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之後的一整天都格外忙碌,山裏的孩子們不分什麽五一國慶,有老師願意過來教他們,對于他們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之前老校長通知孩子們,說給他們捐贈課本桌椅、又捐錢給他們建新教室的好心人要過來時,孩子們一個個都樂瘋了。
有些孩子住的比較遠,從家裏到學校得翻越半座山,後半夜就起床出發了,打着手電筒擦着天亮早早的到了學校,幫着校長給志願者哥哥姐姐們做早飯。顧硯吃的那碗大雜燴,就是孩子們做的。
志願者們陪孩子們做了游戲、教了幾個新單詞,又跟着孩子們鑽進竹林挖了幾籃子竹筍,一天下來饒是顧硯這個常年健身的人都覺得疲累,更別提隊伍裏的那三名女志願者。
累是累,但痛快也是真的痛快。山裏生活雖然清貧,但對于他們這些常年困縛在城市裏的社畜來說,這裏好山好水,無疑是個暫時忘卻煩惱的好去處。
特別是他們還站在幫扶者的位置上,心裏就更容易覺得滿足。
志願者們無法久留,第二天就得各奔東西回歸各自的生活,為了感謝他們,校長為他們辦了一場簡易的篝火晚會。附近的許多村民都拿了東西過來,臘肉、雞、鵝、雞蛋、鴨蛋、菌類……盡是些村民民絕對舍不得自己吃的東西。
哪怕一個雞蛋一個鴨蛋,他們也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吃一吃,因為那都是得拿出去賣錢的。
志願者們當然不肯收,村民們又執意要給,兩方推來讓去好半天,最後留下了些臘肉和菌菇,架在火堆上一烤,飄香四溢。
顧硯和其他幾個志願者之間雖然相互都沒見過,但到底是在群裏唠過嗑侃過大山的,一天下來都已經混的很熟,交杯換盞間有人開始吐槽自己的糟心上司、有人痛罵劈腿的前男友,也有人訴說被家裏催婚的無奈……
說是歡送會,其實只有他們幾個人在,村民民拘謹不好意思參與、孩子們因為山路難走早早被勒令回家,只有校長全程陪着,只是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他們便自己歡送自己。
那些平日不敢說、沒處說的話就被倒垃圾似的一骨碌全倒了出來,反正今夜之後天南地北各自走。都不是一個地界的人,用不着擔心誰會把誰的秘密洩露出去。
挺好,挺自在。
“欸顧哥,你怎麽線上線下一樣不愛說話啊。”顧一丹,也就是那個剛失戀的女生,邊大口喝酒邊把狗男人臭罵了一通,這會兒已經神清氣爽,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大帥哥身上。
她給顧硯倒了杯米酒,兩人碰了個杯:“嗐,不瞞你說,我和群裏幾個姑娘其實還有個小群,我們私下沒少讨論你,都猜測你長什麽樣呢!”
“這回我運氣好跟你一塊兒出來,下午挖筍的時候我偷偷拍了你的側臉照給她們傳過去,好家夥,可把她們給羨慕的,你瞧瞧,現在還在求我多拍幾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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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把挂在胸前的手機拿了起來,打開一個聊天群。
顧硯順着她的意思掃了一眼,沒多看、也不說話,只是把那酒喝了,然後笑笑。
顧一丹沒因此就覺得自己遭冷落了,仍舊興沖沖的說:“佳佳還讓我打聽你有沒有女朋友呢,”
佳佳是群裏比較活躍的一個女生,每次有什麽活動她都很積極,這回本來也打算過來的,奈何正好趕上加班出差,沒能成行。
“我就說你長那麽帥肯定不可能單着,是吧?”
顧硯一條胳膊搭在曲起的膝蓋上,面前的篝火發出哔剝響,搖晃不定的明黃色火焰映照在他臉上,交織成明暗變化的光影。
他低垂着眉眼望着跳動的篝火,語氣平淡的回了女生的問題:“分了。”
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沒有任何起伏,辨不出分毫喜怒。
顧一丹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愣了一瞬,既而開玩笑道:“是哪個女生眼這麽瞎,不好好把握住你這樣的大帥哥啊,這是要造福我們廣大女生啊……”
顧硯微側過臉,勾了勾唇角:“我也被劈。腿。”
沈栖一整天都沒什麽胃口,晚上的這頓菌菇宴對他們這些“城裏來”的人來說是挺新鮮的,但他也沒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只是撥弄着手裏的小木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撕着幾只他叫不上名字的菌菇吃。
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旁邊那人的身上。
所以顧一丹找顧硯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豎起耳朵聽着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進了他的耳朵裏,他聽顧硯說他倆分了,又聽顧硯說他被自己劈了腿。
小木枝在手裏被掰成兩截,尚未來得及吃完的兩個菌菇掉在地上,蹦跳着滾了兩圈,堪堪停在篝火堆前面,避免了烈火灼身。
沈栖很用力的掐着手掌,他很想穿進去為自己解釋一句,很想告訴顧硯他沒有劈腿,他從來沒有和趙靈靈在一起過。
但他不能。他動過那個接受趙靈靈的念頭,無可辯駁。
然而老天爺卻仍要考驗他,亦或是要給他一次機會——自覺挑了人傷心事的顧一丹讪笑兩聲,将話題轉移到了他身上:“那沈哥呢?”
沈栖松開手掌,往火堆裏添了一把柴,視線有意無意的掃到顧硯身上,然後很小聲的回答說:“我……也分手了。”
統共就關心了兩個人的感情生活,結果精準踩雷,一問一個準,全特麽是失戀狗。
顧一丹臉上的笑意快維持不住:“咳咳,那什麽,同是天涯淪落人,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來,喝酒喝酒,去他媽的小三小四,咱不在乎!”
她高高舉起酒碗,想來個豪氣沖天的碰杯,然而兩個盟友誰也不搭理她,只各自抿了一小口,然後便都低垂着眉眼不說話。
倒是一旁明顯陷入醉意的另一個男人大聲應和了她:“喝!”
這讓顧一丹很是尴尬,她悻悻地收回手,默默地坐回原地,自閉了。
但沒一會兒她又管不住嘴好奇道:“欸我問最後一句,沈哥你該不是也被劈——”
“不、不是。”話沒說話便被沈栖開口打斷。顧一丹莫名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口氣尚未全部吐完,沈栖就給了她一記重錘:“我是自己作沒的。”
“他對我很好,也許這輩子也不會再找到一個比他對我更好的人了。但是我又蠢又自私,沒認清自己的心,把人作沒了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愛他……”
顧一丹原本只是想随口八卦一句,這會兒看沈栖神色哀戚,顯然是陷入了失戀的痛苦回憶裏,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這……沒事啊,那什麽,浪子回頭金不換,雖然這麽比喻可能不太合适,但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你既然知道錯了,就找人把話說清楚”
“該解釋解釋、該認錯認錯,我們女生都心軟,她又那麽愛你,也許、也許就原諒你了呢……”
明明最開始自己才是失戀需要被安慰的那個人,結果繞着繞着居然轉而安慰起別人來,安慰的還是個“渣男”,顧一丹簡直開始懷疑人生了。
但沈栖這張臉看着實在太具有欺騙性,叫人忍不住心軟,好似他無論做錯什麽都讓人不忍苛責他。
他們喝的酒是村民們自釀的米酒,擡來滿滿的一大缸,擱在火堆旁邊,沈栖起身往自己碗裏添滿酒,然後一口喝幹了,借着此刻自己站立的姿勢,将目光明目張膽的落到了心上人身上。
他聲音很低地說:“我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原諒我,但我在努力。”
這晚的月亮又圓又亮,挂在夜空,也落在沈栖面前的半缸米酒裏。
他喝得已經有些熏熏然,但目力仍是清晰的,借着一池月色,他眼尖的發現了不遠處開着的一簇藍色小花。
腳步比腦子先動,待反應過來時,沈栖已經走過去,把那叢小花摘下來、捧在了手心。
天上月是水中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很想将這簇漂亮的小花捧過去送給他的心上人。
但最終卻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攏進手心,放進了貼身的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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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一丹:???小朋友你是否有許多問號。志願者聯盟改名叫失戀陣線聯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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