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朦胧的晨光喚醒了睡夢中的安迪， 他疲憊的睜開雙眼， 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嗓子更是跟冒煙似的，幹渴疼痛。
“糟糕。”
難道是感冒了。
安迪迷迷糊糊， 他摸了摸額頭，并不燙，安迪起床，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現在的時間大約是早上八點，房間裏的光線并不強烈，反而十分柔和。
正在咕嘟咕嘟喝水的安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伸出手臂，不可置信的對着晨光打量那塊綠色的斑點。
“這他媽是什麽東西。”
安迪搓了搓手臂， 不疼不癢，他有些疑惑， 幹脆脫下了睡衣， 想看看身上有沒有斑點。
達爾文來給安迪開門，看到的就是個脫得赤條條的美人，轉着圈圈研究自己的身體， 他吓得一哆嗦，趕緊關上門， 背過身。
“我都說了， 你不能在我面前脫衣服， 女神啊， 你這是在做什麽？”
安迪的臉色難看極了：“達爾文，你身上長斑點了嗎？這種綠色的。”
達爾文回過頭，又迅速閉上雙眼：“你先把衣服穿上，再這麽折騰幾回我的心髒可受不了。”
安迪說：“好吧。”
他撿起睡衣胡亂套上，撩高袖子露出那塊綠色的斑點，達爾文放下餐具，看了看，眉頭越皺越深：“這是什麽？你生病了嗎？我們得找一個醫生”
安迪的眼睛裏透出深切的憂慮，他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把視線內能看到的東西通通檢查過了一遍，卻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我得找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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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衣櫃裏取出一件長裙，胡亂的往身上套，大概是動作着急，還不小心撕壞了一件衣服。
達爾文擔心道：“你別亂跑了，我去給你找個醫生來看看。”
安迪停下動作，深呼吸一口氣：“我不知道這是什麽病，該死，我都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你戴上紗巾去找醫生，不要碰我碰過的東西，我不知道會不會傳染，如果醫生來了，囑咐他帶點酒，撒在房間裏。”
達爾文笑容僵了僵：“這總歸不是什麽絕症，你別太緊張了安迪。”
安迪的臉色并不輕松，他搓了搓皮膚上的綠色斑點，很快，大斑點旁邊生出了一塊小斑點，伴随着輕微刺痛，有些麻麻癢癢的感覺
達爾文瞪大眼，呼吸急促起來：“安迪，你別動了。”
安迪又搓了搓，那塊斑點像似受到什麽刺激一樣，又一塊小小的綠斑隐隐浮現。
他沉下臉：“出去，別待着這裏。”
達爾文咽了口口水：“我去找醫生。”
安迪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但他的感覺不太好，他吃了點東西，坐在床上，手臂上的綠斑似乎比剛才大了一點，最小的那塊從綠豆變成了黃豆，刺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他心裏有些發慌。
難道是什麽時候染上的病麽？可是沒有聽說過什麽病會讓人的皮膚發綠，還會癢癢。
但安迪記得幾年前，遠海的港口曾經爆發過一次流行病，島上的人一個不落全死了，所有的船只都不敢靠近那裏，甚至寧願改變航線繞遠路。
安迪胡亂的猜測，心情逐漸沉重起來，他從上船起，吃穿都是達爾文負責，所有的食物都由廚房統一配給，不存在第二道手續，從這裏出問題的可能不大。
衣服鞋襪，床單被褥，也是達爾文負責，沒有異常，那麽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裏。
他生了病，什麽時候生的病。
綠色的斑點。
會死嗎？
安妮怎麽辦。
安迪倒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臉：“強出頭，不長記性，吃虧了吧。”
達爾文很快帶着醫生回來了，兩個人都帶着面紗，醫生放下診箱，用酒擦了擦手，一股濃郁刺鼻的氣味竄進鼻子，達爾文忍不住避開了一點，咳嗽幾聲。
醫生嚴肅道：“這是我特別配制的，你也洗一洗。”
他走近安迪，先是查看了他的臉色，眼睑，口舌，然後才去觀察那塊綠斑，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整條胳膊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綠色斑點。
“痛嗎？”醫生用指尖壓了壓。
安迪老老實實：“剛才有刺疼，麻癢，但現在反而沒有感覺。”
“麻煩您動動胳膊，感覺如何？”
安迪活動了手臂，一切如常，醫生似乎也有些迷惑，他在給安迪仔細的檢查後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或許會傳染，我要回去找一找資料，請您呆在房間內，不要通風，不要曬太陽，也不要和人接觸。”
安迪放下袖子：“大概要多久的時間。”
醫生收拾東西，戴上面紗：“我也不知道，但我會盡快的奧利弗小姐。”
“是傳染病的可能大嗎？”
“女神保佑您奧利弗小姐。”
達爾文看着醫生走出房間，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他是什麽意思，看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老天，我不應該接這單買賣的。”
安迪若有所思：“他剛才居然沒有提議給我放血。”
窮人沒錢請醫生，但是安迪知道，沒有去西彌斯學習過的醫生，常規的治療方法之一就是放血，即使到了今天，也有醫生堅持在治病之前給病人放血。
除非病入膏肓，沒有必要。
達爾文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焦慮的看着安迪，勸他好好休息。
“或許只是一點小毛病。”
他無力的說，安迪沉思了一會，沒有達爾文那麽樂天，他緩緩道：“達爾文，如果有意外，你得幫我做一點事。”
安迪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袋子，裏面裝着幾塊小石頭，和一張卡片：“這是安妮的東西，如果有意外，你找奧利弗那個女人拿錢，幫我找到她，這些年我存的錢都埋在破屋的第七塊地磚下面，大概有一千三百個銀幣，能買一塊地，你帶着安妮回庫庫魯，那裏是我的家。”
“安妮和我長得很像，你能認出來的。”
“還有這個，這張卡片上是英格瑪的樣子，我找人畫的，你得再幫我找一個畫家，畫一張大一點的，帶到霍爾莊園的墓地，找一個姓沃爾索的人，她葬在一顆大樹旁邊。”
安迪說：“如果我真的是傳染病，就把我裝進木桶，沉進海裏。”
達爾文的臉色慢慢凝固，他的額頭冒出青筋，臉色漲紅，憤怒得像個噴氣的茶壺。
“你在胡說什麽，安迪，你不能要求我這麽做！安迪！你！”
但安迪根本沒有給他發怒的時間，他沉着臉，毫不留情的把達爾文趕出了房間。
“三餐放在門口，等醫生的結果。”
達爾文使勁拍了拍門，狠狠地發洩後，他貼着門說：“你會沒事的，安迪。”
但醫生遲遲沒有來第二次，安迪焦慮的等待，卻一點作用也沒有，斑點越長越多，從胳膊到胸口，大腿，慢慢的臉上也陸陸續續長出了斑塊。
斑塊的顏色越來越灰，變成一種讓人惡心的灰綠色。
達爾文沒有被限制行動，他作為男仆，為安迪準備食物，陸陸續續的為安迪帶來很多消息。
伯爵第一時間知道安迪的病情，為了不引起恐慌，他封鎖了他周圍的客艙，囑咐達爾文好好照料他，伯爵自己是決計不肯來看一眼的。
莉莉絲小姐心災樂禍，幾乎快樂的快要放煙花慶祝了，同樣的人還有馬克斯，他曾私下找過達爾文，賄賂他不要給安迪送水和食物。
被達爾文拒絕了。
醫生遲遲沒有得到答案，也就沒有再來看過安迪。
奧斯丁公爵來過一次，他隔着門，和安迪說了會話。
屋子裏黑漆漆的，安迪頹然的抓着手臂，身上大大小小的斑點越來越密集，怎麽看都沒有消退的跡象，他的精神也很差，提不起什麽精神。
“奧利弗小姐，你還好嗎？”
“你有什麽事？”
門那邊停頓了一會，冷淡的聲音繼續道：“奧利弗小姐，逆境之時，人不應一心向着希望，也不應全然堕入黑暗，您應該堅強，就像淬煉一把兵器，忍耐，活着，然後會好起來的。”
“奧斯丁？”
“我在。”
“你給我滾。”
“……”
公爵咳了咳，安迪從他冰冷的口氣裏聽出了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別人。”
安迪站起身，隔着門狠狠地踹了一腳：“我可以教你，這個時候你得對他說，嘿！你這個王八犢子！難道你就這麽認慫了嗎？站起來！別跪在地上禱告了，女神的光輝普照不到懦夫！你得去争取，搶奪！我可離不開你！得這樣勸人！懂了嗎？蠢貨！”
門外安靜了一會，安迪頹然的躺回床上。
過了一會，門板重重一響，安迪聽到一聲痛苦的悶哼，他忍不住笑出聲。
“踢到腳趾頭了？”
“……嗯。”
“呵呵，貴族。”
“您也是貴族，奧利弗小姐。”
他們隔着門聊了一會，公爵說：“您在藏書室撿到的那枚珠花能交給我嗎？”
安迪意外道：“你要那個做什麽？”他現在留着似乎沒有用，安迪從手包裏翻出珠花，從窗戶裏塞了出去。
“別用手撿，用手帕包着。”
“感謝您，奧利弗小姐。”
安迪摸了摸牆壁：“你要那個做什麽。”
公爵說：“您以後會知道的。”
奧斯丁的到來多少讓安迪打起了一點精神，他發現自己除了長綠斑，在身體機能上并沒有發生什麽可怕的事，輕微嗜睡，不精神，除此外一切都還好。
達爾文每天都會來找安迪聊聊天，告訴他船上最近發生的事，由于安迪這幾天生了病，他們的船其實已經快結束航行，到達西彌斯附近了。
只要一下船，就能夠找到更好的醫生，達爾文慶幸安迪得的不是什麽急病，目前生命體征良好，他堅信安迪一點事兒沒有。
同時他還告訴安迪，莉莉絲小姐被爆出與仆人茍合的醜聞，天見可憐，那位小姐被人發現渾身光溜溜的和幾個男仆人睡在一起，伯爵的臉面都被她丢盡了。
而且更讓人吃驚的是伯爵大人，他被紅騎士會的人指控謀害一位貴族，那位溺水而死的蜜兒小姐，據說有目擊證人看到伯爵捂死了蜜兒小姐，先是藏匿屍體，趁守衛換班的時候拖到一層甲板棄屍。
伯爵被紅騎士會的人控制了起來，現在船上管事的人是奧斯丁公爵。
安迪對這個結果表示很意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但安迪被關在房間裏太久，已經懶得去思考那麽多，他只想出門。
好在大船快要抵達西彌斯的時候，醫生似乎終于找到了解決方法，他給安迪松開了藥水，并且告知他這不是什麽傳染病，大概只是皮膚過敏的一種。
“太好了，老天啊，我就知道女神會保佑你。”達爾文喜極而泣，當場詠誦了一首十二行詩抒發喜悅。
醫生面色淡淡，收拾完診箱就告辭了。
安迪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他喝下藥水，不到半個小時，綠色的斑點慢慢消失了，速度快的讓安迪感到驚訝，也引起了他的警惕心。
“你要去哪兒？”
安迪不顧達爾文呼天搶地的阻攔，一個人偷偷摸摸的摸到了醫生室，這事他以前常常幹，安迪是一個有理智的莽夫，腦海裏有疑問就一定會去弄明白。
他蹲在窗戶底下等了一會。
醫生的屋子裏似乎有人，安迪壓低呼吸，趴在牆根底下，片刻後，他聽到了一個極為熟悉冷淡聲音。
“她怎麽樣？”
“請放心，公爵大人，喝過解毒劑，不出半個小時她就會活蹦亂跳，一點事兒也不會有。”
“麻煩你了，巴倫。”
“不客氣大人，能幫到忙，我很榮幸。”
“那種東西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嗎？”
醫生嘆了口氣：“不會的，大人，那玩意和我其他的發明一樣，百無一用，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危害，那位小姐那麽虛弱，多半是被吓出來的。”
奧斯丁公爵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答案，他站起身，戴上帽子，離開了醫生室。
出門後，他看了看天，天空蔚藍，百裏無雲，是一個美妙的好天氣。
但一道陰影突如其來的籠罩了奧斯丁，他臉色一變，揮出手杖，打中了某樣東西，接着他被人抓着手臂，牢牢地摁在了牆上。
“日安，公爵大人。”
奧斯丁抿緊嘴唇，看着那雙跳動着怒火的黑色眼睛，她擡高下巴，冷笑：“原來，您才是罪魁禍首啊，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公爵面色不變，但他的聲音和表情，都透露出一種讓人渾身發寒的酷戾。
他不再無措，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裏展露出安迪從未見過的血色，将眼前這個人和三年前那個蠢呆的小哭包徹底割裂開。
安迪忽然從內心升起一絲寒意，他先入為主，但事實上，他根本不了解這個人，不了解三年後的奧斯丁·菲爾普斯。
他聽到奧斯丁說：“您礙了我的事啊，奧利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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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