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過飯,顧硯幫着老媽将碗筷收拾好,又切了他買回來的西瓜,一家三口邊看電視邊吃西瓜。

電視節目一如既往的無聊,但三人的心思本來也沒真的放在電視上,顧媽媽捏着顧硯的手,還沒說話眼眶就先紅了:

“小硯啊,這麽多年我跟你爸也想通了,你要真、真接受不了女孩子,我們也不再逼你了,只要你自己……你自己覺得好就成。”

當年顧媽媽一心盼着抱大胖孫子,得知兒子喜歡男人之後的反對程度不輸顧爸爸。

早兩年的時候的确動了氣傷了心,覺得自己白生了這麽個兒子,後來真的見不到人了,又開始想念,一邊怨一邊擔心兒子獨自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過得不如意。

“爸、媽,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類似的話顧媽媽這兩年沒少在電話和微信上說,過年顧硯第一次回家時也同樣說過,但顧硯沒一點不耐煩。

他反握住老媽的手再三保證:“媽,我以前年紀輕,說話做事沖動,沒顧及您和爸的心情,又賭着一口氣不肯跟你們低頭,是我錯了,今後、今後絕對不不會再這樣……請您二老原諒我……”

“欸,好,好……”顧媽媽邊笑邊抹眼淚,顧硯也鼻腔發酸,跟着掉了會兒眼淚。

而後挨過去坐到老爸身邊,像小時候那樣輕搖着老爸的大腿,嬉皮笑臉地問:“老媽已經表态了,那爸您原不原諒我啊?”

“哼,我原不原諒你有用麽,你這麽能耐,當年就敢犟着頭不要你親爹親媽,現在翅膀長硬。了,我怕是更管不了你了!”

顧硯也不回嘴,扭身将茶幾上的棋盤擺好:“爸,我跟您下盤棋吧,老規矩,如果我贏了,您就不要再生我的氣,成麽?”

顧爸爸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冷冷的“哼”了聲。

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兒子自然是寶貝,顧媽媽見不得兒子委屈,一巴掌拍在顧爸爸後背上:“你煩不煩啊,就知道哼哼哼,能不能好好說話?”

顧爸爸挨了罵,臉上挂不住,氣呼呼的起身走去了書房,見顧硯愣在沙發上不動,回過頭沒好氣道:“愣着幹什麽,把棋盤帶上!”

沈栖是在淩晨三點鐘下的山。那時候他的酒已經徹底醒了,記起一個多小時前自己幹的荒唐事,無論如何都沒臉再在那個房間裏住下去,匆忙收拾好行李,連夜逃下山去。

山裏的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沈栖借着手機裏自帶的手電筒那點微弱的光亮,走了快兩個小時才順利走到山下的公交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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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的那點車技心知肚明,大馬路上開開沒問題,要想開進山裏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過來時識趣的沒逞英雄,把車停在了公交站後面的一塊空地上。

他沒急着回公司,而是同顧硯一樣,回了家。

沈爸爸沈媽媽并沒有因為兒子的突然回來而感到高興,沈媽媽板着臉問他:“你怎麽這個時間突然回來了,不會是被公司開除了吧?”

沈栖沒吭聲,拖着行李箱進了自己房間,鎖門、睡覺。

沈媽媽跟在後面敲了會兒門,又唠叨了幾句,不見裏面的動靜,這才消停離開了。

一夜沒睡,又集中精神開了大半天的車,沈栖這會兒頭疼腦熱,什麽話都不想說,只想先睡個飽覺。

然而真要睡卻又睡不踏實,渾渾噩噩的做着各種光怪陸離的夢。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六點多,頭還是疼,嗓子也疼,渾身像被火車碾過一樣又痛又酸。

起身走到客廳找了體溫計含着,不出意外的發燒了,38.5。

那麽冷的房間裏,扒了衣服折騰了大半天,能不發燒麽。

小藥箱翻了個底朝天,有止痛片有板藍根有創口貼,就是沒有一片感冒藥。但頭是真的疼,沈栖便胡亂剝了顆止痛藥吃了。

止痛藥止痛藥,只要是疼,那就應該都能止住吧。

老爸老媽一般七點左右起床,吃了藥,沈栖進廚房做了簡單的早餐,一鍋白粥、一屜南瓜饅頭,另外給老爸煮了個大肉粽。

忙活完這些,他便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閉目養神,等着老爸老媽起床。

事實證明止痛藥對感冒引起的頭疼沒太大的作用,他頭還是疼,而且疼得越來越厲害,等待的半個多小時裏,起身去衛生間幹嘔了好幾次。

沈爸爸沈媽媽走出房間看見的就是臉色慘白、滿頭冷汗的兒子,沈媽媽驚了一跳,走過來拿手掌探他的額溫:

“大早上不睡覺坐在這幹嘛呢,臉色怎麽那麽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額頭怎麽這麽燙,是不是發燒了?”

沈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發燒,他一會兒覺得身上要燒起來,一會兒又冷得只打哆嗦。但他此刻在意的不是身體問題,所以只是搖搖頭,說:“我沒事。”

“什麽沒事啊,你臉都白了!這麽大個人了,自己病沒病不知道啊?”

沈媽媽又罵了他幾句,轉身要去給他拿藥,卻被沈栖拉住了胳膊:“爸、媽,你們先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沈爸爸掃到了擱在茶幾上的體溫計,上面的刻度還沒被甩下去,水銀柱停在38.5那格上,他皺起眉,不滿道:“讓你媽找點藥,吃了睡一覺,有什麽話睡醒了再說。”

然而沈栖很堅持:“不行,我必須……現在就說。”

沈爸爸沈媽媽看起來頗為不滿,但還是依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成吧,你想說什麽說吧……”

沈栖他們家是最普通的工薪家庭,沈爸爸沈媽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卻對沈栖寄予厚望,給他買營養品、報各種補習班,只希望他以後能出人頭地找份好工作,不用像他們一樣起早摸黑卻只能領一點死工資。

沈栖也知道老爸老媽拉扯他長大不容易,他小時候體弱多病,三天兩頭感冒生病,還經常胃痛,老爸的工作不好請假,把他背上背下做各種檢查的任務就落到了老媽頭上,常常大冬天得累出一身汗。

這些沈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但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覺得,爸媽對他的愛是有前提的,比如小學時考不到100分就會挨罵,初高中更是不敢掉出年級前200名。

成績好老爸老媽就和顏悅色、成績不好他看個電視買本漫畫書就是罪大惡極不可原諒。

他不是那種有天分的人,甚至覺得自己挺笨,同樣一道數學難題,別人聽老師講一遍,至多兩三遍就懂了,他卻要聽四遍五遍可能還弄不明白。但為了保持成績,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每天學習到半夜,把咖啡當水喝。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他不怎麽愛喝咖啡的原因——初高中時喝到想吐,再不想喝了。

上了高中之後有段時間成績波動挺大,老爸老媽就每天在沈栖面前唉聲嘆氣,那時候他們已經不會大聲責罵他了,就是嘆氣,就是說養他有多不容易,說他們辛辛苦苦賺錢只是盼望他争氣,希望他以後能不用像他們一樣辛苦……

這些話就像軟刀子,一刀刀紮在沈栖身上,卻比拿真刀子捅他更叫他難受痛苦。

壓力太大了,巨石一樣壓得沈栖喘不過氣,他每天每天睡不好覺,經常夢到自己高考失利,然後半夜驚醒。

現在想想,他後來總是入睡困難,大概就是那時候養成的惡習,經年累月很難改過來。

最後是顧硯試盡各種辦法換他一夜好眠。但或許能讓他睡個好覺的也不是顧硯四處搜尋來的那些個小妙招小偏方,不是泡腳桶薰衣草精油,而是顧硯這個人本身。

要不然兩人分手之後,他照樣睡前泡腳、照樣在枕頭上滴精油,為什麽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爸,媽。”沈栖抿了下唇,擡眼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他媽,手掌死死抵在大腿上,然後朝兩人說,“我有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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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同樣是回家……

顧硯:誰叫你不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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