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顧硯的手臂懸着,拇指和食指之間捏着沈栖很熟悉的一張卡。
又是這張卡。沈栖絕望地想。
幾個月前,他出門丢垃圾,不小心把自己關在門外,走了快兩小時去找顧硯的那次,顧硯也像現在這樣,把這張卡拿了出來,對他惡語相向,逼他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顧硯那時候的表情、說過的那些話,沈栖一輩子都不願意去回憶,卻又歷歷在目、清晰如昨。然而今天,這張卡卻再一次被遞到了他面前。
幾次三番想花錢買清淨。原來顧硯已經厭惡他到這種地步了。
這張原本代表着愛意的卡,成了刺進沈栖心窩上的一根利刺,動一動就痛得鑽心刺骨。不動也痛,痛得他幾乎懷疑自己要死了。
沈栖忽然覺得很冷,猶如被扒光了之後扔進了冰天雪地裏,從外到內都寒透了、凍麻了。
眼前的顧硯讓他感到害怕和絕望,這一刻他其實是想逃的。
然而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他的世界已經被這個人完全占據了,鋪天蓋地都是有關于這人的一切。
沈栖絕望地想,除非我死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否則就不可能逃脫開。
他也……不舍得逃。
“別這樣對我,顧硯……”所以他不僅沒有逃,反而疾步走近顧硯,半撞半撲的從後面抱住了人,腦袋死死的摁在對方的背上,嗓子啞得厲害。
“顧硯,別這樣對我,別對我這麽殘忍……我會、我會活不下去的……”
一個大男人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邊,其實是件很丢臉的事,只能證明他懦弱又無用,但沈栖已經全然顧不上這些,他只想把顧硯留住。
随便用什麽辦法,随便怎麽樣都好。
“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顧硯語氣生硬。
Advertisement
沈栖抱他抱得很緊,溫熱的眼淚透過單薄的西裝面料透進來,漫過更為單薄的白色襯衫,洇在顧硯的肩胛骨上,一半是溫的,一半已經涼下去。
這大半年裏,他見了這個人太多的眼淚,從前那個總是溫溫柔柔朝他笑、會同他使小性子、會睨着眼嗔怪他的人在淚水裏逐漸變得模糊,以至于顧硯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忘記沈栖笑着的樣子了。
明明只是過去了九個多月,但一切卻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恍若隔世經年。
“沈栖,這條路本來就不好走,你既然是直男,就好好的找一個姑娘結婚生子吧,別再折騰這些事了。真的沒必要。”
他緩緩籲出一口氣,聲音裏透着很深的疲倦。就像是他對沈栖這個人、和對方的這段感情,都感覺到累。
“我以為該說的之前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不想再把那些話重複第二次、第三次,希望你适可而止。”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從原來的公司跳槽過來,也不想知道你和那個靈靈出了什麽問題,這些都與我無關,我也不關心不在意,但是你既然能跳槽過來,我也可以跳槽到別的公司,如果你——”
“你別走!”顧硯的這句話無異于狠狠甩了沈栖一個巴掌,他可以忍受顧硯的冷漠、顧硯的惡聲惡語、可以忍受看顧硯對別人笑、和別人親近,但他無法忍受顧硯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讓他再也見不到。
“你別走,我不送了,不會再送了,但是求你別走、別辭職……”
顧硯閉了閉眼,咽下一口氣,盡量克制地說:“那你、先松手吧……”
下午跟着老大跑了個業務,結束時已經臨近下班,兩人便沒再回公司,沈栖先将老大送回家,再自己掉頭回去。
開過兩個紅綠燈,路過一家甜品店,沈栖忽然就很想吃一塊蛋糕。他于是把車停進附近的車位,推門進了甜品店。
這裏已經算是大學城的範圍,店裏坐了好幾桌客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女大學生,一個個青春靓麗,漂亮又有朝氣。
但沈栖自己本身也是很好看的,他進門的瞬間,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幾個女生跟同桌的朋友交頭接耳的議論他,還有膽子大的直接拿手機對着他拍。
沈栖不太應付得了這些,內心覺得尴尬,但他更不可能跑到那幾個女生面前跟她們說:“你們別拍了。”
所以只好裝作沒看見,垂着眸走過去拿了塊巧克力千層。
排隊結賬時看到店裏還有奶茶賣,便又點了杯奧利奧波波。奶茶需要現做,他便捏着小票等在一邊。
“挺巧啊,沈哥。”有人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沈栖回過神,看見他最不願意見到的那個人正笑盈盈的站在自己身後。
白襯衫搭配黑色休閑褲,是最簡單不過的搭配,然而穿在這人身上卻意外的好看。永遠都是人群裏最耀眼都存在。
沈栖捏了捏手裏的小票,不冷不熱的應了聲:“嗯,你好。”
他順着譚曉磊站着的方向朝後瞥了眼,發現不遠處那桌坐着個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人,他望過去的時候那人也正巧擡眼看過來,那男人沖他笑了笑,擡手打了聲招呼,看口型說的是:“Hi!”
男人的目光很快移開,落到了旁邊的譚曉磊身上,男人臉上的笑意便愈甚,露出一口大白牙。沈栖心裏有了數,那大概是譚曉磊的朋友。
“沈哥怎麽想着過來這裏?”譚曉磊一個胳膊搭在吧臺上,姿态閑散随意。
相比而言沈栖就拘謹的多,小票已經被他無意識的搓得皺皺巴巴,上面黑色的字都變灰變白了。他不是很願意和譚曉磊搭話,敷衍的“嗯”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他其實也很想知道A市幾千家甜品店,他們怎麽就偏偏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段、選了同一家。所謂冤家路窄,大概就是他們這樣了。
如果事先知道會在這裏碰到譚曉磊,沈栖肯定不會過來買這塊蛋糕這杯奶茶。明明小區門口就有家甜品店。
但轉念一想其實也不是那麽意外,聽唐衍提過一嘴,譚曉磊似乎是大學老師,而這裏是大學城,譚曉磊很有可能就是在這裏的某所大學任教。那出現在這裏也無可厚非。
好在奶茶很快做好了,沈栖拎着打包袋,朝譚曉磊和他的朋友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沈栖。”走到門口時譚曉磊叫了他的名字,沈栖的手已經抵在了玻璃門的門把手上,聞聲偏過頭,遞過去一個略帶疑惑的眼神。
譚曉磊抱着手臂,改為後背抵着吧臺的姿勢,一個腳掌微微擡起,撐在吧臺櫃上,然後說:“沈栖你知道麽,我以前特別嫉妒你。”
他聲音不高不低,就是平時說話的音調,但很多人還是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紛紛看過來,目光裏滿是探究的意味,然而譚曉磊卻似乎完全沒有接收到這些眼神。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旁人怎麽看他。
他從來都是自信張揚的,愛與恨都坦坦蕩蕩,将沈栖襯托得像個卑劣的小醜。
“但現在不會了,我只覺得你可憐。”
說完這句話,譚曉磊很輕的笑了下,而後轉身回到了朋友身邊,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起來。不知說了什麽,都笑得很開心。
沈栖緊緊握着門把手,半晌後用力的推開玻璃門,近乎踉跄的逃進了自己車裏。半個身體伏在方向盤上,很久都沒有動作。
--------------------
譚曉磊:啓動嘲諷攻擊。
(啊啊啊,才發現多了好多海星,哪個小寶貝啊,謝謝謝謝!感謝所有投海星、收藏、留評的寶貝,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