只煙叼進了嘴裏,然後譚曉磊主動湊了過去,用自己的煙把顧硯的給點着了。

因為這個動作,兩人的臉又貼的很近,從沈栖的角度看過來他倆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情不自禁的吻上彼此的唇。

“嗯,本來是要出差,臨時取消了。”

并不是他故意出爾反爾要诓騙誰,前兩天唐衍在群裏約的時候他确實因為要出差而拒絕了,結果昨晚接到領導通知,和合作方的見面推遲到了半個月後。

他本來可以繼續借着出差的這個由頭避開這次聚會的,可臨到時間還是鬼使神差的過來了。說不清緣由,就是想來。

視線下意識的掃過去,顧硯側着身,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旁邊凳子的橫杠上,吸了一口煙又慢慢的吐出來,眼睛微微阖着,是很閑散的姿态。

沈栖知道顧硯會在社交場合抽煙,晚上回來時身上經常有煙味,但回家後會在第一時間把衣服換下來,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抽過,所以他一點都不知道原來對方是喜歡的,而且抽煙的樣子還那麽好看。

“這樣啊。”

譚曉磊或許也只是随口一問,不在乎他到底出不出差過不過來,問過就沒再繼續,轉頭和顧硯聊起天來。

兩人并不避諱什麽,聊的也不是些什麽不能讓人聽的,挺随意也很随性。

從最近變幻莫測的天氣到之前的世界杯比賽,又從難搞的上司和甲方說到某首好聽的流行歌曲,譚曉磊好像對什麽都很感興趣,都能說上幾句,顧硯也始終配合着接腔。

後來兩人又聊到了槍。械和賽車,顧硯的話更是多了起來,說着沈栖根本聽不懂的一些名詞。

顧硯以前是很喜歡這些的,沈栖知道。

但後來有次他因為賽車出了點小事故受了傷,他為此和顧硯發了很大一通脾氣,說他拿自己生命開玩笑說他根本不顧及他。

自那以後顧硯好像就再沒有碰過這些,只偶爾過來俱樂部攀攀岩打打。槍。

他有時候會陪着過來,更多的時候不會。顧硯也不強求他非要喜歡,只是每次出來時還是會習慣性的問一嘴。

以前忽略的東西這會兒變得無比清晰,原來顧硯是真的很喜歡這些東西,同別人說起的時候眼睛裏像是落着明亮的星星。

但沈栖以前卻沒有留意過。他只是自以為是的覺得顧硯的那些興趣愛好太危險了,便頂着“為他好”的借口粗暴的限制了對方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顧硯卻也慣着他,寧願舍棄自己的喜好。

沈栖越聽,心裏的那點難過就被放得越大。

他覺得自己可真不是人。又想總算他做了個不算太糟糕的決定,分手挺好的,放過自己,也放過顧硯,讓顧硯有機會找一個同自己志同道合的男朋友。怎麽都比跟他在一起要好吧。

但是……

“喲,你們來的也忒早了吧,我還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

在沈栖亂七八糟的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唐衍勾着另一個朋友的脖子走了過來,迎面就和顧硯他倆來了個熊抱。

到了沈栖這裏更不用說,幹脆抱着不撒手了,“一會兒跟着哥,哥帶你carry全場!”

沈栖知道這是唐衍在照顧他,很感激的笑笑。

射。擊類游戲對沈栖來說挺陌生的,上次玩這個還是念大學時,也是和顧硯還有唐衍一塊兒去的,在大學城的另一家俱樂部。

當時同行的還有各自的其他幾個室友,兩個寝室自動分成了兩隊,紅方顧硯是隊長,藍方唐衍是隊長。

他們這些初次接觸的小菜鳥根本不夠顧硯拿來練手的,都用不着顧硯其他隊友出手,他一個人就幾乎讓藍隊全軍覆沒。

但最後卻是藍隊贏了。因為藍隊有個沈妖精,迷了顧大隊長的心,叫他舍不得對妖精下狠手,甚至不顧隊友安危繳械投降,又被沈妖精一個吻收買,調轉槍頭滅了自己的隊友。

比賽結束後顧硯被整個寝室的人堵着揍,請吃了頓海底撈又請唱了一次K,這茬兒才勉強揭了過去。

之後三不五時就會被當做黑歷史拿出來調侃一番,身邊清楚他倆關系的人誰都知道顧硯對上沈栖就毫無理智毫無原則可言,擱古代那妥妥就是昏君妖後。

這次不是了。這次他倆仍舊不在一個隊伍,分組之前譚曉磊就舉着胳膊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私下拉好了隊友的事,其他朋友群起攻之——搞什麽鬼,誰不知道顧硯牛逼,這讓他們還怎麽玩兒啊。

但顧硯卻并不否認,由着他們罵罵咧咧,再不情不願的抽簽組隊。

沈栖和唐衍又是一隊,也同樣又是藍隊。時間兜兜轉轉,跨越幾千個日夜,卻好似在這一刻倒退回到了好幾年前,回到了他們第一次去俱樂部的那一天。

不可否認,顧硯給沈栖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在認識顧硯之前,他的生活是枯燥無聊的,除了學習就是打工,偶爾的社團活動都算是調劑。

是顧硯帶他見識了生活的各種精彩紛呈,讓他知道原來他也能這樣恣意放肆的活着快樂着。

“欸欸沈栖,你發什麽愣呢,趕緊找掩體躲避!”唐衍抓着他的胳膊躲到一個小土坡後面,“艹了,這倆玩意兒擱一組我們還怎麽玩兒啊!嗎的!”

每只隊伍八個人,開局五分鐘他們隊友已經死了一半。

單一個顧硯就夠他們吃一壺,別說再加一個譚曉磊,兩人加一塊兒簡直所向披靡,藍隊已經可以直接舉白旗投降了。

砰砰砰!又是一陣掃。射。藍隊又有人陣亡,眨眼間居然只剩下了他倆。

“下一局得讓他們分家,這特麽玩個球啊玩兒!”唐衍呸了一聲,“沈栖,要不咱們沖吧,和他們拼了,能帶走一個是一個,反正靠咱倆也翻不了盤了。”

沈栖當然沒意見。隊友全死光,對手卻是滿編,慘烈啊慘烈。

“啊啊啊啊啊!求求勝利女神再次眷顧我!”唐衍擡着沖鋒槍啊啊啊叫着沖進敵方陣營,沒蹦跶兩下就直接光榮了。

勝利女神沒有眷顧唐衍,也不可能再眷顧沈栖。沈栖剛從小土堆後面探出半個身體,就被一槍擊在胸口,也光榮了。

歡呼聲和哀嚎聲同時響起,沈栖卻仍保持着陣亡的姿勢,呆愣愣的盯着胸口的彩色染料,有那麽一個瞬間,他不太能接受自己被打死了這個事實。

這一。槍。是顧硯打的,沈栖看得一清二楚,同樣看的很清楚的還有顧硯。射。擊後冷漠平淡的表情,就好像他打中的只是一朵花一片樹葉一塊石頭,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怎麽會這樣呢,顧硯怎麽會真的對他開槍呢,下手還如此果斷迅速,不帶一絲猶豫。

講出來不怕惹笑話,在顧硯朝他開槍之前,沈栖心底其實還是抱有那麽一點不合時宜的期待的。

期待他在顧硯這兒還是特殊的,期待顧硯會對他手下留情,不至于像以前那樣為了他擊殺自己的隊友,但至少會網開一面讓他活下去,或者……或者只是多活那麽一會兒。

但顧硯用這不留餘地的一。槍。擊碎了他的全部期待,讓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對于顧硯而言,已經同其他任何人沒有半點不同。

從此以後沈栖只是沈栖,而不再是顧硯的沈栖。

這一刻,沈栖無法形容自己是什麽心情,他只覺得鋪天蓋地的難過悲傷快将他吞噬,他恨自己的軟弱猶疑,也有那麽一點恨顧硯……恨他的絕情狠心。

但其實他憑什麽恨顧硯呢。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事。所以他便更恨自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