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這, 這。”
伯爵犯了難, 對于他而言, 這實在是難辦的事,倒向任何一方, 都會徹底毀去一個人的名譽,他在那位貴族小姐和異域美人間看了好幾眼。
已經有好事的青年去探索那個包廂,貴族小姐身邊的女士也紛紛離得遠了一些。
這是多麽邪惡的事啊。
貴族小姐的胸脯急劇起伏, 她篤定道:“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更無須承擔這樣的指責。”
安迪皺着眉,顯然不明白這位突然氣勢洶洶的貴女在想什麽。
貴女擦了擦臉上的派,恢複了一點理智:“我原本想要成全你的體面, 但是現在,事實逼迫我不得不為自己澄清, 我與這位小姐不過一面之緣,有什麽理由和動機去陷害她呢?”
她冷冷地看着安迪:“你指控我欺辱你, 但事實上, 這一切都是這個可恨女人的下作詭計,她說證據就在包廂,那為什麽不去聽取那位先生的意見, 來證明我只是代人傳話的聽聲筒。”
她痛心道:“他們在私下裏有過淵源,而我只因為一時好心, 為他們避人耳目的傳遞了消息。”
有過淵源, 這句話, 在上流社會裏就是隐晦的暗示他們關系非同一般。
賓客們竊竊私語, 看向安迪的目光充滿了惡意的諷刺和譏笑,更喜歡胡亂猜測無中生有。
“她看起來就不像是正派人。”
“也只有這種鄉紳的女兒會做出這種事,不過讓我來看,這可一點都不稀奇。”
“我聽說,這個女人在老家是一朵出了名的交際花,非常不檢點。”
類人少年被這種場面吓壞了,他臉紅耳赤的辯解:“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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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他甚至聽到了更加惡毒的猜測,暗示他和那位異域美人關系非常不一般,這話讓他又氣又怒,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任何辯解都會被惡意歪曲。
很快,一個臉色蒼白,神情痛苦的青年被人從包廂裏扶了出來。
他是一位伯爵的兒子,但還沒有拿到繼承權。
伯爵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拉下臉,厲聲诘問:“馬克斯先生,你是否可以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馬克斯痛苦的擡起頭,滿頭大汗,似乎意識到眼前狀況的嚴峻,他看了看憤怒的貴女,呆滞了片刻。
然後猛然反應過來,看向安迪,目光裏的怨毒一閃而過。
伯爵抖了抖胡子:“這位野玉海的奧利弗小姐指控你和蜜兒小姐合謀,欲圖不軌,你是否有話要說。”
馬克斯臉色震驚,痛苦道:“伯爵先生,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我怎麽會去傷害女人。”
他怨恨的看着安迪:“天見可憐,請不要把這只壞橘子當成好水果,這個女人不過是外表看上去貞潔罷了,瞧她那樣子,你們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在舞會上勾引暗示我的嗎?”
安迪臉色冰冷,慢慢攥起了拳頭。
馬克斯舉起手裏的鑰匙,還有一枚閃閃發亮的胸針:“這是這個女人托蜜兒小姐交給我的,朋友們,請不要被她狡辯的話語蒙蔽,這就是證據,我曾以為她像月亮女神一樣純潔,沒想到她卻像縱欲的野獸一樣放·蕩無恥,她用你能想象到的最淫邪的詞彙挑逗我,可是轉眼間又變了臉色,掉頭把我指控。”
“如果我和她的幽會是因為我有任何不軌的想法,就讓女神的怒火把我撕碎。”
“我發誓,這個女人不但勾引我,還襲擊了我,她兇蠻下賤,不知羞恥,在我拒絕她的求愛後惱羞成怒,還要玷污我和另一位小姐的名譽,我忍無可忍!”
馬克斯臉色蒼白的捂着下半身,顯然受傷不輕。
伯爵接過那枚胸針,仔細端詳,胸針上的花紋和奧利弗小姐的裙子一致,背後雕刻了這位小姐的名稱縮寫。
這種私人物品被貼身佩戴,不易觸碰得到,贈送給一位男士的原因顯而易見。
伯爵目光銳利,聲音極其冷酷:“奧利弗小姐,你是否有話要說。”
安迪皺着眉,完全沒有想過那枚胸針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很難留下什麽證據,頂多是惡意猜測,所以開始時并未選擇說出口,只是暗暗的教訓了一下那個貴族小姐。
可是沒想到失态演變惡劣,那個混球拿到了他的胸針。
他現在很難說得清楚了,尤其是那位伯爵看他的眼神可不怎麽美好。
安迪說:“如果有心,拿到這枚胸針并不難。”
“可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誰有時機做這樣的事。”貴女冷笑:“你難道要告訴我這枚胸針不小心遺落,又不小心被馬克斯先生撿到,又恰好你們避開賓客,出現在同一個房間嗎?”
安迪忍不住暗自咬牙,他不想說話,更想直接動手。
伯爵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奧利弗小姐,您還有任何話要辯解嗎?”
這聲提高音量的質疑等于已經做出了判決。
安迪眯了眯眼,提起一點裙擺,準備破罐破摔,再給那位無恥的伯爵兒子來上一腳,就在他忍不住動腳前,他聽到了那位公爵的聲音。
“伯爵大人,或許我有辦法可以得出真相。”
伯爵訝異的看向奧斯丁公爵。
作為整場舞會裏最尊貴的客人,公爵并沒有貿然出聲,他習慣了花一點時間思考,如同普通賓客,靜靜地圍觀。
那位貴族小姐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剛開始曾想與公爵說話,但伯爵一心為自己的女兒鋪路,自然沒有搭橋引薦的道理。
所以公爵整場宴會都十分清閑,他看完了全場,忍不住開口說。
“我在西彌斯學習時,曾經有一位研究先古魔法植物的老師,他學識淵博熱衷于研究,他發明了很多沒有用的東西,曾經把一種金屬顯色劑作為禮物送給我。”
公爵走上前,從馬克斯手裏接過了那枚金色的鑰匙,看了看之後說:“如我猜測,這種鑰匙的材質是岫山銅和青漆礦的合金,質地堅硬,永不生鏽,恐怕也只有伯爵的船上的包廂,才會有這麽昂貴的鑰匙。”
他看向安迪,目光意味深長:“但這種礦石裏的青漆礦有很強的留色性質,肉眼看不到,但如果用特制的藥劑擦拭雙手,結果一定會一目了然。”
公爵輕輕笑了笑,冷冷淡淡,陰郁尖刻:“這把鑰匙是由奧利弗小姐交給蜜兒和馬克斯,那麽他們三個人的手掌都會留下痕跡,反過來,如果奧利弗小姐的手掌不曾接觸過鑰匙,那麽諸位,這恐怕就是另一個故事。”
伯爵忍不住道:“如此珍貴的東西,公爵大人要動用嗎?”
公爵微笑:“我喜歡探究真理,更喜歡聽到沒有掩飾的真相。”
他揮揮手,立刻有男仆從捧着寶石匣走上前,應該是剛剛從房間裏取出來。
在賓客們好奇納罕的目光中,公爵從盒子裏取出精美的魚嘴瓶,輕輕搖晃,海藍色的液體瑰麗動人,他對奧利弗小姐說:“請您用它證明自己,究竟是罪人,還是被構陷的無辜者。”
男仆捧來着盆,在其中注入了藍色的顯色劑,一步步端到安迪面前。
貴女的臉色蒼白,她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懼的東西。
安迪看了看公爵,慢慢把手浸入藍色的液體中,片刻後,在衆人的翹首以盼中,他從盆子裏擡起雙手,向衆人展示。
意料之中,光潔幹淨,沒有一點痕跡。
“我不能容忍這種污蔑,太可怕了,我要離開這裏。”
貴女慌亂的擦了擦臉上的蘋果派,腳步匆匆的哭着想要離開。
“恐怕我不能讓你走。”安迪攔住了她,笑了笑:“您和馬克斯先生,還不曾在顯色劑裏還原真相呢。”
“讓開!你這個瘋女人!我要把此事告訴我的父親。”貴族小姐哆哆嗦嗦,她哭着推了推安迪,已經站不穩:“你給我讓開。”
這幅慌亂心虛的樣,揭示了一切。
賓客嘩然,不敢相信蜜兒的态度,這等于承認自己間接合謀,意圖對一位女士不軌。
安迪居高臨下的俯視她,想不明白這幅甜美的外殼裏為什麽會裝着那麽惡毒的靈魂,如果被騙的不是他,而是一個真正嬌弱的女子,那麽它會遭受到怎樣的侮辱。
在此之前,是否已經有人受害,而為了保全名譽,選擇了忍氣吞聲。
“這太讓人難以置信,宴會上出了這樣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您真是太厲害了,我都忍不住想要為您尖叫。”莉莉絲的語氣真摯,低沉而誘惑。
公爵接收到了莉莉絲飽含深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伯爵神色凝重,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極了,安迪擦幹淨雙手,知道此事大概已經有了定論。
舞會出現了這樣的醜聞,伯爵丢盡了臉,他必須那位異域美人致歉。
“我很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陳懇的請求您的原諒。”
老伯爵深深地彎下了腰,這幾乎是最高規格的道歉,安迪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略一颔首,算是接受。
然後伯爵立刻讓仆人把那位貴女請出了舞會,從她惡毒絕望的眼神,不難看出此事傳開會帶來的惡劣後果。
這算是隐性處理,他不打算把這件事鬧大,舞會在伯爵的安排下照常繼續。
為了不影響賓客的情緒,不留下過多的時間讓他們竊竊私語,伯爵立刻讓樂手奏響了下一首舞曲,歡樂的音樂一下子改變了凝重的氣氛。
至于竊竊私語,大概是制止不了,至少賓客們表面上都十分給伯爵的面子,開始重新玩樂起來。
類人少年被徹底忽略,他深呼吸一口氣,走到異域美人身邊,緊張得整個人都結巴起來:“別……別擔心……這件事已經結……結束了。”
那副癡癡呆呆的着迷樣子,是人都能看出來他對異域美人的強烈好感。
安迪:“……”
安迪的職業操守讓他禮貌的行了曲膝禮,他微笑着眨眨眼,表達出了善意:“您的幫助讓我印象深刻。”
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火焰與玫瑰的場景,那雙圓溜溜的黑色瞳孔刷的變了顏色,亮晶晶的金色瞳孔像某種食肉動物,綠皮膚也遮不住他通紅的臉。
作為類人,在場沒有同族,也自然沒有人願意同他交流,作為女多男少的舞會,他竟然還沒有下場跳過一支舞,所到之處人人避讓,這讓丹十分難受。
他從來沒有想過上層階級和平民對待類人會是完全不一樣的态度。
“啊,不客氣,我很高興可以幫到你。”
丹完整的說完了一句話,紅着臉手忙腳亂的走開。
此時,伯爵朝安迪走了過來,他的臉色仍然不好看,但他對待身邊那位男士十分小心。
安迪的目光落到那位男士身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次正面的眼神接觸,讓安迪确定了這個人的身份。
某種程度上來說,安迪是個健忘的人,他總是容易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離開野玉海後,他幾乎從來沒有想起來那位公爵,也不曾預料到會再次相見。
他們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安迪一直努力賺錢,從沒有想過依靠權力發家致富,他沒有那個頭腦,再加上散漫浪蕩的性格,如果不是達爾文那個傻子,他說什麽也不會變成奧利弗小姐。
還與過去的熟人尴尬相見。
他下意識的用扇子遮住臉,回避了目光,并忍不住唾棄這些貴族社交特權。
當對方的身份遠高于你時,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見,也可以引薦。
“奧利弗小姐,這位是野玉海的奧斯丁公爵。”
伯爵低沉的介紹:“這位是莫頓子爵的女兒,奧利弗小姐。”
安迪想,好吧,橫豎躲不了。
他假裝驚訝,收起折扇,微微颔首,假笑。
“感激您的幫助。”
“我只是還原真相而已。”
公爵和過去的模樣差不多,但記憶裏的小哭包顯然已經長大了,圓圓的臉蛋長開,柔軟的線條趨向銳利,濃密的黑色長卷發海藻一樣垂落,他的膚色白皙,神色冷漠,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雙陰郁的綠色眼睛。
安迪忍不住猜測他的變化,這和那個總是哭唧唧的少年相差太大了,如果說前者還是一個軟乎乎的面團,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公爵已經是一個出色的男人。
伯爵在介紹後寒暄了幾句,有些不甘願的離開,為兩個人留下了空間。
安迪和公爵相互問候,他比公爵還要高一點,因此能将對方出神的樣子看個徹底,安迪扯了扯裙子,目光游移,不太自在的往邊上走。
“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公爵向他伸出手。
安迪的語氣有些生硬:“我不太會跳舞。”
公爵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用柔和的語氣堅持道:“沒有關系,請不用擔心,我會帶着你一起跳。”
衆目睽睽之下,安迪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他動作僵硬的把手放在了公爵的掌心,對方微笑,帶着他一起滑入了舞池。
安迪渾身不自在的感受到腰上的手掌,連假笑都快維持不住,只能想一些事情別的事情分分神,他實在是還不能接受眼前這個家夥就是那個哭唧唧的蠢貨。
安迪的心裏百味雜陳,他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音量問:“那個顯色劑只能鑒別出一種金屬嗎?”
公爵聽完安迪的話,有些猶豫,最後冷冰冰的悄悄說:“我無意讓你對先古魔藥學傷心,但我必須承認,那只是我的剃須水而已。”
“只是比起臭名昭着的馬克斯先生,我相信您的手掌才是清白無辜的,所以請原諒我用了如此狡猾,不體面的方式。”
安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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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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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7193 10瓶;35470187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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